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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这个家伙,真的是阴魂不散?如果能干点正经事,倒是一个人才,可惜了!沈决明浅浅一笑,默不作声,目光随着他移动,坚毅不屈。
“梁长官好——”王南星打了声招呼。南星很会看人的脸色,谁都不得罪。对于他来说,除了沈决明,其他的人都可有可无。
梁麦东吹响了一声口哨,扫了二人一眼,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了。王南星瞪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嘟囔说:“拽什么拽,我们沈长官都没有——”
王南星回过头时,沈决明已经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一大截。他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沈决明可没有时间耗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组织上让他弄到一批军火,现在还没有头绪,一直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必须尽早找到突破口。
他排除了各种可能性,突然想到剪秋,眼睛一亮。她一定有办法。但是,很快,他就将希望的火焰给掐灭了,他不愿意去打扰她的生活,她现在可是方家的太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他也不想给她的家人带来困扰。
即便他不否认自己一直以来并没有忘记她,想起她的时候,心中依然会有隐隐作痛。他们成为过去了,沈决明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想入非非。
国难当头之时,儿女情长要暂时放到一边。他刚入组织时,老宋这样告诉他的。老宋是他的师傅,如果不是老宋,他这条命早就落到北方战场了。所以,他一直铭记着恩人老宋的话。
他权衡再三,决定去找剪秋。听说下周方家的江城之星酒店开张,正好趁那时候可以找到她的人。他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这次见面只为公不为私,好坏不做评价。
剪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江城之星酒店预计下周能投入使用。她越来越忙,像个陀螺一样,不停转。不仅得筹划运营班子,还得在法租界和方府两头跑。
幸好有刘叔的大力支持,剪秋在生意场上愈加如鱼得水,打通了各种关系。这时的剪秋,在江城的上流已经大名鼎鼎。江城之星酒店开张的时候,她邀请政商界各路人马来捧场。
那天,她穿着一袭深红色的旗袍,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白净的皮肤、卷曲的睫毛、清亮的眼神,站在台阶上,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大家风范。可以说,剪秋是当日场上最耀眼的星。
她在开幕典礼上致辞,场下的观众被她吸引,鸦雀无声。剪秋郑重其事地说她要将这种新兴产业做强做大,做成民族名牌,让更多的人都能享受红利。说完以后,台下爆发雷鸣般的响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喜悦中,大厅里觥筹交错,窃窃私语。其实,沈决明乔装打扮也混迹在人群当中,剪秋如此大的转变,出乎他的意料。他很难将青楼那个唱曲的女子和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女性重叠在一起。
现场人太多,剪秋没有认出沈决明,拿着高脚酒杯,笑脸盈盈地跟那些政客商界人士热情交流。沈决明发现现场还有几名洋人,高鼻梁、蓝眼睛,跟剪秋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股莫名的不悦瞬间像雷电一样击中心头,紧接着又看到方家少爷走到剪秋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像是宣示【创建和谐家园】一般,冲着洋人挤出满脸的笑意。
沈决明拉低帽檐,正准备退出场,等待合适时机再去找剪秋时,一阵喧闹声传来。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老金居然不合时宜地来了。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了,在场的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下一秒。老金拍着震天价响的巴掌,假笑着露出那颗大金牙:“方少爷,你们家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啊!”
老金走到方云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走向剪秋。“方太太果然是厉害,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巾帼——”他的脑袋歪向一边的手下,小声问。
“金哥,是巾帼不让须眉。”一位贼眉鼠眼的手下回复。
老金假装咳了两声,镇定地继续说:“对,对,巾帼不然须眉!方太太,年轻有为,方云海娶了你可是他的福气呀!”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剪秋,剪秋睫毛上扬,薄薄的双唇紧闭,露出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
“你们不要紧张嘛!我也算是客人,今天酒店开业,我们也想体验一把。”老金从一旁的桌子上端了一杯酒浅尝辄止,“好酒!果然配得上这么高级的酒店。”
剪秋知道来者不善,义愤填膺地说:“您要是来捧场,我欢迎;如果您是找茬的,麻烦你现在就走出我的酒店!”
“哎呀,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呀!今晚酒店我包了,让我的弟兄们尝尝鲜。”老金财大气粗地说。那些手下们拍着巴掌欢呼。
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下不了台,剪秋压住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她跟其他的宾客说:“咱们今天的开业典礼到此结束,欢迎大家今后的光临。”
剪秋给秋云示意,让秋云去打点那些政客和商界人物,自己则继续与老金周旋。剪秋知道老金这人不是三下两下能解决的,必须慢慢磨。
她换了种语气说:“来的都是客,既然金爷说出了口,岂有不答应之理?只是要先交定金,这是酒店的规矩。”
剪秋直视着老金的面孔,说实话,她极度不想看到他。但是,作为职业操守,顾客就是上帝,既然要住店,那就按照酒店的规矩来办。
“这个好说!”老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瞥了一眼方云海,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款。这张欠款正是方云海在麻将馆里立下的字据。
方云海一看急了,黑着脸过来要抢夺,被老金的手下按住了。“给我,你们干什么?”方云海挣扎着嘶吼。
“这就是定金!”老金似笑非笑,他将白纸黑字的字据展示在剪秋的眼前。剪秋大惊失色,眼睛发红,一声不吭,怒视着方云海。
“你不要听他的,他们都是骗子!”方云海神色慌张,语气软了下来。
“看看你签的大名,你还敢赖账?”老金“哼”了一声,“今天要么让我们包酒店,要么还钱?你们选一个吧!”
剪秋气得嘴唇直哆嗦,鼻翼一张一缩,一万块,让她这会儿上哪儿筹钱?她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酒店了,简直要被云海这【创建和谐家园】坑死了。
“我还给你!”剪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回复。
老金把字据折叠好收了起来:“这样才识相嘛!限你们三天之内交出欠款,不然——”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在剪秋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然,就要了他的小命。”
等老金一行人走了以后,剪秋瘫坐在椅子上。方云海急匆匆过来为自己辩解:“他们骗了我的钱,他们是骗子。”
剪秋扶额,双眸闭着,露出痛苦的神情。她不知道方云海怎么变成了这样,她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他却在外花天酒地。这让她觉着她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
“剪秋,你要相信我,我再也不去赌了!”方云海向天发誓,“我再去赌,你砍了我的这双手。”他将双手搭在剪秋的膝盖上,剪秋拂开她的双手,面无表情地走向酒店的办公室。
这一切都被坐在角落里的沈决明看在眼里,心痛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心。他感觉到呼吸难受,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创建和谐家园】揍倒在地。
可是,现在这已经是人家的家事。他冲上去帮剪秋出气,又算什么呢!说不定还暴露自己的目标,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最后手心里都是汗。
办正事要紧,他找到正在大厅忙碌的秋云,告诉自己找剪秋有事,麻烦告知一声。秋云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像是坏人,让他在大厅先等会。
秋云走进办公,附在剪秋耳朵边说:“有个姓沈的找你。”剪秋愣了一下,很快明白秋云说的姓沈的是谁。他回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大堆的疑问攫住了她的心。
她赶紧走到门口,将脱掉的高跟鞋穿好,又整理好凌乱的发丝,盘到脑后成一个髻,两手拢了拢毛躁的头发,强装出笑脸。
秋云将沈决明带进了办公室,只见他穿着着灰色风衣,戴着一顶深棕色礼帽。
起初剪秋没有认出老朋友,因为他的嘴唇上方多了一道浓密的胡子。
秋云说:“这就是我们的董事长方太太。”然后,走出办公室,轻轻将门带上。
“您是——”
沈决明撕掉假胡子,明亮的笑容跃然于脸上,那一对酒窝盛满了笑意,剪秋再熟悉不过了。
剪秋笑着说:“沈决明——”她一改往日的称呼,多加了一个姓氏,似乎有意隔绝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决明刹那间变得有些拘谨,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剪秋——”
剪秋招呼他坐下,给他泡了一杯茶:“你能安全回来就好!”
“祝贺你!”沈决明恭维了一句。
“咱们之间就不讲这些客套了!”剪秋盯着沈决明的眼睛,她希望他能有话说话,因为外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待着她处理。
沈决明走到门口,朝走廊上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回过头压低嗓音说:“实不相瞒,我这回来是有事相求,希望你能帮忙。”
剪秋疑惑地瞧着他:“你说吧,能帮的我肯定会帮!”
沈决明小声地说了一通,其实他这次遇上了很大的麻烦,地下组织陷入困境,需要大批军火。他知道方家有这个实力,起码以她现在的能力,她肯定能够办到。
沈决明跟剪秋又讲了一大堆共产主义的那些真理,他信誓旦旦,他们一定能成功,将贫苦人民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这可是不要命的事情。”剪秋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
沈决明说:“剪秋,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剪秋想起她刚到方家的时候,见过警察署来方府查收军火,不过什么都没有搜到。
“五爷会有办法。”沈决明临走时,添加了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
沈决明走了以后,剪秋坐在办公室沉思了很久,她一直在思索他说的话。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但是还是明是非懂道理的。在这些日子里,她亲眼目睹百姓们流离失所、叫苦不迭,却毫无办法。
她从办公桌里摸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抽烟。遇到烦心事时,抽上一根,仿佛能解除她的万千烦恼丝。烟雾遮盖住了她消瘦的脸颊,脸部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剪秋姐,他们都已经走了!”秋叶走进办公室,告诉剪秋这个消息。剪秋愣了一下,赶忙站起来,摁息烟头,跟着秋云一起走出办公室。
“姐,你别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秋云跟在剪秋身后,提醒她。道理谁都懂,可是要做到却很难。烟瘾一旦染上,就像蚂蟥一样粘在身上,想甩都甩不掉。
那天晚上,剪秋偷偷回了方府,找到了五爷,拐弯抹角说出了前来的原因。五爷听了她的一席话,非常震惊。他眯着双眸,郑重其事地说:“剪秋,这可是大事!”
“我知道,爸!我只是来跟您说声,事情的定夺在您。”剪秋走到窗户跟前,看见盆栽里的月季叶子有些已经枯萎,土壤也干了,顺便给花浇上水。
五爷沉默了,瞧了一眼剪秋,背影像极了死去的朱氏。恍惚间,五爷又看到了活着的太太,那时候,太太也喜欢帮他打理盆栽,三天两头帮他浇水,有她在时,花草都是繁茂的,一年四季姹紫嫣红。
剪秋回过头瞥见五爷神情凝重地盯着她发呆,以为犯了什么错,随即说:“爸,你也不要太有负担,这件事情咱们能帮就帮,不能帮就不帮。”
五爷的思绪从往日的情愫中抽了回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以,这事我让尊福去对接。”剪秋的眼里噙着泪花,没想到五爷这么给力。
剪秋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将云海赌博欠钱的事情告诉他,看到他两鬓边的白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是她和云海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五爷操劳了。
“爸,你跟我们去住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你跟我们在一起,万一有个事情,我们好照应!”剪秋说,“现在时局不稳,那鬼子随时都可能闯进来。我怕......”
五爷打断了剪秋的话:“剪秋,没事的,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几年?都是迟早的事情。”他的眼睛掠过书架,屋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打拼下来的,就像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抛弃。
剪秋依然说服不了五爷,只好嘱咐五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万一有什么事,就赶紧给他们打电话。临走时,剪秋又到厨房里,给五爷煲了烫,做了几个小菜。
厨房里一看就是好久没揭开锅,她不知道五爷这些日子都是怎么挨过来的。这个倔强的老头!剪秋没办法,后来的日子,只好每天派人给他送饭菜来。
剪秋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方云海还没回,平平和安安早已睡着,她放下包,蹑手蹑脚地冲了个凉,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听到客厅的门被推开了,走出去瞧见方云海醉得东摇西晃。
他脸面通红,一身酒气,剪秋实在忍不住,生气地说了他两句:“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太不像话了!爸要是知道肯定要被气死了。”
方云海面部狰狞,青筋亘出,像一头怪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吼着说:“你现在厉害了?看不起人了?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指点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那点破事,装清高。”
他说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直起上身进了房间。。
“我做了什么事,你说说!天地良心,皇天在上。”剪秋逼视着他的眼神,据理力争。她不允许被人侮辱她,士可杀不可辱。“云海,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完全变了。”
“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哼!”方云海趁着酒劲推了她一把,“你的心一直都没在我这里,你扪心自问下。”
剪秋气得嘴唇直哆嗦,她万万没想到方云海会对她动手:“方云海,你不是人!”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不是人!”方云海用劲将剪秋推倒在床上,充满酒气的嘴在她脸上胡乱地凑。剪秋想推开他,怎么也推不动,只能拼命挣扎,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盯着天花板发呆,任方云海胡作非为。
剪秋有那么一刻觉着自己连青楼的姑娘都不如,眼泪顺着眼角喷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方云海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跟婚前完全是两个样。
方云海完事以后,倒在床上打着呼噜,进入梦乡了。剪秋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耷拉在额头。她进洗手间冲了澡,平平安安被吵醒了,光着脚丫站在房门口。
剪秋看到兄弟俩纯真的眼神,就会觉着愧疚。她多次去江城剧院门口,想帮他们找到父母,每次都是徒劳而返。西点店的那位老妇也说没有任何的消息。
“你们怎么还没睡?”剪秋蹲下来,将俩娃搂紧怀抱。
平平瑟瑟发抖问:“阿姨,你怎么哭了?”
俩娃的到来,本就狭小的房子显得更加逼仄。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在沙发上、地板上、床上蹦蹦跳跳,将房间弄得一团糟,甚至让刘尊福趴在地上,当马骑。
剪秋露出尴尬之色,挤出一丝笑容:“没事,阿姨可能是太累了,可是见到你们我就不累了!”确实,平平和安安的到来给她增添了不少的快乐。俩小家伙能说会道,童言童语常惹得剪秋哈哈大笑。
安安回到房间,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拿着三根棒棒糖,递到剪秋的跟前说:“剪秋阿姨,刘爷爷给我们买了棒棒糖,你也尝尝,可甜了!”
剪秋的眼圈一红,笑着说:“谢谢你们,我知道很甜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啊!真是好孩子。可是,现在太晚了,你们必须去进房间睡觉哦!”
剪秋将两孩子送回房间,坐在床沿边上,给他们小声清唱安眠曲。其实说不上是安眠曲,都是她以前会唱的戏曲,凑在一起,慢慢地唱就成了哄睡的法宝。
瞧着两孩子渐渐进入梦乡,剪秋替他们把被子盖好,然后轻轻走出了小房间。她打了一个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天下来,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她瞧着边上的丈夫,睡得像头死猪。
满屋子里荡漾着浓浓的乙醇的气味。她皱着眉头,拿起枕头和被褥到客厅的沙发上,干脆打开小台灯,看会儿书。
这时候,万籁俱寂,只听到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这一刻,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才能让她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她沉浸在知识的世界中,像海绵一样吸取营养。她知道只有不断丰富和扩大自己的知识面,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占据不败之地。她尤其喜欢鲁迅的文字,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方云海醒酒以后,得知自己昨晚做的事,向剪秋道歉。他拉着剪秋的手说:“剪秋,我不是故意的,我爱你!我肯定昏了头脑。你原谅我吧,我下次绝不这样了。”
方云海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又向天发誓:“再有下次,任你处置。”他的话说得很漂亮,剪秋不知道给了他多少次机会,每次满心欢喜等待着他的改变,但总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