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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光影在她眼前的桌上劈开了一条笔直的线，阴阳分界，将顾辞置于暗处，而她的手机则处于明处。太阳西斜，等到连她的手机也一点一点被湮没在了黑暗里时候，却依旧没有顾辞所期待的、丝毫的动静。

  　　顾辞苦涩地笑了笑，终于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大梦一场，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破。

  　　之后的一个月顾辞浑浑噩噩地过着。没有接任何通告、没有参加任何商业活动。只是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看着徐衍的采访、舞台、综艺。

  　　那样鲜活的他，她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如今却是那么陌生。

  　　只是隔着一个屏幕而已，如今却是隔着一个世界那样遥远。

  　　没了徐衍之后的她还是不爱吃早饭。她也尝试过早晨起来后喝一罐牛奶，但却依旧不是徐衍给她的牛奶的香味。她也去吃过黑巧克力，却才发觉原来黑巧克力原来那么苦，而她却潜意识里却一直以为是甜的。

  　　梦境大概有甜化一切的效用。

  　　她还是习惯去饿着，饿到胃痛才会想着去点外卖吃。会习惯性地去点几个之前常点的素菜，却在要下单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退回去往购物车里加一份糖醋排骨，哪怕她吃不完，哪怕她这是想尝一口，却依旧没有从徐衍餐盘里递给她的那块好吃。

  　　她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生活里没有徐衍，却处处都有徐衍的影子。

  　　一个月后，她现在的经纪人终于找到了她。不是因为终于想起顾辞要给她接通告，而是因为，她这个公司的合约已经到期了。

  　　这大概是一种征兆吧。顾辞想着。她确实不该干这个工作的，她不适合。

  　　她银行卡里的钱大概也能支撑着她过些小资的日子。她想去旅游，虽然现在世界上疫情形势严峻，她还是想出去，逃去没有他们俩回忆的地方。

  　　命运真是可笑。她之前一直不想让徐衍一个人守着回忆过日子，然而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在独守着回忆。

  　　顾辞平静地结束了和这个待了七年的经纪公司的缘分。

  　　这个经纪公司其实并没有给过顾辞什么很好的资源。她也不恼，她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如此。她不是他们公司的头部艺人，她无法给他们带来巨额利益，那他们自然也没有权利给她好的资源。

  　　对于自己的人生，顾辞一直坦然面对，全盘接受。

  　　顾辞结束最终的合约时候打算回家收拾行李，她一刻也等不了，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收拾了一半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顾辞觉得应该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她都差点忘了，在这个世界里，她和她父亲的矛盾尚未解决。

  　　真正的现实果然是混乱糟糕的，压抑得像是下暴雨前的天空，昏沉沉地压在顾辞的头顶。

  　　“喂？妈。”她没看来电信息，直接大腿一伸，随意地坐在一堆衣服里接起电话喊道。

  　　“什么妈？”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顾辞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觉得这声音极其耳熟。

  　　“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是……？”顾辞脑子里飞速想着这个声音到底归属于脑子里的哪张脸。

  　　“辞。”对面叫了一声。

  　　顾辞终于想起来了。喜欢直接拿一个字叫她的人，她遇见的很少。

  　　而惠具媛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得是和她熟悉的惠具媛。

  　　“媛姐？”顾辞有些惊喜。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蠢蠢欲动，快要破土而出。

  　　“嗯，”对方声音里带了些笑意，“恭喜你终于合约到期了，我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把你撬过来呢，现在看来你注定要来我们这儿。”

  　　“辞姐，你！”顾辞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么说惠具媛也是穿越过去的？之前和她工作了两年多的经纪人居然也是穿越过去的？！那就是说，这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这一个月居然没有你的一点消息。”

  　　“嗯……”顾辞有些难为情，因为回来这一个月她一直在霍霍着自己的生命。

  　　电话里对面的人稍稍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安慰着顾辞：“我都知道，会重新开始的。没事。”

  　　重新开始。说出来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能携带着两年多时光和无数人重量与情感的沉重。

  　　“来我们这儿吧。”惠具媛终于正式提出邀请。

  　　“媛姐……”顾辞有些犹豫，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八岁的顾辞了，我现在二十八，辞姐，我可能，没有多少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和资本了。”

  　　“你还想不想再遇到他了。”

  　　顾辞的心在听到这一句后开始胡乱地、不带节奏地砰砰乱跳，不禁捏紧了手上的手机。

  　　“你值得有好的资源。这个圈子这么小，你和他一定会再次遇见，你要是走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惠具媛像是看出了顾辞的意图。

  　　顾辞依然沉默着。

  　　惠具媛知道顾辞此刻在进行着思想的挣扎。她知道需要给顾辞一点时间。她不着急，耐心等待着顾辞最后抉择出的结果，无论走还是留，惠具媛都支持她。

  　　“好，媛姐，我和你签。”顾辞终于下定决心。

  　　“嗯。明天来吧”惠具媛终于笑了笑。

  　　天不绝人吧。顾辞看着床上的一堆衣服和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叹了口气，看来又得花时间将他们收拾回原位了。

  　　惠具媛果然说到做到。签约结束之后，惠具媛立马递给了她几个本子，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而且都是能给她抬咖的。

  　　惠具媛将一堆本子给她的时候特意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个本子，让顾辞可以先关注一下这个剧本。

  　　顾辞有些好奇，什么本子值得圈内第一经纪人特别关注的？

  　　她打开了那个名叫《枭》的剧本。

  　　讲的是一个男主卧底的故事，属于一堆晋江文里的“公路文”，剧组打算取景在敦煌戈壁处。背景发生在 80 年代，剧本中的男主是一个“毒枭”，身为一个“江湖义士”的女主和男主因为共同寻找一个失传已久、而近些日子又重现天日的宝藏“镶金青玉枭首”而结识，两人在追寻这个“镶金青玉枭首”的路上相知相爱，并且在剧本最后也揭开了男主卧底的面纱。

  　　这个故事其实算是老套，不过在背景里融入了许多中国文化元素，并且重点在于：男主是任鹏。

  　　“鹏哥？”顾辞看着拟邀的男主名字，有些欣喜，但她也不太确定鹏哥有没有从那个世界“回来”，现在的任鹏究竟是她认识那个任鹏还是那个陌生的任鹏，她不敢去赌。

  　　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他会不会知道那个世界的徐衍在她消失在那个卫生间里时会怎样？他知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徐衍过得究竟好不好？

  　　顾辞害怕知道有关于徐衍任何不好的消息。

  　　“就接这个本子了。”思考了一会儿，顾辞还是决定赌一把，无论鹏哥有没有回来，这个本子对于顾辞来说总是利大于弊的。再差的情况也不过是把鹏哥当作是第一次的合作伙伴来演戏。

  　　徐衍教会她的。爱是一场冒险，人生也是。

  69.任鹏

  　　很快，顾辞和任鹏要出演《枭》的消息在网上立马有铺天盖地的消息。

  　　毕竟这是 2022 年，消息传播的速度和掀起风波的力度总是胜过十年前无数倍。

  　　——“顾辞哪位，我怎么没听过。”

  　　——“辞姐演技老好了！我的宝藏小辞终于被导演发掘了吗！！终于要火了吗呜呜呜有种看着女儿终于长大的感觉怎么破！”

  　　——“她好好看啊我的天！居然 28 了吗！！我之前居然不认识她！”

  　　——“没啥绯闻黑料缠身，清清白白平淡如水一个人，感觉性格不太适合娱乐圈，所以一直不温不火的。”

  　　——“没啥代表作啊，突然和影帝合作？演技会不会被秒啊。”

  　　惠具媛当然也时刻关注着网络上有关顾辞出演这次大制作的舆论风向。虽然偶尔有些负面评论出现，但大多数路人还是朝着顾辞这儿的。

  　　别的不说，光顾辞路人缘这一点就不用惠具媛担心。

  　　但这也是惠具媛头疼的一点。路人缘好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现在的顾辞在娱乐圈里实在是没什么水花。穿越回来之后惠具媛也恶补了一下顾辞之前拍的戏，实在是没有什么大制作，资源虐得很，和穿越后的她一夜爆火完全两样。

  　　但是对于顾辞的能力，惠具媛深信不疑。

  　　剧本围读那天说实话，顾辞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紧张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拍大制作的原因，她是在害怕着任鹏不认识她。

  　　对于她穿越这回事，她心里有些底了，毕竟已经有个惠具媛证明着这并不是顾辞一个人的“梦”，起码它是真实存在的。而重要的在于任鹏和廖凯两人究竟回来了没有。

  　　但是找到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顾辞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找到他们只能证明他们真的曾经穿越过时空而已。穿越回来了能代表些什么呢。可是徐衍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时空的徐衍也许永远都不会认识她，爱上她，每天给她早上递一瓶牛奶，每天晚上和她说一句晚安，每天饭点时候嚷嚷着让她记得荤素搭配，和她待在一起的晚上会在她耳边唱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歌，她曾经只有在耳机里才能听见的歌。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的声音，终究和她隔着一个耳机的距离。

  　　任鹏在她后一步到达了会议厅。顾辞不安地盯着任鹏的脸看着，看着他朝她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任鹏。”任鹏面色如常，朝她礼貌又疏离地笑着伸出了手。

  　　顾辞的心沉下去一半，心里大概有些底了。

  　　“任老师你好，我是顾辞。”顾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和任鹏握手。

  　　任鹏又朝她点了点头。

  　　一番客套完后，顾辞失魂般坐回到位置上。

  　　鹏哥，真的还没回来。

  　　整个剧本围读期间，任鹏和顾辞除了正常的剧本交流之外没有说过其他任何话。

  　　终于到了《枭》开机那天。顾辞先去完成了自己的发型妆造后，再前去参加了开机仪式。

  　　任鹏早在那边等着了。毕竟也不是拍古装剧，男生的发型稍微抓一抓就行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轮流上完香后任鹏和顾辞都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摄像师叫任鹏和顾辞去幕布前拍摄开机照，顾辞也离任鹏很远的距离。

  　　任鹏趁摄像师在调试相机时候，偏过头，眼睛却注意着前面摄影师的动作，朝顾辞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很活跃气氛说话很好玩呢。”

  　　顾辞没想到任鹏在这个时候突然和她说话，隐隐觉得任鹏说的这句话有些耳熟，却也没多想，注意力依旧在前面摄影师身上，下意识回道：“哈哈，任老师从哪得来的对我这样的结论。”

  　　任鹏勾起嘴角笑了笑，沉了沉声音：“嗯......大概是因为，我社恐的原因？”

  　　顾辞听到这话愣了一秒，接着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任鹏，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辞在确认着什么。

  　　任鹏依旧淡淡地笑着，仿佛刚才说的真的只是一句正常的交谈而已，并没有其他含义在里头。

  　　顾辞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任鹏真的只是想表达自己“社恐”而已。

  　　这时摄像师调试好了自己的相机参数，朝他们大声喊道：“来，好了，麻烦顾辞老师看前面镜头。”

  　　顾辞这才恋恋不舍地扭过头去，而注意力却依旧在任鹏身上。

  　　“任鹏老师......”拍摄完成下台后，顾辞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任鹏的名字，生怕只是自己多疑弄错了。

  　　任鹏轻声笑了笑，看着顾辞：“不叫我鹏哥了？”

  　　顾辞没忍住张着嘴，想说的话太多，一瞬间所有的话像是打成了个巨大的结般卡在了喉咙里，最终还是一句话都么有挣脱开来。

  　　“我是一个多月前回来的。”任鹏解释道。

  　　“那应该和我差不多时候......”顾辞心里飞速计算着，所以鹏哥也不知道那个世界在她走之后究竟怎么样了。

  　　“那廖凯呢？”顾辞着急忙慌问道，一个多月前她给廖凯发送的信息到现在他也没有回，是不是代表廖凯还在那个世界里？

  　　“廖凯？”任鹏有些惊讶，没想到顾辞会先问到廖凯，“我自从回来后也没和他联系过，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

  　　顾辞神色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