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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是谁？

  　　林桐点开他的头像——

  　　头像正中央是一只可爱的金毛犬。照片中还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在轻轻挠着金毛犬的下巴。

  　　林桐的目光接着停在（-∞，+∞）这个微信名字上。一个颇有数学特色的名字——“∞”这个符号是数学中的“无穷”，代表着没有极限，比如正无穷、负无穷。

  　　她很快联想到，在她认识的人里，只有那个人是最喜欢数学的。

  　　所以，这个人，会是谈亦吗？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冯扬：【嘿嘿，介绍一下，谈神@（-∞，+∞）就是我们小队的队长！他主要负责理科方面的问题。】

  　　……果然是他！

  　　林桐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头像上，紧紧地盯着照片中那双骨节分明，温润中又带有一丝冷冽的手。

  　　看着那双手轻轻地逗弄金毛犬，她好像看到照片之外的场景：谈亦轻轻一笑，那双向来冷淡的双眼融入暖暖笑意的样子。

  　　冯扬紧接着也分别介绍了林桐和其他三位同学，并让大家都把群名称改成自己的名字。

  　　经他这么一介绍，林桐发现，除了她知道的之前学习互助群里的一位同学，另外两个她并不认识的人，也是实验班的。

  　　冯扬就像个节目里健谈的主持人，几句话就把群里的氛围炒热了。

  　　但林桐不爱在群里说话，只是默默围观大家聊天，偶尔会被cue起来应声。另两个之前不认识的人分别是徐松和宋可莹，是实验班的人，主要负责偏文科的内容。

  　　群里的六个人并不是各自只在某一学科有优势，而是互有重叠。

  　　林桐有点疑惑，和冯扬私聊后才知道，正式比赛的时候其实只需要每队派出三名成员上场答题，而剩下的三名成员负责整理资料、安排策略，作为队伍强有力的后方保障而存在。

  　　冯扬他们在群里侃了好一会，才言归正传。

  　　冯扬：【国庆假期第一天是年级里的比赛，我们在这之前找个时间讨论一下吧？】

  　　冯扬：【谈神在吗？@谈亦】

  　　全程都没有说话的谈亦终于冒泡了，他回：【嗯，初步定在这周六，应该会在学校找间会议室讨论。】

  　　队长发话了，大家纷纷在群里应好。

  　　见正事已经通知完，几个同学就在群里说再见，下线了。

  　　林桐这时才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23:25。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林桐自从上次重新立下要长高的目标后，就坚持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睡觉，不在晚上熬夜学习了。

  　　但今天晚上看群里大家在一起聊天，又热闹又让她激动，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她给自己规定的健康睡眠时间。

  　　……可她实在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能与谈亦接触的机会。

  　　林桐迅速地把书桌前的东西收进书包里，然后关灯上床。

  　　渐渐进入十月，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沙沙地落下泛黄的树叶，属于秋季的凉意慢慢渗入空气中。这样的夜晚，路上已没有多少行人，只有皎洁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在默默地守护着安静下来的城市。

  　　林桐满足地把自己塞入温暖的被子里，闭上眼睛。

  　　忙碌地学习了一天，但她却破天荒地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过着谈亦的微信头像。她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透气，然后睁开眼睛，放空地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真的要和他组队了……

  　　这本来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啊！天知道，她从重生回来，就一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靠近上辈子自己一直不敢接近的人。

  　　可越是靠近他，林桐就觉得越紧张，也越害怕——

  　　谈亦就像是宇宙中的太阳星，所有的行星都围着他转，却永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林桐就像一颗乱入这个星系的宇宙飞船，只能慌乱地望着其中最耀眼的太阳星，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普通让她这么难过过。

  　　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平凡，也逐渐在学业、生活等各种方面的打击下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她常常在无人的深夜，对着镜子里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自己，安慰说：“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普通人嘛。自己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奇怪的呢？”

  　　但是，走在路上，看到五官优越、气质出挑的美女，她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瞟过去；路过学校的荣誉榜，她的视线也会忍不住投向第一名的位置；刷手机时刷到那些对国家做出伟大贡献的人，或者某一领域的顶尖人才，她的心里总是溢出满满的羡慕……

  　　其实，没有人会愿意做一个普通的、碌碌无为的人。

  　　而谈亦，就是那个她羡慕的人。

  　　他们之间，似乎横亘了一道裂缝，无论她怎么追，怎么跑，她都只能站在裂缝的这头，独自望着对面耀眼的他，努力在只有自己的道路上奋力奔跑。

  第20章 讨论知识竞赛（一）

  　　不管林桐内心多么紧张，周六约定讨论的时间还是到了。

  　　谈亦他们在学校借了一间会议室，然后把地址发在了群里。

  　　林桐前一天晚上因为想到第二天要讨论知识竞赛的事情，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周六一大早就自然醒了。

  　　既然醒了，林桐不打算赖在床上，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铺开瑜伽垫做了一套瑜伽。

  　　运动过后，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又看了眼房间的时钟，7点半，离约定的9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林桐不慌不忙地去厨房蒸了两个鸡蛋，又热了一杯牛奶，自己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地吃完。林爸林妈周末不用上班，她昨天晚上就和他们说了今天要去学校讨论知识竞赛的事情，让他们不用起那么早，她自己会做早餐吃。

  　　吃完早餐，她出门去学校。一路上，她都在心里想象见到谈亦的场景。

  　　见到他，她是不是应该主动打招呼？

  　　她和谈亦应该算是认识了吧？

  　　之前问过他题目，他也应该知道我吧？

  　　林桐向来冷静的脑子遇到谈亦，就变得乱糟糟的，像一团黑线缠绕在一起，理不清头绪。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等林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会议室的门口了。

  　　看着轻轻关着、漏出一条细缝的大门，林桐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直接推开。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迎面是冯扬爽朗的笑容，他看见林桐，向她招手，然后迎她进会议室：“林桐，你来啦？进来吧，谈亦已经到了。”

  　　林桐应声，跟着他进门。

  　　一进门，那道夺目的身影就吸引了林桐的注意。

  　　谈亦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此时正懒懒地靠着椅背，眼睑轻轻地垂下来，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见有人进来，他眼睑微抬，那双寒潭般的黑眸忽然就和林桐对上了。

  　　林桐在来之前对各种和谈亦见面时的场景的预想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她原本想要表现出来的冷静自持也转变为呆立慌乱。

  　　她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地停住了脚步。

  　　谈亦抬了抬眉，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林桐的大脑像录音机终于被按下了播放键，开始缓慢运作——她在怔愣中也朝他点了点头，但点头的幅度微不可查。

  　　冯扬走在前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两人打招呼，突然挑眉笑了，他调侃道：“谈亦，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你看你把林桐吓的……她都不敢和你打招呼了！”

  　　林桐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思，心里猛地一跳，立马屏住了呼吸，目光也飞快地朝谈亦移去。

  　　谈亦却扬唇笑了，骂他：“滚吧你！”

  　　随后，他朝林桐一笑，声音里满是无奈：“冯扬这人就是这样，欠骂，你别理他。”

  　　停顿了一会，他摸了摸鼻头，神情中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你也不用怕我，我没有那么吓人。”

  　　冯扬不理谈亦的随口一骂，此时也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补充一下哈，谈亦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他真的不吃人。作为他十多年的朋友，我保证！”

  　　这下，林桐噗嗤一声地笑出来。面对冯扬，她稍微自如一些，于是也假装严肃地回道：“嗯，我相信！”

  　　林桐紧张的心情被这个玩笑缓解了不少。

  　　冯扬让她自己找个位置坐。林桐怀揣了一点隐秘的心思，在靠近谈亦的一个座位坐下了。

  　　林桐一坐下，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思考要说些什么来开启话题。

  　　聊学习？可是好不容易周末了，谈亦他们会不会不想听到学习？聊爱好？可是自己对比别人来说，就像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什么兴趣爱好？那……聊未来规划？可会不会太严肃正经了，大家应该都不喜欢和这么无趣的人聊天吧？

  　　林桐从没觉得和人聊天这么困难，她无数次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低垂着头，只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实木的会议桌上——她不敢和身边的谈亦对视。

  　　她突然觉得自己选择一个离谈亦这么近的位置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微风拂过，她总能闻到来自身边的一股干燥冷冽的清香，它让人想到大雪过后的松树林的冷香，想到炎炎夏日里树荫下的凉爽。

  　　她轻轻闭眼，偷偷地吸了一口气。

  　　……

  　　“诶林桐，你家在哪啊？这么早就来了。”

  　　忽然，从林桐的右侧方传来冯扬的声音。

  　　林桐心里一惊，赶紧抬头循声看去。

  　　糟糕！冯扬会不会发现了她的奇怪举动？

  　　林桐心里忐忑，表面上却冷静自然地说：“就在学校附近的临安小区，比较近。”她悄悄观察冯扬的神情。

  　　冯扬作理解状，点点头，他没有发现她之前的举动，只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随意挑起了个话题。

  　　林桐心里缓缓松了口气，刚刚悬到嗓子眼的大石头也慢慢落地。

  　　她用余光偷偷地瞟身边那道无法令人忽视的身影，却发现谈亦并没有看他们。

  　　他和林桐打完招呼后，就继续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轻阖双眼，整个面容放松下来，却依稀可见一丝倦意。

  　　这边，冯扬正无聊地转笔，见谈亦在闭眼休息，疑惑问道：“谈亦，你昨晚又熬夜了？”

  　　谈亦没睁眼，嗯了一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昨晚和祁老讨论上次的那道数学题，聊了一晚上。”

  　　说完这句话，他轻呼一口气，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微抬眼睑，带着疲意的脸上露出一个释然轻松的微笑，有些沙哑的嗓音也带上了几分轻快：“但总算是把问题讨论清楚了”。

  　　似乎是聊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眼睛里的疲惫带着一丝光亮，眉头也微微扬起，冰封似的冷淡面容像冬日的冰面被忽然打破了一样，缀上了少年意气风发的亮光：“祁老说，我这个想法可以试着发在MSE上。我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MSE，是Mathematics Stack Exchange的缩写形式。

  　　Mathematics Stack Exchange是一个世界上各个国家的数学爱好者们在一起讨论数学问题的论坛。只要是热爱数学的人，都可以在上面发表自己的疑惑、见解和新发现，人们也可以在帖子下面提出新问题、回应或赞同。

  　　数学天才们的智慧的思想在这里进行激烈的碰撞。谁也不知道，【创建和谐家园】的碰撞产生的火花，会不会引起一场数学领域的熊熊大火。

  　　林桐不懂谈亦聊的话题，却能从他变亮的双眸中感知到他对数学纯粹的热爱。

  　　有自己感兴趣并为之坚持的东西，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