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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疼痛的畏惧，已经成为多年来形成的生理本能，并不因为信念坚定，就能轻易消除。
季知珩也见过怕疼的人，以往在这种时候，他都会说句“放轻松，很快就好”，然后加快动作，尽量让病人忍受痛苦的时间减少。
手术复位可以用麻醉，但闭合复位，不麻醉才更有助于恢复。
病床上的女孩子精神紧绷，瘦瘦小小的一团，止不住的轻颤发抖，双手放在身侧，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绷爆，床单也被她攥得皱皱巴巴。
那张小脸更是眉头紧皱，双眼紧紧闭着，脑袋侧向一边。
好似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酷刑一般。
季知珩想了想，从白大褂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样东西，放到温年面前。
“温小姐，给你这个。”
温年听到这声音，依旧有些犯怵，先是怯怯睁开一只眼，待看清季知珩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两只眼一下子睁了开来。
“诶？棒棒糖？”温年眼睛亮亮。
「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糖，告诉自己生活是甜的。」
这是温年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她深以为然。
不仅仅是治疗不开心，在止疼方面，糖果对温年来说，也功效神奇。
小时候，每逢【创建和谐家园】，当温年抗拒害怕哭闹的时候，医生总会拿出一颗白色糖丸，哄一哄小温年。
长大后，温年依旧害怕【创建和谐家园】，但已经没有医生再愿意给大孩子奖励糖丸了。
这时候，温妈妈就会带一根棒棒糖，如果妈妈不在，温年去医院前，会专程给自己买一根。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当甜意入口，随着味蕾传递四方，一切痛苦都随着那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甜意融化，然后烟消云散。
“谢谢。”
温年轻应一声，接过糖果，紧巴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眉眼弯弯如月牙。
剥去糖衣后，白桃味的甜意在口腔中散开，温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是一只腆足的小猫，从紧张戒备毛发倒竖，到最终四肢舒展，敞开小肚皮，任由铲屎官挼玩。
但季知珩到底不是真正的铲屎官，温年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猫主子。
所以这份令人沉醉的快乐，随着季知珩出其不意复位骨骼的动作，戛然而止。
“嘶啊——”
一声痛呼，温年差点把棒棒糖从手里扔出去。
“好疼……”
温年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委屈巴巴，与此同时，季知珩平静无波的清冷之声传来。
“好了。”
温年手里举着方才那一瞬拿出来的棒棒糖，就那样幽怨又可怜的望着季知珩，泛红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被骗的委屈小兽，季知珩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温年的事情一般。
摸了摸鼻子，季知珩别开目光，顺手将眼镜往上推了推，吩咐旁边的护士。
“夹板，石膏。”
固定骨骼的时候，也有些疼，不过比起方才复位那一步，已经轻了许多。
温年死死的咬着棒棒糖，这次倒是紧绷着，一声疼也不肯喊——刚才那一下，实在太丢人了。
她留意到了，季知珩完全是一副没眼看的神色，可见是瞧不起她呢。
越是这样，那她越是不能让季知珩小瞧。温年傲娇的想着，于是牙关咬得更死。
季知珩不愧是京市第一医院最年轻出色的外科大夫，整个加固过程专业又熟练。
温年原本是较劲似的望着季知珩，但看着看着，她就发现这人真是好看——哪怕口罩封印了他一半的颜值，也依旧好看。
尤其是用心投入时的专注，有种说不出的迷人，从温年的角度看过去，那长长的羽睫像是小扇子一样，而且季知珩一个大男人，皮肤竟然逆天的细腻，几乎连毛孔都瞧不见。
那一瞬，温年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这人怎么长得比棒棒糖还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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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珩在处理完最后一步之后，抬起头，正对上温年直愣愣望着自己的眼神。
小姑娘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吃糖动作也停滞在那里，季知珩皱了皱眉，“温小姐，好了。”
小姑娘依旧望着他——但那种放空的状态，好像又没有在看着他。
季知珩容貌出挑，再加上高学历和出色的业务水平，又是黄金单身汉，医院里从来不缺少主动靠近，甚至千方百计想要撩他、约他的女孩子。
同事里有，病人里也有，但不管那些人使用什么样的招数，季知珩都像是一块莫得感情的冰块，将人拒绝的毫不留情。
以前最疯狂的女孩子，甚至通过一次次的自伤来接近和胁迫季知珩，结果被季知珩直接报警，让警察将人带走。
当然，也有人方式温和，譬如一些颜值在线的女孩子，总会借着相处的机会，或小心翼翼，或风情万种的看着他，企图眉目传情，可季知珩一概不接招。
院里甚至一度传出风声，说季知珩其实喜欢男人。
有些男病人闻之，心生骚动，结果差点被季知珩揍一顿。
从医这几年里，季知珩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女人，但还从未见过有人像温年这般。
小姑娘好像有些害怕他。
从昨天到今天，一度不敢跟他对视，刚才在外面，他还听到她和朋友说，要搬出去住青旅。
青旅那是什么地方，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她竟然宁肯和那些不熟悉的陌生人挤在狭小的上下铺，共用洗漱台卫生间，也不肯继续住在他家中。
他有那么吓人吗？
可要说自己吓到她了，又不太对。
瞅瞅现在，这不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也不知想透过他看什么。
反正肯定没在看他。
季知珩觉得温年很奇怪，但这种奇怪，自己却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让他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
这样想着，季知珩轻咳一声，将声音抬高几分，又重复了一下先前的话。
“温小姐，好了。”
第016章 练爱
“啊？哦！”
温年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季知珩探究的目光，心中一慌，道了声“谢谢季医生”，又连忙垂下头去啃棒棒糖。
果然是在跑神。
季知珩这样想着，曲起食指，在金丝镜框右下方轻轻一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应该的。”他说道，声音低沉温磁，寡淡撩人，如湖面无风起波澜，“这几日不要轻易碰伤腿，晚点护工过来，要注意的事情我会跟她嘱咐到位。温小姐好好休息。”
季知珩说完之后，便带着小护士出去了。
少了两个人，病房里宽敞了不少，周安安回过神来，一边去关门，一边啧啧感慨。
“年年，这季医生也太会了吧？竟然随身带棒棒糖！虽然他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但是年年，有一说一，他真的太温柔了！我现在真恨躺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
温年抬起头，歪歪脑袋：“……？那，咱俩换换？”
相比于看季知珩，温年更想健健康康，这样一来，不仅不用受苦，做事也方便，最重要的是，还能省钱呢。
不过周安安也就想想而已，“那倒也不必……我就是感慨一下，做季医生的病人可真幸福！那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每天看着病都好得快了，可比那些中年大叔好多了。不过再进一步，我是不敢想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也知道人家季医生瞧不上我。更何况，我还有男朋友呢！”
“你有男朋友？”温年有些意外。
先前周安安各种夸季知珩，她还以为周安安是单身呢。
“当然啦！”周安安坐了下来，脸上也染上一层红晕，“姐弟恋哦！今年就要毕业了！其实我原本是不愿意的，可谁让他叫我姐姐呢……”说到最后，周安安娇羞起来。
“那你刚才……”温年酝酿着言辞，周安安却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答道，“谁还不是一个追星少女了？我就是喜欢看帅哥美女，不然怎么可能想着去华天做前台呢。我夸季医生，完全是出于对美的欣赏，谁让他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呢？”
说到这里，周安安递给温年一杯温水，温年小心接过，喝了一口，紧跟着就听周安安继续道，“所以年年你放心大胆的和季医生发展，想追就追，我不会捣乱，只会给你助攻，如果……”
“咳咳……”
温年一阵猛咳，差点被水呛住，得亏她反应快，那杯水才没洒在床褥上。
周安安连忙把水杯接过来，放在窗边，又给温年扯了两张抽纸，“怎么还咳上了。”
温年擦了擦嘴，郁闷又哭笑不得的望着周安安，“我和季先生没什么的，只是家里长辈认识，想着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托他关照一下我而已，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者，且不说我对他没意思，他对我肯定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我们到目前为止，见面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安安，往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会给季先生造成困扰的。”
季知珩那样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不是自己这样普通的女孩子能肖想的。
毕竟人家连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都不愿意。
温年有自知之明。
周安安看了温年一阵，发现她目光澄澈，一点也不像是推脱之词，只能撇撇嘴，耷拉着肩膀认命。
“罢了，你不让说，那我往后就不说了，也免得给你惹麻烦。”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是真觉得季医生和温年处对象很不错。
但正主都没这个心思，她再怎么想也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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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宁请的护工没多久就来了，季知珩在病房外叮嘱了注意事项，周安安也跟着观察了两个小时，发现这人的确负责周到，准备的晚饭也营养均衡，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六点半，周安安的小男朋友来医院接她，周安安这才和温年道别。
“年年，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明天下班之后我再来看你。”
“好，你回去路上慢点。明天要是忙，也可以不用过来，有李阿姨在其实就可以了。”李阿姨就是谢安宁请的护工。
“那怎么行呢？你是我朋友，你生病了，我这个做朋友的，肯定得仗义一点！魏远，你说是不是？”
周安安的小男朋友魏远揽着她的肩膀，眉眼带笑，发出低沉蛊惑的气泡音，“姐姐说的对。”
周安安顿时耳根发红，嗔笑看他一眼，拍了他胸口一下，然后和温年作别离开。
望着二人几乎黏在一起离去的背影，温年唇角的笑容逐渐收起，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与迷茫。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周安安这个小男朋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很清朗小奶狗的长相，可那说话的声音，却故意夹着，跟演那种低级偶像剧似的，有些……装和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