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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周之骏一句高喊将场面拉了回来：“臣有证据！这便呈上来！”
周之骏拍了拍手，从大殿门口迎着光，一个人影逐渐显现。
众大臣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个人影，逐渐走近便实，崔乐似笑非笑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燕绍谦顿时有些站不住了，他嘴唇紧抿，却依然不能掩盖他在发抖的事实，这个人！崔乐！他为什么会在场！
燕逸也震惊的说不出半个字来，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父亲的心腹，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崔乐……”有认识的人这么喃喃道。
崔乐没有理会这些或震惊或不解的眼神，径直走到周之骏身边跪下，“草民崔乐，叩见陛下。”
莫南泽抬手示意他平身，“周大人说的证据就是你？”
崔乐的眼神飘到燕绍谦的脸上，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惊恐的意味，这才满意地翘起一个嘴角：“回陛下，正是在下。”
他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打信件，高举过头顶，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一打信封：“从七年前，草民来到燕府，成为燕绍谦的幕僚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搜集他迫害异己、卖官鬻爵、鱼肉百姓、迫害忠良的证据，包括此次燕绍谦意图谋害他的发妻与嫡女的事！”
燕绍谦挺拔的身姿瞬间轰然倒地。
莫南泽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惊讶，他继续追问：“哦？那他为何要害自己的妻女？”
“因为他十一年前曾经陷害陛下幼时伴读的父亲、如今摄政王世子未婚妻的父亲——唐卓忠唐大人！”
群臣一片哗然，纷纷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不停。
“怎么还牵扯到那桩旧案了？”
“唐家……此事莫不是王爷安排的？”
“陛下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说不得此事……”
“唐家旧案，唐大人，你可知此事？”有同僚不由得看向唐卓涛。
唐卓涛略带尴尬地笑笑，暗地里两只手却不安地搅成一团，他总觉得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不止唐卓涛，沈山重也面色黑沉，他觉得今日之事很是不普通，若是燕家倒台……不行！绝不可以！可是现在跳出来支持燕家就是摆明了和陛下与王爷作对，他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唐卓忠的案子？”莫南泽狠狠地拍了下面前的桌案，声响令满堂文武百官纷纷垂首跪下。
殿里响起众臣的声音：“陛下息怒。”
“你可知唐卓忠的案子乃是燕爱卿当年亲自审讯的，证据确凿，万万抵赖不得，诬陷朝廷要员，罪名可不小啊。”
明明是在替燕家说话，燕绍谦却觉得这番话背后大有含义，听得他不由得冷汗丛生。
即使是面对天威，崔乐也不卑不亢：“陛下有所不知，当年唐卓忠唐大人判错案件，以致害死良民一是其实是燕绍谦伪造的！从受害者，到所有物证，都是他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让唐大人蒙受不白之冤！”
唐卓忠的案子发生时是他刚刚升任刑部尚书的时候，在此之前，他还是刑部侍郎时，曾经替当年的京兆尹了结过一桩怪案。
也就是这桩案子，断送了他的整个官场前途。
那时有一个管家前来报案，说是他家老爷在家中被烧死了，怀疑是他家夫人杀害的。
那户人家姓刘，被指控为凶手的是刘夫人，厅堂之上刘夫人大喊冤枉，直言自己这些天连刘老爷的面都没见过，如何能够杀人呢？
可不论是管家，府里的仆从，还是周围的邻居都异口同声地指认刘夫人是凶手，因为尸体是被烧毁的，仵作也无法确认究竟是不是刘老爷，只能凭借尸体身上未被烧化的半块玉佩辨别身份。
第八十四章 燕家祸起
唐卓忠觉得颇为蹊跷，且认为凭借物品辨别尸体身份并不靠谱，想要将此案作为悬案处置。
可就在这时，刘夫人突然间自己认罪了，在狱里写下一份认罪书后，连唐卓忠的在此提审都没能等到，便一头撞死在了牢里。
一桩案子，死者和嫌疑人都死了，证人又众口铄金地言说都是刘夫人杀的人，刘夫人又留下这么一份认罪书，断无可断，纵使唐卓忠有心查勘真相，却也无法再查了，只能以刘夫人有罪结案。
到这里貌似一切都很普通，可偏偏一个月后，被烧死的刘老爷回来了。
他敲响了宫门口的登闻鼓，大喊冤枉，京官唐卓忠草菅人命，屈打成招，致使他的夫人在狱中自裁，害死了他的夫人。
京兆尹连同大理寺连忙重申此案，却原来是因为刘老爷去郊外买皮货时遇到了流寇，打斗间滚下了山坡，在山坳里走了半个月才走出来，却没想到回了京，自己依然“家破人亡”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无奈，为平民愤，唐卓忠便被革了职。
“陛下有所不知，当年刘闻虽然回了京，可怎么没有人问一句，当初被烧毁的尸体又是谁的呢？刘夫人前一天还中气十足地为自己喊冤，为何突然就那样自裁了？为什么当年明明刘夫人没有杀人，可是所有人都指证她杀了刘闻呢？”
燕绍谦的双目突然凸起，一声暴呵打断了崔乐的话：“竖子尔敢！你血口喷人！”
“燕大人若是当真没有做，为何要怕草民说出来。”崔乐毫不畏惧，高声回怼了回去。
“陛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燕绍谦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与刘闻串通好了，要用刘夫人的死换唐卓忠大人被革职流放。
那具烧毁的尸体是他们在刑部刑完刑后买回来的死囚犯，在狱里将刘夫人的儿子置于闸刀之下，逼迫她认罪后自裁，好等之后嫁祸唐大人屈打成招，而管家、仆人、所有的证人都是被燕绍谦和刘闻重金买通的！他们一手策划的这桩案子！为的就是将唐大人逼出京城！”
“此话当真！可那刘闻为何要害死自己的夫人？甚至将自己的儿子交于旁人，置于闸刀之下以死相逼？”
听到这些，崔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眼底的恨意更甚，几乎是咬牙切齿：“因为那个该死的刘闻在外面早就有了相好，他要娶那个女人进门！于是就视和他一同白手起家的夫人为眼中钉！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当年燕绍谦与刘闻沟通的密信，桩桩件件，所有细节都写得十分详尽，这些信全部都在草民手中，皇上和诸位大臣可查探笔迹，是否是燕绍谦燕大人的？”
崔乐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潜心忍耐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如果可以，他一定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负心汉！
听完这些的莫南泽怒不可遏，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摔了出去：“燕绍谦！你如何解释！”
燕绍谦已经慌作一团，他觉得那些信不该还留着，他明明嘱咐了刘闻阅后即焚的，难道他为了保险并没有照他的意思去做？该死！
燕逸连滚带爬地爬到殿下的台阶旁，惶恐的抬头去看威严的天子：“陛下，陛下你要相信父亲啊，万万不可被小人迷惑！父亲他这么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定要还父亲清白啊陛下！”
崔乐再也按捺不住，他站起来往太监那处走去，将怀里的信全部交给他，“还请陛下好好看看这些证据，这位肱骨之臣燕大人，到底是忠臣，还是这朝中的蠹虫！”
“你闭嘴！”
“够了！”莫南泽的一声让嘈杂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中，莫南泽一张张翻看崔乐收集的那些证据，越看脸色就越差，这些恶行，足矣让整个燕家满门抄斩上七八回了！可他那个好母亲还死死地遮着，真是好啊！
“周之骏！周之骏你给朕起来！”
周之骏起身往前走去，“陛下有何吩咐。”
莫南泽将那一打信纸扔了下去，罪证如雪花般飞舞，让燕绍谦几乎要晕倒过去。
“给朕查！你！和皇叔！还有南渊！再带上曾伊！去给朕查清楚！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否如崔乐所言，全部是由燕家所为！若确定为真……”
莫南泽如盯着猎物的狮子，盯着燕绍谦，“燕氏一族，可满门抄斩。”
“在此之前，御林军将燕府给朕围个水泄不通，务必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来！”
第八十五章 又见旧闻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在今天上朝之前，燕家还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但如今未及下朝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颇有抄家囚禁之势。
燕家一派的党羽纷纷嗅到了危险的意味，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有的墙头草恨不能直接另投其主，但更多的还在期待身处后宫的燕太后能够出来力挽狂澜。
只不过他们的这种期待永远都只能成为奢望了。
后宫的燕太后如今甚至自顾不暇。
原因无他，能够堂而皇之地出入后宫，又凌驾于燕太后之上的，普天之下也不过就这么一位——庆云长公主又来了。
比起上次特意来为唐云云撑腰，这次的她更加来者不善，她甚至请出了宗室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王爷与老王妃，四人并长公主将殿里的座位坐了个满满当当，半个座位也没给姗姗来迟的燕太后留。
燕太后面色阴沉地站在大殿中，满殿的宫女太监皆战战兢兢，无人敢抬头瞧上一眼。
燕太后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极为厌恶地看着庆云长公主，咬牙切齿道：“长公主昨日才来觐见过哀家，怎的今日又来了？莫非是实在喜欢哀家这寿康宫？那也好说，既然公主喜欢，让给公主也不是不可。”
反正这个没地位又没权势的太后娘娘她也做够了！谁爱做谁做！
寿康宫素来是太后的住处，虽说依照先帝旨意，庆云长公主比燕太后地位更尊，可若是真的把燕太后赶了出去，自己住下来，不说御史们会不会当朝撞柱，恐怕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长公主欺侮太后。
但庆云没有理会她这点挑衅，燕太后不喜欢她，她也素来瞧不上这个母凭子贵，却又贪心不足，试图牝鸡司晨的女人。
“本宫今日不是来和太后扯嘴皮子的。自然是有正事在身。”
燕太后可不信她这冠冕堂皇之词，她冷眼瞧着庆云，想着今日这一场八成是来替那个唐家女找场子的。
庆云还真不是来替唐云云报仇的，她连掀掀眼皮看一眼这个女人都觉得多余，拍了拍手，清声道：“漱月，请胡太妃进来。”
“太后娘娘，今日特意请了宗室的两位老王爷和老王妃是应胡太妃的要求，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宗室们言说。”
燕太后嗅到些不寻常的意味，久浸深宫的她对危险的感知向来很敏感，但她如今已经处于下位，不能再露怯让旁人看笑话，因此只是冷哼一声：“一个太妃的事，又与哀家何干。”
“自然是与太后娘娘有关系才请您来的，不然您以为妹妹就这么想见到您这张丑恶的嘴脸吗？”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随着规律的脚步声，一个大约四十风华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视线没有看向旁人，而是直直的盯着燕太后，仿佛在看什么十分惹人厌恶的东西。
受一个长公主的气已经够多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太妃都能在她面前冷眼嗤笑，燕太后不由得怒火中烧，她直指胡太妃，“大胆胡太妃，竟敢藐视哀家！来人，掌嘴三十！”
然而殿内无人敢动，宫女们纷纷将头埋得更低，恨不能钻进地下，免得在诸位贵胄之间受夹板气。
“得了太后娘娘，动不动就掌嘴，您也不怕犯下口孽。”庆云长公主淡淡道，“如今宗室也在了，胡太妃有何要说的，可以说了。”
胡太妃没有再废话，让人将一个头盖黑布，五花大绑的人抬了上来。
她锐利的眼神射向燕太后：“太后可知这是谁？”
燕太后不耐烦地瞪视胡太妃，“将人裹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得！你故意找茬是吧？”
“太后娘娘怎会不认识呢？就算他化成灰您也该认识他的啊。”胡太妃的眼神中突然沁出一丝狠毒，“毕竟当初是您叫他害死我的儿子的。”
恭定老王爷神色疑惑：“胡太妃的儿子？没满月的那个小皇子吗？”
胡太妃身边的侍女两步上前去，将那五花大绑的人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之间那人的脚上颇为不同，竟是有六个脚趾！
“这就是当年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阿六！常常跟随当年的德妃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出入后宫，想来几位王爷王妃们还有些印象，此人因为天生六指而被命名为阿六！就是此人！”
阿六！居然是阿六！燕太后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想要有人上前来搀扶一下，可她最得力的女官在昨日已经被长公主打死了，她只得自己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到了这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今日长公主带着宗室人前来的用意了。
竟是要查那一件旧事。
第八十六章 小皇子之死
胡太妃指着地上的阿六，高声道：“当初德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却一夜间暴毙，被人拖出了宫里，诸位就没有怀疑过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个太监帮德妃娘娘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件足以让整个燕家被满门抄斩的事！”
燕太后惊骇地浑身发抖，但她知道她现在不能露怯，因为一旦露怯，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血口喷人！哀家没有做！”燕太后立刻反驳道。
胡太妃双目血红，她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掐死这个毒妇，为自己还在襁褓中就离世的孩子报仇，“我还什么都没说！燕兰文，你害怕什么！难道是心虚了不成！”
“哀家没有做！自然不会心虚！”
“不会就最好！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诸位王爷王妃，我当年曾诞下一位小皇子，可他福薄，没能等到满月就夭折了。我也以为过这是我和孩子的命不好，没有母子缘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原本也许是可以和这个孩子平安一生的，都是这个毒妇！她指使身边的太监害死了我的孩子！还将动手的太监杀之灭口！
可惜这位狠毒的太后娘娘没有想到，她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防着她。当年的阿六并没有死，而是顺势吃了一颗假死药假作暴毙出了宫，这些年为了防止被燕太后发现追杀隐姓埋名。
我苦苦追寻多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个该死的刽子手！今天就让诸位宗室，让长公主殿下来平平林！这样一个善妒、刻薄、恶毒的人，究竟还有没有资格做这大晟朝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