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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李响电话虽迟必到。
萧烨刚洗完澡，正擦着头走出来，毛巾随手搭在旁边，接通：“喂？”
两人没说几句话。
就回到了今天的事儿上。
李响想着图书馆萧烨的处境，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宋一文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怎么总这么缠着你找你麻烦。”
“我哪知道？”萧烨翻了个白眼：“就是一神经病，他自己不找上我，我都不认识他。”
李响唏嘘不已：“有时候我真怀疑，宋一文要不是个男的，肯定就是喜欢你，从初中到高中，现在你都转学了还跟个牛皮糖似的，跟什么疯狂粉丝一样，得不到就毁掉！”
萧烨脸一黑：“滚！别恶心我。”
“……”李响摸了摸鼻子：“话说烨哥，今天他们说你抢书什么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没告诉我？”
萧烨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眸色沉了下来，思绪仿佛又飘回到十中入学的那一阵子，说不心寒是假的。
徐丽说，萧烨在上课时间，公然闯入重点班的课堂，不光抢新书，还【创建和谐家园】。
拿回来自己用。
然而那些书本来就是属于十三班的。
刚入学的统计不准确，漏报了印刷数目，轮到重点班清算的时候才发现少了12套新书。
徐丽自作主张，把属于十三班的新书分了12套给重点班的班主任，结果轮到自己班分发的时候却不够了，还理直气壮告诉他们这些差生有书没书都一个样，先紧着重点班的学生用。
萧烨那个时候还没经历过什么险恶。
他初中的时候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不平等的事，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正是少年意气轻狂的时候。
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另外的学生不敢，只有他敢，因为是上课时间发书，所以他上课时间闯进重点班，因为那些人不愿意，所以起了冲突打了人。
12套书，有一套被老师拿走当教材用。
另外的11套都被他找了回来，全部分给同班同学，自己一本也没拿。
什么抢校长的话筒，辱骂老师。
因为有徐丽这个班主任在，十三班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校领导反馈也没人管。
他不过就是当众说了些大实话。
萧烨自嘲一笑，想着今天男生站出来指责他的场面，算是尝到了背刺的滋味。
枪打出头鸟。
萧烨从前不懂这个道理，后来在十中被迫懂了，人不能太耿直。
“草！烨哥，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李响听得颠覆三观，没忍住爆粗：“你当时就该他妈的实话实说，这群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萧烨凉凉道：“谁信。”
况且也没必要，对于没必要的人，没必要浪费口水，多说一个字他都反胃。
萧烨在的时候，是十三班的保护伞。
现在萧烨不在了，活该他们自生自灭。
李响噎了一下：“……”
很快又化身为愤怒的小鸟：“那那个宋一文，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这个黑心肝的【创建和谐家园】，就会使这些不三不四的手段，还他妈比口型。”
萧烨安静了好一会儿。
夜晚繁星点缀，空气静悄悄的。
他站在落地窗前，透过剔透的玻璃看向头顶的星空，伸手贴在玻璃上，似是想触摸某颗星星，却不知道自己想找的那一颗在哪里。
半晌，才道。
“算了，不说了，挂了吧。”
扣上手机后。
萧烨烦躁的摁了摁眉心，闭了闭眼，压下那股不断翻腾想要冲出去的戾气。
——“有娘生没娘养。”
第65章 梦魇
中途孟姨敲响门，送了一杯热牛奶，依照惯例问了一声有没有需要洗的衣服。
萧烨让人把牛奶放下，便出去了。
萧烨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宋一文，宋一文主动找上他之前，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那就是个吃饱了撑的甩不掉的脑残，净爱干些刷存在感的事儿。
夜深人静。
宋一文的声音犹如魔音贯耳。
或许梦魇就爱挑人们心灵脆弱的某个瞬间，抓准时机侵入，贪噬人心。
房间里的少年身形微微弓起，下意识的做出自我保护姿态，仿佛睡得极为不安稳，眉心紧紧拧在一起，额间布满了层薄薄的虚汗。
“妈妈，爸爸今天也不回家吗？”
“爸爸太忙啦，妈妈陪着小烨好不好？明天就过生日啦，告诉妈妈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要的？妈妈带你出去。”
“我想……爸爸能回来。”
“哎——小烨每天都惦记爸爸，只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妈妈要伤心了。”
“没有没有！我最喜欢妈妈，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
“妈妈！你看，我又是第一名！”
“我家小烨真棒。”女人抚摸着男孩儿的头，嗓音温柔：“来，把奖状给妈妈，妈妈去让人裱起来，嗯……就挂在书房的墙上，等爸爸一回来就能看见！肯定会夸我们小烨的！”
“哼！我才不要爸爸呢，他下次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有妈妈就够了。”
“哦？真的吗？那刚刚爸爸打电话说，要休息两天回来陪我们，小烨也不需要咯？”
“……啊，真的吗！我我我刚刚胡说的！”
……
“妈妈，爸爸怎么又骗人，明明说好了的，他会休息两天陪我们……”
“小烨不难过，妈妈在呢。”
女人沉默一会儿，抱住男孩儿，一声又一声的温柔哄着，轻轻唱着睡眠曲，把人哄睡后，盖好被子才掩上门出去。
……
“他答应我的，说要来参加我的家长会，可是他又食言了，不见了。”
“同学都问我，你爸爸呢。”
……
“还能再开快点吗？”女人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喂？小烨，乖啊，听妈妈的话，在那里等着，妈妈马上就到。”
“刺啦——”
记忆里只剩下震耳的刹车声，和激烈的碰撞声过后。
那边传来断断续续，强忍着痛苦却还是努力温柔的声音：“小……烨，不要……哭，妈妈知道，我们小烨最棒啦……”
“妈妈……爱你。”
“嘟嘟嘟……”
……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
黑暗的房间里，被子被遗落在旁边。
床上的少年身形微微颤抖，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重复经历那段绝望无力的时光，被咬的褪去血色的嘴唇嗡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只从口型能大概分辨出在不停的念着什么。
‘妈……’
‘我错了……’
灯忽然被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烨身躯止不住的轻轻打着颤，肩膀被拍了拍，耳边传来担忧的声音：“小烨？醒醒。”
“醒一醒。”
那道声音又加大了些。
萧烨浑身一震，眼皮微微动了动，挣扎的睁开眼开始转醒，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对上了近在咫尺那张目含担忧的面孔。
萧烨一身冷汗，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几缕碎发润湿的贴在额角，状态瞧上去很糟糕。
嗓音哑的厉害。
“萧庭业，你怎么回来了？”
萧庭业坐在床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他额头间细碎的冷汗：“回家一趟，拿点文件，正好过来看看，刚才做噩梦了？”
原来是拿文件……
萧烨闭了闭眼，挥开他的手，没去看他，神色里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与疏离。
“你走吧。”
萧庭业还想再说点什么。
萧烨抬手覆盖住自己的脸，仿佛很疲惫的样子，低声喃喃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萧庭业的声音顿时堵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