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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裴氏猛不丁打断他,眉目间带着严厉,“您过了。”
汝阳侯自知失言,稳了稳心神,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回椅子,脸色难看得似要滴水,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把自己当傻子耍。
陆九万没搭理他,继续问裴氏:“那她有提到住址么?”
裴氏想了想,语气迟疑:“她没说,不过信是从苏州寄来的。”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陆九万怀疑长兴教之所以抢先找到秦玉珑,可能就是因着这封信。
裴氏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检查信件的陪嫁丫鬟绿袖知道。”
陆九万让人唤来等在官署外的绿袖,上来劈头盖脸一顿吓唬,年近四旬的妇人慌慌张张跪下磕头:“千户容禀,这是我家娘子的私事,奴家就算再没脑子,也晓得不能往外透露。”她停了下,略有几分迟疑地道,“不过有次河清伯的长姐孙夫人来寻我家娘子玩乐,她给我家娘子簪花的时候,曾不慎打翻了藏信的妆奁。许是,许是那时……”
第196章 相思了无益
此言一出,堂上诸人神色各异。
陆九万皱眉:“孙夫人知道秦玉珑的名字?”
裴氏瞥了丈夫一眼,叹息:“玉珑曾是名妓,在江南风头挺劲。进京后,我家这位又跟家里闹得……京中沸沸扬扬,熟人多半是知道的。”
陆九万一言难尽地望了眼魂不守舍的汝阳侯一眼,心说怪不得大家都说这位年轻时混账了,的确脑子有坑!
“她拆信看了么?”
“没有没有!”绿袖慌忙摇头,“不过那封信放得太久,婢子之前收拾的时候划破了信封边角,所以动作大了,能看到一点内容。”
陆九万心思一动:“能看到秦玉珑的名字?”
“大概是吧!”绿袖不太确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时间过去太久,主仆俩谁都说不清。
陆九万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时,老侯爷还在么?”
绿袖一下子精神了:“在,在的!不过当时老侯爷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
信息差不多足够了。
陆九万推测,约莫是孙夫人无意中知晓此事后,不知因何告诉了陶盛凌,进而导致了秦玉珑为长兴教所掳。
难怪秦玉珑逃出长兴教后,陶盛凌那么上心,合着就是他一手炮制出的悲剧。
蒋柔脸色越来越白,她已经预感到陆九万接下来要说的跟自己有关了。她柔柔俯身,在汝阳侯耳畔轻轻请示:“侯爷,奴家身子不适,想要出去透透气。”
汝阳侯还没从纷至沓来的信息冲击里缓过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蒋柔松了口气,提着裙摆,就要轻手轻脚地溜出去。
然而陆九万却唤住了她:“蒋氏,你跑什么?”
她声音不大,落在蒋柔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女子战战兢兢回过头来,忍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强笑了下:“奴家,身子突然不适,侯爷已经允了……”
“蒋柔,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谁才是主事人?”陆九万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而后猛一拍案,“大胆贼人,跪下!”
这声暴喝惊醒了汝阳侯,他不满地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蒋柔娇娇怯怯地望向汝阳侯,张口欲唤,却听姓陆的女官又是一声大喝:“本官瞧你不太老实,来人,拖出去,教教她规矩!”
蒋柔面色惨白,再不敢作妖,“噗通”跪了下来,因跪得太猛,还撞伤了膝盖,痛得她秀气的眉轻轻蹙起,显出我见犹怜的风情。
陆九万却不吃这套,又威胁恫吓了一番,看她老实了,才厉声问:“蒋柔,你这行走坐卧,是何人所教?”
裴氏心念电转,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望向蒋柔。
场上只汝阳侯父子还在状况外,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猜测成了真,蒋柔头垂得更低了,细声细气地道:“奴家,奴家不懂千户的意思。”
陆九万冷笑了声:“不知道?需要本官说得更明白点么?你根本不是什么采药女,你是长兴教特意培养出来的替身,秦玉珑的替身!”
此言一出,汝阳侯豁然站了起来,颤巍巍指着跪在地上的蒋柔,想要发火却发不出来,想要责骂却不知从何处责骂,千言万语一时哽住,哽得他胸腔难受。
而孙逸昭不愧是吃嘛嘛不剩,干嘛嘛不成的混账,他居然露出了解恨的神态。
裴氏扭头打量了下他,无可奈何转了回去,好气又好笑。
蒋柔死死攥住衣裙,浑身抖若筛糠:“奴家,奴家不知什么,什么长兴教。奴家的确是……”
“采药女要干什么,你知道么?”陆九万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谎言,“你是能爬山,还是能识药?就你那手,知道药锄怎么使么?”
“她肯定不知道!”越听越兴奋的孙逸昭大声嚷嚷,“她进家门的时候,给我娘敬茶,手白【创建和谐家园】嫩的,连个茧子都没有!也就我爹会信!”
汝阳侯一口老血几欲喷出,他已经没心思揍儿子了。朝廷最近在查长兴教,他自然是知道的,陶盛凌入狱,他还来求过情,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个儿头上。
从前不在意的事情,突然就成了要命的事儿。
他真的不明白蒋柔在伪装么?
不,他只是不在乎。他不在乎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为了想过好日子,而掩饰自己出身的小女子罢了。他看见她,就想起秦玉珑曾经的无助,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愿意迁就她。
可是这份迁就,却给汝阳侯府带来了【创建和谐家园】烦。
陆九万不给蒋柔反应的余地,步步紧逼:“教你的是秦玉珑对不对?她为何会教你,长兴教做了什么?”
蒋柔颤抖得说不出话,而汝阳侯终于反应过来,大步走过去,一把薅起了这个曾经当眼珠子宠的女子,怒吼:“你说啊,玉珑呢?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
大手掐住了纤细的脖子,蒋柔被迫仰起头来,眼中沁出了泪花。她挣扎着去推男人,却推不动,她奋力去看陆九万,可是陆九万只是冷眼旁观。
明明二堂有那么多人,然而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冷的——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蒋柔一下子崩溃了,她带着哭腔喊:“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卒子!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不想像秦玉珑一样遭受折磨!”
“你说什么?!”折磨二字【创建和谐家园】到了汝阳侯,他双目赤红地摇晃手中女子,大声质问,“你们为何要折磨她?你们在逼她做什么?!”
蒋柔哭得喘不过气来:“长兴教让她,让她来找侯爷,让她母子团聚,她不愿意,她说她已经嫁人了,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
“不愿?平平淡淡?”汝阳侯松开了蒋柔,踉踉跄跄后退,良久,蓦然大笑,笑声响亮而凄厉,几乎震裂屋宇,“她不愿?!她不愿来找我,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孙逸昭正想大逆不道讽刺点什么,却倏然发现堂上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那目光带着怜悯与叹息。
这个一辈子没心没肺的纨绔,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艰难出声:“我?她的儿子是,我?”
第197章 薄于云水
从来只知吃喝玩乐,孝敬父母的孙逸昭,难以置信地环视二堂,所有人,包括好兄弟白玉京,都在望着自己。
一股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涌了上来,直冲他四肢百骸,令他浑身发冷。他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他看见自己伸手去拉母亲,像以往那般依赖:“娘,我不是你生的么?我不是你跟爹生的么?”
裴氏在汝阳侯发疯的那一刹那,就明白瞒不住了。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着孙逸昭蹲下来,爱怜地抚摸着他的面庞,轻声道:“阿昭,你还有一个姐姐,你俩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当初我抱你回来时,你比寻常孩子要小一些。”她双手比划了下,“那么大。所以我把你的年龄报的小了点,跟你大哥错开来,外人便只当你是咱家的嫡次子,将来分家,不至于委屈了你。”
裴氏早已做好了给汝阳侯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她慢条斯理说出打了十几年腹稿的话,语气轻柔而从容,试图用极平淡的话语,安抚住激动的儿子。
可所有的准备,前提都是将事情控制在汝阳侯府内,而非如今当堂张扬出来。
孙逸昭慢慢站起来,踉跄倒退了两步,略过神志不清的汝阳侯,他直直去看白玉京,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玉京有点心虚:“啊,这个……”
“你早就知道?”孙逸昭声音陡然拔高,“是我让你帮我查蒋柔那次?”
白玉京让他问得莫名狼狈,他试图解释:“事发突然,许多事纠缠在了一块,我……”
“你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有那么难么?”孙逸昭死死盯着他,抬手指向陆九万,“是不是因为她?你为了她,瞒着我?”
白玉京额头见汗,头一次知道孙二虎这么能说。
如意看不下去,站出来呵斥:“孙逸昭,没人想伤害你,事赶事赶上了。再说是汝阳侯当众说出了你的身世,你……”
“那你们叫我来做什么呢?”孙逸昭轻声问,“总不至于是看戏吧?这堂上,应当没有多余的人吧?”
如意张了张嘴,让他质问得一时没了词。
“哈,哈哈!”孙逸昭像喝醉了似的,在二堂转了圈,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终于放声长笑,高声怒吼,“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猜出来了!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一个傻子!”
自怨自艾的汝阳侯终于回过神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慌忙去抱儿子:“阿昭,阿昭你别气啊,你看,你这么些年,一直享受着嫡次子的待遇,父亲母亲对你不好么?你现在只是多了个亲娘,仅此而已啊!”
“仅此而已?”孙逸昭一把推开他,诓得自己趔趄了下,他怒瞪着父亲,嘶吼,“你既然负不起责任,当年为何要招惹她?为何要把她带进京来?!是啊,我是嫡次子,我享受到了本不该享受到的一切,我应该感恩戴德,是不是?可我亲娘呢?我姐姐呢?你让我成了不孝不悌之人!”
汝阳侯让他吼得脸色忽青忽白,他想摆出父亲的架子训斥,却在触及那满是委屈愤恨的双目时,所有的理直气壮都消散了。
孙逸昭最后瞪了白玉京一眼,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阿昭!”如意往前跑了一步。
“孙二虎!”白玉京豁然起身,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陆九万。
陆九万点点头,示意白玉京赶紧去追。
然而这声“阿昭”,以及方才孙逸昭那句“这堂上,应当没有多余的人吧”,却提醒了汝阳侯,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如意,细细打量着她,哆嗦着嘴唇问:“姑娘,你多大了?”
如意收回眺望的目光,淡淡扫向汝阳侯,冷笑了下。
这声冷笑令汝阳侯心脏坠入谷底,他艰难拖着步子,走向女孩,神情恍惚地喃喃:“你是玉珑的女儿,你和她,可真像啊!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他终于站在了那一袭红裙前,颤抖着手想去摸她的面颊,“孩子,你来了京师,怎么不去找爹爹呢?”
如意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眼神带着警惕与敌视:“不敢高攀侯爷。婢子姓甄,乃是苏州秀才甄衍之女。”
汝阳侯不在意地道:“一个秀才……”
“可是他给了我娘想要的安定。”如意打断他,“他视我如亲女,教我读书写字,告诉我做人的道理。他跟我娘说,人的出身是运气,是起点,却不是终点。他要我娘不必因着过去而耿耿于怀。”
汝阳侯怔住了。
许是想起了温馨自在的旧时光,如意眸中有了光和笑意,她声音缓了下来:“侯爷,纵然您自认为深情,可家母在您眼中也只是一个卑贱女子,一个玩物罢了!您所谓的爱,不过是求而不得。”
“不是的!”汝阳侯焦急反驳,“我对你母亲一往情深,我……”
“那为何,她直到出京,都还是贱籍呢?”如意轻声问,“以您的身份地位,为她改个户籍,应当不难吧?”
汝阳侯脸色刷然惨白。
“若真为她着想,您明明可以先在江南为她找一个士绅做养父,过个一年半载,待风头过了,再接她回京。京师与江南相距千里,纳个妾而已,谁会闲着没事了认真追究她原本是谁?”如意歪头瞧着他,语声讥诮,“可您是怎么做的呢?您一掷千金为她赎身,大张旗鼓带她回京,处处昭示着对她的宠爱。侯爷,您不爱她,您只是享受她身为名妓,给您带来的艳羡目光。”
这一声声质问,叩击着汝阳侯的心门。他急促喘息着,弯下了直挺挺的腰,伸手按住了心脏。
时光过去太久,久到他已经分不清初见秦玉珑时,是何种心情了。
如今,在女儿的提醒下,他终于回忆起来了——惊艳,是惊艳。
他为了这份“惊艳”,一掷千金,买下了秦玉珑,一路享受着温香软玉,红袖添香回京,
他给秦玉珑买衣服买胭脂水粉,带她去各大酒楼,一切看似上心,其实他从未认真想过对方想要什么。
他只是在炫耀,就像炫耀一匹宝马,一件珠宝那样。
他心里藏着他一直都没留意过的轻视: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能有什么追求,还不是为了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