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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栓回了心头的猿马,也想到了那晚吐得昏天黑地的难受劲儿。他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一般来说,面色青灰,是气滞血瘀、心肺俱虚的表现。我事后确实有段时间的虚弱期。”
“哦?怎么个虚弱法?”
“就,先是呕吐,把胆汁儿都吐出来的那种,然后浑身没劲儿,提不起气力,还头晕头疼。”白玉京仔仔细细描述自己的感受,“反正就像是突然在半空转了十几圈后,直接砸在了地上。”
陆九万一时无言,模模糊糊地想,怎么没把你脸砸烂呢?
白玉京却在思索长久以来回避的问题,他之前就担忧窃天玉跟白家历代国公短命有关,只是不敢细思,如今让陆九万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倏忽就有种死亡近在眼前的急迫感。
“我觉得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天机岂是那么容易窥探的,你想要什么,就得付出等价的东西。”陆九万郑重劝说,“你万不可过分依赖此物。待此事了结,还是封存了吧!切勿因它伤了身体。”
白玉京含笑颔首,心说陆九万总说自己贪权爱财,可真正贪权之人,必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定要求着哄着自己帮她用窃天玉瞧瞧未来的。然而她此刻所思所想却仅是“安康”二字。
当真是得此良伴,夫复何求。
陆九万越想越不放心,叮嘱他:“等你出去了,一定记得找个医术好的瞧瞧,千万别大意了。”
“好。”白玉京从善如流,与她一道回了房间,收拾完后,往石头上滴了滴血,乖乖躺在了床上。
陆九万死死盯着吸收了血液的石头,微微蹙起了眉,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她坐在床边凳子上,不由自主按住了刀柄,唯恐对方一睡不醒。
白玉京很快睡熟了,呼吸声渐渐轻缓悠长,手脚也自然地舒展开来,显示出主人放松的心态。
黑暗空间里,白玉京习惯性地招来桌椅灯笼,给自己倒了壶热茶。
白歌今夜来得有点晚,人也十分狼狈,显然最近日子不太如意。
白玉京不太明白:“怎么,朝廷还是认为是你偷了通明石?可通明石在为父这个时间段就已经丢了,事情暴露,白泽卫已经在追查了呀,新帝难道不知道么?”
白歌低着头讷讷地道:“儿也不知。陛下命白泽卫抄了护国公府,父亲许多私藏都被抄走了。”
白玉京眯了眯眼,心说这讲不通,现如今通明石的案子就是白泽卫负责的,二十年后,白泽卫抄查护国公府,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更何况指挥使还是陆九万格外器重的唐惜福!
等等,既然格外器重,那么两人关系应当不错?
若是将来是自己对不住陆九万,娶了薛谅,那在唐惜福看来,与渣男无异,人家找茬打击报复护国公府,似乎也不是讲不通?
白玉京哭笑不得地扶额,事情真相若是如此,那可就是爹坑儿子,父债子偿了。
白歌偷觑着他的神色,补充道:“陛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是咱家确实没有通明石啊!”
白玉京木着脸想,要是故意栽赃陷害,人家管你有没有。他叹了口气,回忆了下陆九万的交代,岔开了话题:“狗剩啊,爹问你几个问题哈!”
白歌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垂首:“您问。”
“我与你也见了几次面了,在你的叙述里,为何从未出现过为父?事发时,为父在哪里?”白玉京翘起了二郎腿,尽量让对话不要那么严肃。
白歌陡然双肩紧绷,沉默了下,才缓缓开口:“您与母亲感情甚笃,母亲的娘家江阴侯府触怒了陛下,遭到除爵流放,您与母亲出京去探望外公了。岭南路远,通明石之事发生得太突然,您应当是还没有得到消息。”
“感情甚笃?除爵流放?”白玉京重复着这八个字,觉得很奇怪,在陆九万的认知里,周宇韶是个脾气好到近乎仁懦之人,为何在其登基后,便雷厉风行处理了两家勋贵呢?他不由偏题多问了句,“江阴侯家因何出事?”
“具体的不清楚。”白歌摇了摇头,“儿只知仿佛与晋王有关。”
“晋王?”
“对。”白歌解释道,“嘉善帝临终前用计除去了晋王,与晋王有关的许多人都受了牵累。白泽卫抄来的家产,都赶得上国库几十年的收入了。”
“晋王灭了?”白玉京近来一直怀疑晋王与榆林之战有关,闻言不由大喜,“晋王死了没?”
白歌神色诡异,憋了半晌,才憋出句:“死了。京中借此掀起了大清洗,这几年陆陆续续没断过,开国勋贵们倒得差不多了,手里的兵权没剩下多少,各家儿郎都不太争气。就,闲着当个摆设罢了!”
“大清洗?”白玉京难以置信,嘉善二年,他虽因守孝没有卷进乱局,但事后没少听人谈起那时人心惶惶的场景。
白玉京愿意相信陆九万对周宇韶的判断,可他不明白,一个人登基前后怎么能变化那么大,有着“仁懦”评价的储君,竟然是个手段狠厉的暴君。
就算是装,他也太能装了吧?连火眼金睛的陆九万都给骗过去了!
第192章 蠢儿子的异样
“儿与几家勋贵后人聊了聊,我们一致认为陛下是借题发挥,想要收揽兵权。”
白歌如是道,“如今护国公府一倒,陛下大约真的高枕无忧了吧!”
收揽兵权。
白玉京手指来回敲着桌子,瞧了他一眼,该说不愧是父子么?当爹的怀疑榆林之战惨淡收场,是嘉善帝为了收拢兵权;当儿子的怀疑勋贵惨遭大清洗,是乐益帝为了收揽兵权。
白歌看他陷入思索,小心翼翼地问:“父亲,眼下勋贵们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昔日功勋全成了笑话。这位新帝,委实不是个好相处的,再这么下去,怕是……”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怕是只有勋贵们全死绝了,才遂了他的意。”
白玉京敲击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定定望着对方,眼珠动也不动,在光下显出冰冷的色泽。
白歌让他盯得有些发毛,强笑了下,仓惶地低下了头。
“你很怕我?”白玉京淡淡问,“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
白歌手足无措:“天地君亲师,您是父亲,儿子怎敢直视。”
白玉京眯眼打量着他,心说看来他俩父子关系并不是多亲近,约莫就是互相走个过场,是那个意思罢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我与你母亲,是怎么在一起的?在我印象中,我与她最初,关系近乎恶劣。”
白歌攸然攥紧了衣服,声音有些紧绷:“这个,长辈的事情,儿子怎好过问。只是,自儿子记事起,您二位感情一向不错。”
白玉京脸色堪称难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出事之后,你是如何安顿白家老幼妇孺的?”
白歌愕然抬头,眸中带着来不及遮掩的惊诧。俄而,他意识到不对,慌忙低下头,字斟句酌地道:“祸事太过突然,儿只来得及自己逃了出来,是以……”
“那他们如今如何?你可曾打听了?”白玉京语气平静得近乎轻柔,却带着不可忽略的压迫。
白歌肉眼可见地抖了抖,似乎很是畏惧。他嗫嚅着解释:“儿子,儿子如今自身难保,一旦冒头,势必会被朝廷发现,是以……”
白玉京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慢慢起身,勾了勾唇,嘲讽道:“儿子,你这凉薄,真随了为父。”
搁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有许多无可奈何迫使着自己将身边人一一抛弃;可搁在儿子身上,白玉京便觉得哪哪都碍眼,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今晚的交流前所未有的长久,信息量大到令人吃惊。许是泄露的天机过多,窃天玉终于受不了,将两人一齐踢了出去。
熟悉的天旋地转降临,白玉京甫一睁眼,便下意识翻身去摸痰盂,却摸了个空。他陡然意识到,这不是护国公府,没那么精致。
白玉京有些焦急,强忍着腹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勉强爬起来要出去吐,可是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他,他听见有人急声道:“你别乱动!先缓缓。”
白玉京睁开了眼,窗外气死风灯随风摇曳,昏黄的光颤巍巍照了进来,映出了女子熟悉的身影。
他怔怔望着她,顾不得打招呼,再也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吐了。
旧木盆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呕吐物,白玉京扶着床帮吐了个撕心裂肺,鼻涕眼泪齐齐涌出,整个人狼狈又可怜。
陆九万早有准备,随手将木盆放在地上,侧身躲开,一手帮他抚背,一手拉过他的手揉捏虎口,动作娴熟而从容,极大安抚住了白玉京烦躁的情绪。
两人足足折腾了两刻钟,才算收拾好残局。
陆九万打扫干净房间,刷盆洗手,示意他自己喝茶。
白玉京摸了摸茶壶,尚有余温,不由诧异:“你倒的?”
“对,吐完肯定要漱嘴嘛,你身体虚弱,不能喝生水,就先给凉上了。”陆九万微微蹙眉,“小炉子没在这边,水有点凉了,你少喝点。”
“你没睡觉么?”白玉京看看外头熹微天色,失声惊叫,“你守了我大半夜?”
陆九万擦擦手,笑道:“我还没那么舍己为人。喏,趴桌子上睡了会。”
这房间实在狭【创建和谐家园】仄,放了一张床和小方桌后,横向就再无插足之地,陆九万想要摆张躺椅都摆不开。
白玉京环视着这小破屋,稍稍一想就明白自个儿没考虑到陆九万睡觉的问题,不由自责:“对不住,我没想到这点,让你受累了。”
“这算什么,我们出任务时,整宿整宿熬着也是有的。”陆九万不在意地摆摆手,自顾自坐下道,“不光是为了你,我也好奇结果。”
白玉京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只觉得媳妇儿千好万好,愈发不想放手。
“你是再睡会,还是趁着记得清楚,现在说?”陆九万看他目光灼灼,不像困倦的模样,有点哭笑不得。
“天亮再说吧!”白玉京虽然很想跟她细细道清楚,可他到底还惦记着媳妇儿劳累过度的情况,殷殷劝她,“我跟你讲,你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知道爱惜,等老了会攒下病的。赶紧回去休息吧,多睡会儿。”
本已放弃睡回笼觉的陆九万平白遭了一通数落,憋半天憋出句:“啰嗦,跟个老头子似的。”
第193章 和而不同
陆九万与白玉京双双起晚,两人窝在值房吃朝食的时候,云板已然响过了七声,迟到的小官小吏纷纷排队受罚,有人积攒的天数太多,已然从小板换成了大板,官署里鬼哭狼嚎,没个清净。
白玉京听了会儿,“噗嗤”笑了,摇晃着手里的驴肉火烧道:“幸亏你是一所之长,不然就咱俩今日这样,怕也得趴下来挨揍。”
陆九万喝了口粥,跟着笑:“就你这细皮嫩肉,又黑白颠倒着过的,将来若是入了朝,可怎么办吧!”
“可我有爵位啊!”白玉京得意洋洋,“这得感谢赵孟頫。这个人书法固然好,可为官总有股子怠懒,有次他迟到被人抓住了,给人按着打了【创建和谐家园】。他觉得丢人嘛,就去找副丞相哭诉,说什么刑不上大夫,对他动手,有辱斯文,也侮辱朝廷。然后,元朝真给改了。自此各衙门的头头们都不用因为迟到挨揍啦!”
陆九万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段轶事,不由感慨:“造福了士大夫,却乱了法纪。”
“你这话就以偏概全了,你怎知身居高位之人迟到不是去干正事了呢?”白玉京反驳道,“他们日理万机,晚上睡得晚了,早上起不来也很正常吧?”
“可是规矩定下来,就是要人遵守的呀!”陆九万认真道,“若是每个【创建和谐家园】都仗着官职迟到早退,那下属有要事该去找谁?上行下效,上头不遵守规矩,下面的也有样学样,那大家想升官的理由不就多了条,嗯,【创建和谐家园】不受处分?”
白玉京哭笑不得:“人家都做到堂上官了,再跟小吏一样挨板子,多尴尬了!我看你也经常卡着点点卯啊,万一哪天有个意外迟到了,你还真想挨揍啊?”
陆九万解释:“可我们白泽卫偶尔迟到罚钱就好,挨揍的一般是无故经常迟到的。”她顿了顿,说得更详细点,“我是觉得吧,所谓一视同仁,要讲颜面都讲颜面,给上头留了面皮,却对下头如此苛刻,就,一样律令,两种执行,可操作的余地太大了。”
白玉京一时失语,他没料到随口感慨,竟让陆九万如此在意。
陆九万也觉得自己较真了,咬了口葱饼,情绪有些低落:“最近遇到的事情比较多,想得远了。”
她有时真觉得朝廷过于优待有权之人了,规矩约束不到他们,违法可以赎刑,总而言之,在这个时代当官,尤其是当文官,可真舒服。
白玉京看她情绪不高,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昨夜与白歌的交流。
陆九万果然被吸引住了,她沉吟着道:“也就是说,你与薛谅是患难见真情,狗剩挺怕你。白玉京,你是严父吗?”
白玉京张了张嘴,不确定地喃喃:“或许?我总觉得吧,我跟狗剩,少了那么点心有灵犀,关系不尴不尬的,就,怎么说呢,缺了点,缺了点……”
“烟火气?”
“对!”白玉京重重点头,“我跟他,见了几次面了,依然是礼法架子下的父子,就,天地君亲师那套。我们俩,可能父子缘浅了几分。”
陆九万想了想,猜测:“或许是,你俩在梦中年纪差不多,他有点违和感,跟你亲近不起来?”
“兴许吧!”白玉京没了胃口,勉强喝完粥,便推开了剩余的吃食。
陆九万也不嫌弃,确认他吃饱了,随手抓起最后一块驴肉火烧,边吃边道:“不是我挑刺哈,照这么说的话,你儿子对你和薛谅的描述,我觉得也挺,缺少烟火气的。”
“太书面语了?”
“嗯,没准儿是我多心了,抑或是狗剩跟你们夫妻俩感情平淡,不好描述。”陆九万犹豫了下,详细分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讲我家的事情时,是怎么说的么?”
白玉京想了想,陆九万从未明说过父母感情好,但是提起他们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以及事例,都在昭示着这曾经是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
“感情甚笃,一向不错,这个描述是非常空洞的。”陆九万吃完火烧拍拍手,“如果要我来理解,那便是相敬如宾。”
客客气气,相互尊重,唯独少了点夫妻该有的亲昵。
“你是说,我跟薛谅……”白玉京沉吟着道,“并非基于男女之情才结合的,更像是,一场合作,一段彼此心知肚明的联姻?”
“有这个可能。”陆九万持着勺子,刮干净碗底的粥,耸了耸肩,“既然你俩关系不是针锋相对,我说这些,就跟挑拨离间似的。你自己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