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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对陶盛凌冲击有点大,他怔怔坐在椅子里,至今没回过神来。
他想不通,曾经小兔子似的女孩,怎么就变了呢?是不是生着那张脸的女子,最后都会变得厉害起来?
陶盛凌浑浑噩噩地望着虚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永远失去了小替身。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陶盛凌说不清楚,可此时此刻的心痛却是真的。
陶公爷不想承认他陷进去了,并且是在那个卑微女子爬出来后才发现,他觉得小替身不配他上心。
可为何,他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的,都是女子最后那番话呢?
陆九万没给他缓和的时机,敲了敲桌案,示意他回神:“陶盛凌,人你见过了,该老实了吧?”
男人环顾着四面石壁的审讯室,怆然而笑:“她瞧不起我……她居然,瞧不起我?她算什么,就算她能养活自己了,区区一个小吏,也值得她如此得意?真是眼皮子浅,伯府夫人,身份地位不比这高?”
“你会娶她么?”陆九万反问,“明媒正娶,三书六礼,正正经经迎她过门,尊重她爱护她,带着她发现自己的价值,你会么?”
陶盛凌茫然望着她,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
陆九万讽刺地笑了笑:“你看,你不会,你只会觉得她每一次挣扎,都在作。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里,看不见苦难,干什么都带着股理所当然。伯府夫人的位子固然尊贵,曾经女子不能为官时,这是她可望不可求的选择。可如今她能凭自己站起来,为何还要从这棵树换到那棵树依附?她明明站直了也是棵树,尽管现在还很稚嫩。”
陶盛凌浑身颤了下,浑身萦绕的怨念竟有了崩溃的趋势。
“好了陶伯爷,如今你为阶下囚,就老实点,别作了。”陆九万不屑地撇撇嘴,瞧这个男人,指责别人时那般理直气壮,失去了一切尊荣,就这般承受不起,还不如许鹤鸣呢!
陶盛凌抹了把脸,很快收拾好心情,低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陆九万没打算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在长兴教的名儿是什么?什么辈分?”
陶盛凌蜷了蜷手指,苦笑道:“你们竟连这个都知道了。我没有法名,就是个听命办事的。”
“不对吧?”陆九万笑道,“伯爷,以你地位之尊,竟连论资排辈都够不上?忽悠谁呢!”
陶盛凌抬起头来,声音疲惫:“你既知我对庄太妃怀揣着不敬之心,那么长兴教以此为把柄,胁迫我为他们办事,不难理解吧?”
“胁迫?”陆九万意味深长,“你是想要朝廷‘胁从不论’,以此脱罪么?”
陶盛凌摇摇头:“你就算再逼我,我也是没有法名,也没有参与他们内部争权夺利之事。”
“你的上下线是谁?”
“我不知道。”陶盛凌淡淡道,“原先是生光,后来她死了,我以为我解脱了。一年半年前,他们重新联络上了我,告诉了我新的联系方式。那时我就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回不了头了。”
他说得悲怆,陆九万却委实生不出同情之心。
她可以同情陶盛凌,那谁又去同情一身污水至今没洗干净,脸上伤疤仍旧狰狞的程心念?
大家都是成人,每一个抉择都要自己负责。
更何况,陶盛凌每一步错路,都是踩着程心念的尊严和鲜血走出来的。
第171章 抠细节
在陶盛凌的叙述里,他痴恋庄太妃的事情不知怎地被长兴教知道,对方将程心念送到了他面前,安排好了两人的会面。
从陶盛凌接受程心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进了长兴教的陷阱,直接证实了他对庄太妃心怀恋慕。
“所以当初在白泽卫大堂,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觉得,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陶盛凌如是说,“陆千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亵渎庄太妃的事情。”
陆九万却没被他的说辞欺骗:“所以你把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独自留在了白泽卫?”
陶盛凌愣了下,强调:“我不知她无辜!我以为她是长兴教安排过来的,长兴教会救她,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你自身难保,所以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将一切都推在了她身上?”陆九万怒气勃然而起,“你知道你当堂说的‘爱慕虚荣’‘处心积虑’,是要记录在案的么?你知道这两个评价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伤害有多深么?但凡她当初有那么点想不开,如今尸骨都埋了两年了!”
“她不会。”陶盛凌自认为冷静地道,“她那种女子,为了往上爬早抛开了颜面,又怎会……”
“你很了解她?”陆九万反问,“若她是你口中的那种女子,她怎会毁掉当初唯一可依仗的容颜,你又为何惦记至今?陶盛凌,你真恶心。”
陆九万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若非一身官服镇压着,她真想扑上去揍他。
她倏然明白陶盛凌别院的护院为何那般没有同理心了,因为他们的主子就是如此。
陶盛凌这个人,生来尊贵,活得非常自我,无论是对奴仆,还是对庶民,都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不理解世间苦难,他只会觉得底层人天生【创建和谐家园】,不够努力,活该一辈子卑微;于他而言,别人的一条命甚至抵不过他靴尖的一点血。
陶盛凌不太自然地别开头,有些难堪地【创建和谐家园】:“陆千户,我知如今程心念入了白泽卫,是你的人,可你也没必要为了她,再去纠缠这些旧事吧?”
陆九万更想揍人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揪出了新的质疑点:“你与程心念相识的那场赏花宴,是由令姊孙夫人牵头办的,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姊的意思?”
陶盛凌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他实在没料到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会被翻出来细说。
陆九万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一般来说,这类宴席多是由各家夫人挑头,女眷们往来交际,将男人们不好谈的事情在言笑晏晏间来个心知肚明。若办赏花宴孙夫人的意思,那么还算是赶巧了;可若是陶盛凌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陆九万猜测,陶盛凌就算提前串口供,也不可能特别周全,就算孙夫人愿意给他打掩护,可这么一场赏花宴,花费不菲,必不会全然瞒着孙参将,总要有个因由,比如“弟弟相中了一名女子,不好贸然认识,做姊姊的想帮他一把”。
陶盛凌不是蠢货,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刁钻之处。
他叹了口气,认栽了:“确实是我先看到了程心念的侧脸,动了心思,不过我一个男子,不好贸然上前,生光便提出了办赏花宴的法子。”
陆九万死死盯着他,半晌,缓缓道:“你真卑鄙。”
分明是他相中程心念在前,他与长兴教合谋,处心积虑哄着无辜女子入彀,最后却成了程心念爱慕虚荣,成了程心念坑害他。
模糊掉两人相识的时间,刻意让外人以为赏花宴上,是两人相见的第一面,便造成了程心念拎不清身份,跑去攀附权贵的“事实”。
程心念也太冤了,倒了八辈子霉才碰见了他们!
陶盛凌强自辩驳:“若她与长兴教不相识,当初又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又恰好让我看到她的侧脸?生光又为何如此积极?”
陆九万瞧着他,冷冷笑道:“陶盛凌,记好你如今的说辞,再改一次,咱们就去陛下面前分说。免得你日后倒打一耙。”
陶盛凌心中猝然窜起丝丝不安。
陆九万盯着他,字字谨慎:“你第一次见程心念,是什么时候?”
“都两三年了,这我怎会记得?”陶盛凌脱口而出,有些烦躁,“都是些陈年旧事,若是陆千户执意要为程心念脱罪的话,那好,我承认,我卑鄙【创建和谐家园】,她清白无辜,行了吧?”
“嘭!”
陆九万劈手将醒木砸了过去。
这一下又急又狠,陶盛凌竟没来得及躲开,正中眉心。他捂着额头低声痛呼,戟指着女子说不出话来。
“不会做阶下囚,本官教你。”陆九万容色如雪,冷若冰霜,“本官一向不赞成严刑逼供,不过某些人若是实在不配合,少不得一顿杀威棒。”
陶盛凌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一身不服不忿有所收敛,只依然捂着额头缓不过来。
陆九万重复之前的问题:“你与程心念第一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陶盛凌自知不招难以善了,他沉默了一会,含含糊糊地道:“约莫是赏花宴前十来天的,我在生光的庙中遇到了程心念,生光瞧出了端倪。”
“什么端倪?”
陶盛凌有些难以启齿:“我,盯着程心念的侧脸发呆。生光借此拿住了把柄,用庄太妃之事要挟我。”
陆九万却不好糊弄:“生光一个老尼,怎会识得庄太妃的模样?”
陶盛凌相比之前,语速慢了许多,每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庄太妃以前出过宫,她曾有缘见过一面。”
“那生光记性还真好。”陆九万嗤笑一声,“且不说宫妃出宫,周围有多少随侍护卫,寻常人能不能窥得真容;即便见过,都多久了,还能对得上号?”
“你不懂。”陶盛凌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有的人,乃神妃仙子,一见倾心,念念难忘。”
这副情圣做派,看得陆九万拳头又硬了。
她深呼吸几次,再次质疑:“陶盛凌,你去生光的庙里作甚?”
“自然是烧香拜佛。”陶盛凌答得不假思索,“生光的庙,当时并没有露出不妥,我只当是寻常寺庙,闲逛遇上了,就进去拜拜。朝廷并没有禁佛,我……”
“可你不信神佛。”陆九万打断他,“你曾说‘神佛救不了世人,世人之所以痛苦,不过是源于心中贪欲’。既如此,你进去拜什么?”
第172章 迟来的真相
陶盛凌脸色猝然变得极为难看。
他手指反复蜷起又张开,一时之间竟不敢开口。
一个谎言诞生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谎,可说多错多,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可时间久了,别人多多少少能察觉出异样之处。
没有人能完美无缺地伪装成另一个人。
陶盛凌勉强镇定下来,笑道:“除了出家人,世上有多少是真的信佛呢?大家信神佛,向来讲究一个实用,今天信佛,明天信道,后天因着大旱砸了龙王庙也是有的。一时一刻的信仰,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总是有理有据,总是能找到话术将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陆九万沉吟了下,问:“有谁能给你证明么?那天除了你,还有谁进了那座庙?”
陶盛凌想了想,道:“我自己进去的,闲逛嘛!”
“那日庙里的人多么?”
“记不清了。”
又是这句,一到关键问题,他就来模糊【创建和谐家园】。
陆九万却没有气馁,继续问:“照你方才所说,你是和生光一起看到了程心念,对不对?”
“是。”
“你和生光当时站在哪里?”
这个问题把陶盛凌问愣了,他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自己出了纰漏。
陆九万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在说谎。你说生光是看到你对着程心念发呆,才起了疑心。可是程心念像庄太妃的是左脸,也就是说,你和生光必须都是从左侧看,才能发现这一情况对不对?”
陶盛凌呼吸急促,手心里滑腻腻的,全是汗。
“那么你当时站在哪里呢?”陆九万胸有成竹地质问,“你若站在生光前方或后方,她是看不到你发呆的;你若站在生光身侧,程心念不可能注意不到你。”
陶盛凌总算明白女千户方才为何问那天人多不多了。
若是人多,还能是别人遮住了陶盛凌;若是人少,可就解释不清了。
他想要开口,却被陆九万打断了:“生光死了,程心念却在官署,随时可以过来。对于这一天,她应当是刻骨铭心,必然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女千户在诈他。程心念当时心情不好,一味关注着自己的婚事,未必留心这些细节。
不过,陶盛凌不知道。
他颓然靠着椅背,自嘲地笑了笑,放弃了挣扎:“人说白泽卫女千户明察秋毫,诚不欺我。”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败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