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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比他早熟得多,对上他可以说是智慧碾压。是以孙逸昭让他忽悠得服服帖帖,张口闭口都是“好兄弟”。
可是人会成长,人的感情也会慢慢改变,或许是装着装着,白玉京自己都信了;或许白玉京觉得跟他相处不用费心劳力,难得放松,总之,原先的三分认真,不知不觉养出了七分真心。
方才陆九万提出的计策,从理智上来讲,白玉京觉得行得通,且是目前投入最少,最能见成效的计策;可是从感情上,白玉京忽而生出了抵触之心。
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能利用兄弟。
“兄弟?兄弟!哈,哈哈哈!”白玉京压低声音,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悲凉与释然。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卑劣。
偶尔,他还是有底线的。
白玉京仰头望着灿烂星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与孙逸昭的点点滴滴。
“京哥儿,你怎么老不高兴呀?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
“京哥儿,我们去骑马吧,我爹……呸,家里给我准备了几匹好马。”
“京哥儿!江湖救急,有人算计我!你帮我算计回去!”
再后来,白玉京告知了自己的表字,从此后,孙逸昭嘴里念叨最多的就变成了“陶然”。
白玉京忽然意识到,其实从他告知对方表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承认了这个好朋友,好兄弟。
他并不是一直都孤孤单单,只是他实在没良心,竟忽略了此人。
新月出来了,弯弯的,淡淡的,银白色,漂亮极了。
却说陆九万失了白玉京这个现成助力,也觉得自个儿急于求成了。她思来想去,决定先放放,要知道陶盛凌还在牢里,关了那么久,不信他没受影响。
趁着夜色,陆九万脚步轻快地进大牢提审了陶盛凌。
在牢里一连待了数日,却不见有人进来探望,陶盛凌便知道外面可能出了意外——勋贵们没有压制住白泽卫。
没人审没人问没人探监没法交流,单是恐惧,也能把人压垮了。
不过陶盛凌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个十分擅长调整心态的人,连对庄太妃的感情都能独自压抑多年,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所以,陆九万上来先重击他的心防:“知器落网了。”
果然,陶盛凌的温文尔雅有一瞬的迟滞。他微微蜷了下手指,俄而笑道:“知器是谁?我不懂陆千户的意思。”
“不认识没关系,就是吧,我最近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陆九万笑吟吟地掘开陶盛凌苦苦隐藏的东西,“程心念的侧脸,像极了庄太妃。”
陶盛凌面色遽然变得极恐怖。
“想不到吧?有人既见过当年的庄妃,又见过如今的程心念。”陆九万不疾不徐【创建和谐家园】他,“你们长兴教是真卑鄙。不是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替身,怎么着,离了男女那点事儿,就玩不转了?”
陶盛凌面沉似水,极力保持镇定,根本不敢开口。生怕自己说多错多,让女千户抓住要害。
“真可怜。”陆九万笑得意味深长,“你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不敢爬出来跟真人站在一起。”
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毫不客气扒了出来,并扔在了天光下,陶盛凌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拳头握紧又张开,低垂的眸光急剧变幻。
他原以为罪名是与邪教纠缠不清,可是进来后方知是为了虐杀仆役之事,不过没关系,他有爵位在身,可以赎刑。是以他一直保持着镇定自若,觉得很快就可以出去,
此时此刻方知,白泽卫了解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
许久,他平静下来,抬头温和笑道:“您的话,有些难以理解。仅凭一个侧脸,您就断定我对庄太妃心怀不轨,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陆九万心知肚明,这是在套她的话,想探探白泽卫了解多少。
不要紧,不怕你试探,就怕你跟只老蚌似的不开口。
第169章 再相见
“世上相似之人千千万万,可是再加上那支红玛瑙宝塔挑心呢?”
陆九万微笑,“陶伯爷,您太自负了。”
陶盛凌眸光微颤,缓缓低下头去,自言自语:“她居然交出去了,她怎么能交出去?”
“为何不能?”陆九万失笑,“这东西,是您自个儿非要给她的,退回去都不行。”
“她……”陶盛凌胸膛剧烈起伏,忽然道,“我想见见程心念。”
陆九万没理他,翻了下卷宗,漫不经心地道:“伯爷,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想想知慧,再闭嘴不言,小心想说都没法说。”
“我要见她!”陶盛凌不知为何,陡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带着尖锐高亢,“她在武康伯府对不对?你把她叫过来!”
陆九万怒了,狠狠拍了一记桌案,喝道:“陶盛凌,本官尊你一声‘伯爷’,你还真当自个儿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伯爷?以你之罪,就算是赎刑,你这爵位也别想保留下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陶盛凌犹如冷水淋头,慢慢冷静下来。
他喘息声慢慢拉长,越来越重,重得可以听到肺腑间的呼噜声。
许久,他才艰涩开口:“陆千户,能不能让我见见程心念?我用一个人来换。”
“哦?”陆九万来了兴趣,“先说说。”
“户部,有我们的人。”陶盛凌低声道,“我可以告诉您是谁。”
陆九万瞬间没了耐心:“倘若你说的是邓侍郎,那么就不必开口了。”
映雪寺着火那晚,花氏趁乱逃跑,事后易总旗带人找到现在都没寻到人影。无奈之下,白泽卫只得在邓侍郎和孙连生周围布控,希望能一锅端。
陶盛凌怔了下,喃喃:“你们连这都知道了。”
陆九万琢磨了下,约莫明白邓侍郎可能只是个小卒子,甚至于根本没参与进去。
“还有什么能交换的?”陶盛凌直着眼小声呢喃着,整个人竟有点疯魔的意味。
他陷入了迷障。
区区一个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白月光替身,令他陷入了迷障。
陆九万心知这种状态下,再问下去他也不会交代,不得不起身出去让人叫来了程心念。
这姑娘十分勤奋,天天早来晚归,这两天更是直接睡在了官署,企图以一己之力,将千户所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卷宗全部消化掉。
陆九万很欣赏她这股拼劲,不过还是要求她劳逸结合,免得正事没干完,身体先垮了。
此时程心念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是要问案么?有纸笔吗?”
“不着急,有点私事。”陆九万斟酌了下措辞,觉得还是得征求下她的意见,“是这样,里头是陶盛凌,他想见见你,人有点,疯。你若不想见,就回去接着【创建和谐家园】的活;你若能见的话,我陪你进去。”
程心念沉默了会,低着头踩石子,小声问:“他是不是不肯好生交代?您,想让我劝劝他?他,怕是不会听我的。”
“不是,审问的时候,有个关键问题,【创建和谐家园】到他了。”陆九万避重就轻地解释,“你要是觉得困难,没关系,我……”
“我见!”程心念打断她,勇敢地抬起头来,“我见。梁女官说,人这一生,总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越怕它,越避着它,就越害怕。我这辈子还长着呢,总不能被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给毁了。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他说,我觉得在野店发挥得不好,没骂他不够痛快!”
陆九万一时失语,觉得这姑娘好像哪里歪了。
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一株小白花,能怎么骂人。
程心念整了整书吏的袍服,昂首挺胸,跟着陆九万往里走。
紧闭的审讯室“吱呀”一声开了,外面的气息扑面而来,陶盛凌猝然回头,眸中露出了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曾经常穿半旧不新素衣的少女,此时一身簇新文吏袍服,肩背挺直,落落大方,短途行走间已然不大能瞧出当初的小家子气了。
“你……”陶盛凌瞳孔微颤,之前想指责的话倏地说不出口了。
吏,是官场底层的角色,可是对于曾经需要依附别人为生的女子来说,却是一段崭新人生的开端。
陶盛凌第一次觉得,他距离程心念很遥远。
他一直以为自己依然掌控着这个小替身,知道她离开自己后生活得不好;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大事成功后好好哄哄,对方就会愿意回来;一直以为对方仍旧是那个爱慕虚荣,对外界心怀恐惧的可怜虫。
可是她,她怎么会……
对了,爱慕虚荣。
“你怎么能穿这身?”他顾不得细思,自以为对她好地斥责,“这是你能穿的么?”
曾经男人的只言片语就足以令程心念慌张,可眼下她只想笑:“为何不可以?我凭本事考进来的,我现在是白泽卫正正经经的书吏,我怎么就不能穿文吏袍服?”
“考上的?”陶盛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莫要配合陆千户糊弄我,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么?”程心念的脾气也上来了,反问,“你了解我读过什么书么?你了解我为了写一手能看的字,下过多少劲么?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指责我,控制我。”
陆九万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她还在想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深情,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在她跟前演戏撇清与程心念的关系,结果第二段对话一出……合着两人以前就是这么相处的。
程心念是被打压得失去自我了吧?
陶盛凌深吸一口气,不想跟这个不再乖巧的小女子吵架,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何要把我送你的东西拿出来?”
程心念笑了:“陶伯爷您这话问得真奇怪,您送给了我,我还回去您不要,那这东西就归我了,我扔了卖了砸了还是送人,都是我个人的事儿,对吧?为何不能拿出来?难道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陶盛凌张了张嘴,先前知晓那枚红玛瑙宝塔挑心后,他生出股被冒犯的恼怒,或许还夹杂着因私情暴露带来的恐慌,总之,他迫不及待想要见程心念。
可是如今,在一声声质问下,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想说,连你都是我,我送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交给官府。
然而此时此刻,程心念的转变令他陌生的同时,又生出了些许距离感。纵然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并不合适。
第170章 怼回去
夜色深了,审讯室的灯火昏黄而密集,映得人影四散开来,显得处处有人,又处处无人。
程心念望着几步开外的男人,她第一次觉得对方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她提步走过去,强压下心中的胆怯,倔强扬起头颅,掷地有声:“陶盛凌,你曾见过我最狼狈的模样,知晓我曾卑微进尘泥。可那又怎样?我爬起来了,不用你伸手我也爬起来了。你行么?你不行,所以你一辈子都没摆脱你那位白月光。纵然你身份比我高,能力比我强,我也瞧不起你。”
她掸了掸袍服,忽而笑靥如花,“更何况,如今你为囚犯,我为官吏。你哪来的勇气掌控我的人生?”
陆九万神色怪异,人呐,别太过分,瞧把妹子逼急了,当真句句扎心。
审讯室的一开一关,两个女子走了出去。
陶盛凌跌坐回椅子里,隔了一会儿,撑着额头笑了,笑声嘲讽而瘆人,仿佛奈河上呼啸而过的风,令人闻之心头难受。
程心念在院中空地站定,平静地道:“陆千户您回去接着审吧!他心中大乱,正是审讯的好时机。”顿了顿,她强调,“我不要紧,自己走走逛逛就好了。”
陆九万打量着她,见她确实没有悲痛之色,才笑道:“出气了?”
程心念歪头想了想,重重点头:“我都想不到,我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把曾经我受的屈辱还回去。我俩身份地位不对等,我在他跟前永远低了一头,永远柔弱乖巧不敢反驳,他永远都可以高高在上地教训我。不,没有永远,一切到此为止了。我跟他,彻底结束了。我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程心念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心态上,都自由了。
程心念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发挥正常,不卑不亢不带脏字,她觉得圆满了,这段孽缘总算割舍得彻底了。
姑娘转身走向远方,背对着陆九万挥了挥右手,意态潇洒从容,俨然是第二个陆九万。
她在等抓捕容齐的奖赏,待奖赏下来,她才算对白泽卫有归属感,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侥幸进来的外人。
陆九万望着姑娘融入夜色的背影,笑了笑,转身进了审讯室。
今晚对陶盛凌冲击有点大,他怔怔坐在椅子里,至今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