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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万若有所思,王文和“乐于助人”的做法,倒是与郑越有点相似。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郑越住处。
大约是西苑地广人稀,祖孙俩住的院落比王浩恩那儿足足大了一圈,院子里摆满了花架和鱼缸。许是最近此处没人,疏于打理,有些花草略微发蔫。
王棠熟练地打水浇花,介绍道:“郑公公近年来负责西苑的花草,自己也学着养,院里有不少名贵品种。”
看得出,郑越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
这样一个老人,又怎么会跟邪教纠缠不清呢?
她如此想,便也出声问了:“郑越信教么?”
“没听文和提过。”王棠抬头看看天色,将几盆花调换了位置,“倒是干爹埋怨过,说郑公公年纪一大把,还老往佛寺跑,怕他身子骨受不住。”
“哦?”
“郑公公上山的时候中过暑,干爹拦不住他,就说让郑康安跟着,他同意了。”王棠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他打水洗了抹布,将落了灰的椅子擦得锃亮,搁院里晾干后,搬给陆九万坐,“算算时间,也就入夏以后。”
陆九万没坐,她弯腰摸了摸椅子面,又瞧了瞧比其他家具圆润许多的边角,迟疑着问:“这椅子样式有点别致,是宫里做的么?”
“不是。”王棠擦干净手,摇头,“这是郑公公自己打的。干爹也有一张,不过,他,咳,舍不得坐。”
换句话说,王浩恩太胖了,怕坐塌了好椅子。
陆九万越转悠越觉得违和,根据白泽卫历年总结,信邪教的人多数有性情缺陷。他们掌控欲强,要求追随者和身边人服从自己;他们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受神明庇佑,对其他人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当他们被反对时,不是选择倾听,而是非常容易被激怒;他们经常陷入焦虑和恐慌,对待人与事缺乏同理心,感【创建和谐家园】彩不是太丰富。
可是宫里人人对郑越观感不错,这个小院处处都是郑越费了心思打理的,他这个年纪甚至还学着养花种草,制作家具,显然有着不少个人兴趣,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这实在太矛盾了。
一个人再能装,在一些小细节上是很难作假的。
按照郑康安的描述,郑越沉迷邪教是有所求,可是这个所求,真的对他重要么?
陆九万打量着古朴稚拙的花架,心说“所求”似乎没有压过他对生活的热爱。
女千户摸了摸鼻子,有些话衡量了衡量,才硬着头皮问:“那个,郑公公,他,对男人的那方面,有没有什么执念?”
王棠脸上的憨厚慢慢褪去,唯余空白。
陆九万心里将躲懒的赵长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凡他晚走会儿,也不至于让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去问这么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王棠呆呆望着她,仿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艰难地摇摇头:“没有。没听说过。他可能会跟干爹聊这个问题。”
陆九万暗骂自己傻子,郑越再随和,也没脸跟小辈聊这种问题。
所以,她还得去问问王浩恩?!
这是什么令人脚趾抠地的破问题!
第129章 嘚瑟
最终,王棠神情恍惚地帮她去问了王浩恩,陆九万隔着门窗都听到了死胖子气急败坏的怒吼。
女千户扶额,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侮辱宦官群体。
偏偏关于郑越的曾经,她还必须得找王浩恩打听,贼他娘的尴尬!
王浩恩叫她进去时,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王棠走过来,小声告诉她:“前几个月提过。”
陆九万同样压低了声音,确认:“以前没有?”
王棠摇摇头。
双方跨过这个话题后,说话都顺畅了些。王浩恩约莫是想起了老哥哥的音容笑貌,眼圈微红,拿着手帕响亮地擤鼻子:“哎,我们这批潜邸出来的,就属郑老哥年纪大脾气好。想当年我刚进潜邸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若非老哥接济,老早就饿死了!至于陆丫头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哎哟,谁不是活不下去才……当时皇爷自个儿都朝不保夕的,我们哪有那么多想法?”
“那陛下登基后呢?”陆九万不依不饶。
王浩恩翻了个白眼,大方承认:“是,我是求过,还跟着宫里那些人以形补形,可那不是没用嘛!后来年纪大了,就死心了呗!有的人确实想不开,认为得全全乎乎地下葬,来世才完整。不过郑老哥这人,我是觉得挺想得开的。他前几个月提这事儿,我还吓了一跳呢!”
陆九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可能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才想……那啥?”
“大概吧!”王浩恩气息奄奄,“我说丫头哇,咱能掀过这页了不?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得了口哇!”
陆九万扶额,恐怕过了今日,自个儿在宦官当中的名声就败坏得差不多了。
“那郑公公当年为何离开司礼监?”陆九万从善如流换了话题,“当时出什么事儿了?”
一提此事,原本还算精神的王浩恩消沉了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当年榆林之战后,皇爷怀疑宫里有晋王的人,展开了大清洗,死了好多人。有段时间,金海的水都是红的。
“郑老哥当时是掌印太监,所有的事都得过他的手,他心软,受不了,就跟我说想退下来,问我能不能顶上去。”王浩恩抹了把脸,眼圈又红了,“我当时已经入了司礼监,替皇爷管着钱,天天干活老卖劲儿了!可实话实说,我自个儿知道自个儿有多少斤两,司礼监里数我最不成气候,我连朝中有几大势力都数不全。”
陆九万暗自点头,死胖子倒是没说谎,他的确有自知之明。
“你说天上掉了个馅饼,咱穷人还怕磕掉牙,我哪敢接哇!”王浩恩感慨,“郑老哥说了,那几个人野心太大,若让他们执掌司礼监,怕是会趁机党同伐异,这宫里死的人更多!我呢,没什么大野心,心思都在明面上,对皇爷忠心,皇爷也能一眼看透我,用着放心。我这不,就上来了么!”
郑越退下来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心软?
难道那时候他还没信长兴教,没被邪教影响到性情?
陆九万若有所思,继续问:“本月初十那天,郑越去了哪里?”
“诶嘿?他不在宫里么?”王浩恩转头看王棠。
王棠连忙去查了宫里的出入记录,回来禀告:“那天一大早,郑公公就带着郑康安出宫了,至晚方归。”
“咦?”王浩恩后知后觉,“老哥哥就是那晚走的呀!”
死胖子终于察觉出了不对,转头严肃地瞪陆九万:“方才我就想问,你这磨磨唧唧,在郑老哥身上打转,是在查什么?皇爷让你查波斯贡物,你怎么查起郑老哥来了?”
陆九万给了他一个“保密”的眼神,从容告辞了。
王浩恩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小声问养子:“我那老哥哥,死因是不是有问题?”
王棠垂手静默,不发一言。
王浩恩没等到他回答,自顾自叹了口气:“那么多年了,可别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陆九万去问了下宋联东筛查出入人员的进程,又看了看他们绘出的诓走通明石之人的画像。
这时节的人像多半有些失真,不过专业人士还是抓住了内侍的特点——此人右腮边有颗痣。
“本来他那颗痣不明显,我不是得找人验手谕嘛,耽误得久了些,天热,有名下属看他满脸汗,就好心给他帕子让他擦了擦。”宋联东语气流露出庆幸,“现在想想,之前他应当是做过遮掩。”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九万放下心来,取了张画像揣好,打算回去发海捕文书,她便径自出皇城,打马去了护国公府。
拜谢胖厨那个嗑糖先锋所赐,半个护国公府都知道他们主子走了狗屎运,死皮赖脸挂上了白泽卫女千户,是以近两日个个牛气冲天,走出去都觉得倍有面儿。
安富坊的邻居们有点酸,尤其某家的下人们张口闭口就是:
“你家主子精明能干怎么了?知道白泽卫那位女千户不,相中我家公爷了,人家一个能打你家主子十个!”
“你家少夫人美貌有才怎么了?知道白泽卫那位女千户不,听说你家少夫人极推崇她?嗯,人家相中我家公爷了!”
“你家受陛下重用怎么了?虽说我家公爷不太行,可我家未来的国公夫人行啊!男男女女,有一个能撑家门的就行,我家公爷多贤惠啦!”
酸,真他娘的酸,安富坊处处弥漫着酸味,并在陆九万踏进护国公府的门儿时达到了顶峰。
一些出身草泽的勋贵,没世家大族那般讲究对女子的约束,他们反而对能从重重阻隔中杀出来的女官格外欣赏。前些年不是没人打过陆九万的主意,不过一来武康伯之子的下场太过惨烈,吓退了一批人;二来有的人家有自知之明,觉得不肖子孙实在拿不出手去,配不上人家女千户,是以没敢往前凑。
如今护国公府拔得头筹,之前动过心思的勋贵们后悔得跌足:早知道你喜欢白小二那种纨绔子弟,我们早把自家子孙捆吧捆吧送过去了,哪还能轮得到他!
陆九万对汹涌暗潮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老管事今日特别热情,阖府下人各个笑容甜美。她在水榭坐着等白玉京,一会儿功夫,来了三拨人上茶水点心,唯恐伺候得不周到。
白玉京换了衣服匆匆赶过来,脸上还挂了俩明显的黑眼圈,陆九万抬头一看,不由吃惊:“你昨晚没睡好?”
“啊,不是,是,那个,就,看书,看书来着!”白玉京不好意思说自个儿钻研了一晚上传奇话本,天色将明才睡,他摸摸憔悴发干的脸,陷入了对容颜的忧虑。
他有自知之明,云青愿意理他,不就是因着这张脸么!
决定了,一会儿就找人来给他保养脸!什么珍珠粉、红玉膏,本国公不差钱,都可以试试。
陆九万闻言十分欣慰,温声劝道:“复习得一步步来,莫要太心急,今年不行还有下一科。”
“啊?”
“你不是要参加燕京乡试么?今年怕是报不上名了,你慢慢温书,不着急的。”
白玉京只愣了一息,便在谢扬鄙夷目光中重重点头:“云青你说得对,圣贤书虽好,不可操之过急。”
假以时日,本公爷一定扫清市面上你和别人的话本子!
第130章 告状
小情侣达成了鸡同鸭讲似的一致,并越看对方越顺眼,证明之一就是白公爷就着心上人的手吃了半只平常碰都不碰的鲜肉团圆饼。
陆九万等他用完迟到的朝食,才说起正事:“算算时间,你今天又可以联系你儿子了是吧?”
“啊?嗯!”白玉京尚没意识到危险,反正如今通明石之事落幕,他就有点不待见破坏大好姻缘的儿子。
“那正好,你问问他二十年后,事情是不是有变。”陆九万叹了口气,都有点不忍心了,“通明石又丢了。”
“噗——”
白玉京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得亏他还记得偏头,没往媳妇儿身上喷。
白公爷神情呆滞,好半晌才梦游似的追问:“你在逗我?怎么丢的?”
陆九万将早准备好的帕子递过去,挤出一丝艰难的微笑:“早上才得到的消息,具体的还在查。”
“可是,可是哈森不是已经过了明路,住进了会同馆么?”白玉京不能理解,“他又作什么妖?”
陆九万不懂这厮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指责别人“作妖”的,若说“作妖”,白玉京才是术业有专攻。
她泼掉残茶,重新给他倒了杯热的,解释:“未必是他。我觉得他应当没理由,也没途径再去觊觎通明石。”
“那这事儿……”
“还在查。”陆九万止住他,“职责所在,我不能透露太多,懂?”
“哦。”白玉京怏怏应下,明白她的意思了,“那我晚上问问狗剩,看他那边有什么线索。”
又听“狗剩”之名,陆九万十分欣慰。她微微颔首,细细交代孩他爹:“我要你问的是,嘉善八年下半年,朝中可有何大事发生。此后几年,大燕与草原关系如何。郑越和萧太妃结局如何,杀死王文和的凶手是谁。暂时就这些。”
白玉京认真记下,想了想,问:“你说,跟沈家有关系么?”
“沈家这会儿没人进金吾卫。”陆九万瞪他一眼,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沈家没机会靠近内库,可昨晚乌泱泱进皇城的勋贵们呢?
怎么会那么巧,前脚勋贵们进皇城【创建和谐家园】,后脚通明石就丢了,很难不让人往一处联想。
陆九万啃着点心,眸子闪了闪,心说该不会又是皇帝或者赵长蒙为了教训勋贵,搞出来的破事吧?
思及此,她再也坐不住,起身交代白玉京:“我先回官署,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派谢扬去找我。”
方才坐着没感觉,如今站起了身,她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盯向对面不住晃动的垂柳,总觉得有若有似无的视线在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