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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来自奶奶的开导
“是啊,我没那么高尚。”
梁庆北面上浮现出扭曲神色,“我二十年寒窗苦读,我洁身自好,可最终呢?他们才是一伙的,同流合污永远比独善其身更容易。入仕前,谁不怀有一腔报国热血,可结果呢?似我等寒门出身之人,根本,混、不、开!这个朝廷,不值得我报效!”
“可这不是你栽赃陷害,杀人灭口的理由。”陆九万淡淡道,“没背景之人的确不好出头,可你的问题不在于此。”
“是,我不会喝酒,不会逢场作戏……”
“你为何总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找理由?”陆九万看不惯此人怨天尤人,“按大燕规定,户部官吏不得用浙江、江西、苏、松之人。因为这几个地方相对发达,是赋税重要来源地,朝廷担心【创建和谐家园】结,【创建和谐家园】。刨去这几个地方,其余各地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可是梁副使,入仕前你尚且读了二十年的四书五经,入仕后你又读了什么?”
梁庆北懵然望她。
“纵使我不学无术,亦能数出诸如《九章算术》《考工记》《富国策》《管子》《盐铁贵粟论》等书,请问您作为户部官员,通读了几部?”陆九万的质问犀利而又狠辣,“您对经济没有足够的认知,要如何处理公事?凭借子曰,还是凭借之乎者也?”
梁庆北踉跄后撤,眼前电闪雷鸣,猛烈冲击着他。陆九万说的这几部经济著作,户部的前辈也曾给他推荐过,是他清高,耻于言利,对此不屑一顾,即便上司反复敲打提醒,他也是抱着排斥的态度去读,并没有认真研习过。
他想说他穷,他买不起书,可这理由是如此的薄弱,毕竟他日常抄书,完全有机会接触这些。说白了,他只是不想看。
“三四十岁,从五品官,以你的年岁和能力,我真瞧不出户部苛待你。”陆九万摇摇头,客观地评价,“想来户部明知你的性子,还把你放在内库,就是看重你‘眼里不揉沙子’。可惜,您似乎也变成了沙子。”
梁庆北双肩微颤,恍惚中,他想起户部原先带他的前辈送他来内库时,曾摇头叹息:“冯仙平这个人,圆滑机敏,唯独缺点棱角,对上宦官怕是会丢了坚持。”
原来如此,原来他本就不需要阿谀奉承。
可怜他醒悟得太晚,并没有坚守住气节,反而成了更大的蠹虫。
梁庆北被带走了,走时又哭又笑,癫狂得似重新认识人世,千言万语,无人再听。
昏黄的灯烛里,陆九万合上记录,抱着卷宗走出了长长的黑暗甬道。
沉重的门是一道无形之刃,劈开了黑暗。天光与阴沉,干净与污浊,在此交汇分离,一侧朝气蓬勃,一侧鬼哭狼嚎。
艳艳天光铺洒京师,映得护国公府通明而温馨。
庭院里的桂花开了,馥郁悠远,细碎的花在枝头摇曳,风一吹,簌簌落下了金雨。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围着桂花树转圈,七嘴八舌讨论收集了桂花是做糖桂花,还是做香囊。
白玉京整理完蠢儿子的留言,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半下午才醒,此刻正闷头用饭。
白老夫人坐在一旁,甚慈爱地瞧着他,满眼都是我大宝孙子真厉害,居然找了个女官当媳妇儿。白老夫人看一会儿,想起一茬,尽管很想吩咐人去给未来孙媳妇儿送吃送喝送衣服,可她顾忌着风评,还是勉强按捺下了欢欣,将一腔喜悦都倾注在了劝饭上:“这是江阴产的鲚鱼,今秋刚围捕的,尝尝。”
“江阴?”白玉京忽然想起蠢儿子所说的母亲,登时淡了兴致,勉强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怎么不吃了?”白老夫人不太高兴,“明明跟陆丫头在一起的时候,胃口老好了,回了家就这么不给面。怎么,陪我这个老婆子,委屈你了?”
“不是,奶奶您别多想。”白玉京擦干净手脸,犹豫了一下,挥手将下人撵了出去,小声交代,“奶奶,您还是跟原先一样过日子,对我跟云青的事儿吧,别太上心。”
白老夫人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懂,年轻人,脸皮薄!不去打扰你们。”
“不是这个,我是说,这事儿不一定能成。”白玉京有点心灰意懒,“我通过窃天玉问了下儿子,他说未来的护国公夫人是薛谅。”
“谁?江阴侯家的姑娘?”白老夫人明白了,“怪不得你一听江阴就没了胃口。”
白玉京恹恹点头,缩在文椅里叹气:“好不容易找着个互相合心意的,结果还是,有缘无分。既如此,老天何必让我俩生情?这不是玩我么!”
白公爷觉得自个儿倒霉透顶,为何谈情说爱,还要考虑蠢儿子会不会消失的问题?这跟谁讲理去?!
他现在实在拿不准要不要继续跟陆九万交往,更搞不清他跟薛谅是怎么回事,明明当初两人谁都没瞧上谁的,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呢?
白老夫人沉默了会儿,甚和蔼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还继续么?”
白玉京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从理智上来讲,我该挥剑斩情丝,长痛不如短痛,毕竟再纠缠下去,我担心我儿子会换人。可我不甘心。凭什么啊,为了臭小子,要牺牲我和云青?”
廊下的鹧鸪与八哥争先恐后叫着,一个嚷嚷“不如归去”,一个鸟吐人语“瞎扯”。
“看看,小八让你教毁了。”白老夫人点评了句,她想了想,给他讲了桩旧事,“你小时候有次得了件玩具,是件铜鸠车。就是那种带轮子的小鸟,用绳拉着玩的。你那年才五岁,欢喜得不得了,结果才玩了一回,就让你那调皮捣蛋的哥哥给弄坏了。”
白玉京对此没什么深刻印象,听白老夫人说得详细,他搜肠刮肚,似乎有了那么点记忆。
“你当时哭得呦,谁哄都没用,气得你爹满院子揍大郎。”白老夫人脸上浮现出笑意,“后来还是你娘赶紧又给你买了个,你才算止住了哭声。可是更麻烦的来了,你玩了几次,又哭了,非说轮子老是卡。你哥忙忙活活,给轮子抹油,拿着砂纸打磨鸠车,按理说轮子已经转得很顺畅了,可你就觉得不如原先的那辆。”
白玉京露出缅怀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那么作啊?”
“不,不是作。”白老夫人收敛了笑意,郑重道,“你只是对原先的鸠车有着太过美好的第一印象。”
白玉京怔了证,隐约意识到了奶奶的意思。
“你说它完美么?并不。只是你还没有正式玩它,对它有着超乎寻常的期待,这份期待在你的记忆中不断修改,最终成了无可替代之物。但你若真玩的是它,以你的性子,约莫会觉得幼稚。”
白玉京愣住了。
“京哥儿,长痛不如短痛,自然对双方都好。可是无疾而终的情爱最令人难以忘怀。”白老夫人神色严肃,“你们将成为彼此的白月光。你即便是娶了薛谅,依然忘不了陆丫头,到时候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白玉京怔怔坐着,反复推敲所有的可能,最终不得不承认奶奶说的有道理。
这种事,要么他与陆九万自此分道扬镳,他对她念念不忘,娶薛谅仅是为了蠢儿子,如此一来,他自己是十分委屈的,对薛谅自然谈不上敬爱;而薛谅和陆九万,纯属遭了无妄之灾,一个莫名其妙多了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另一个稀里糊涂又多一个靠不住的男人。
怎么想都是三输的局面,大约唯一高兴的有且仅有蠢儿子。
而这打开了白玉京的思路,他想想陆九万那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性子,心说有可能两人试过后不太合适,又掰了?
既如此,那还担心个头哇!
左右交往不了多久,当然是怎么高兴,怎么黏糊怎么来,管那么多作甚!
思及此,他一跃而起,对着白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奶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
第109章 沈家情况
陆九万整理了一半卷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卷进通明石之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必要保密么?她为何非得苦哈哈地亲自誊写卷宗?
陆千户越想越觉得老赵无理取闹,并以实际行动表示【创建和谐家园】——她将卷宗原稿直接送了过来。
不出所料,赵长蒙照例给她打了回来,怒吼声隔着围墙都传到了外头:“台阁体!注意格式!不许用简写!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陆九万臊眉耷眼将理由说了遍,老赵终于冷静下来,坐下思考了会儿,最终带着气挥手:“滚蛋!爱咋咋地!”
这便是默许了。
陆九万哼着小调将卷宗丢回值房,锁上门后,在晚鼓声中宣布散值,愉快地出了官署门。
她接连好几日没回家,如今名正言顺留了京,怎么着也得回去跟亲爹说声才行。不过在迈出官署大门后,她改了主意。
白泽卫官署不远处,一辆用料做工双讲究的马车靠边停着,车窗打起了帘子,白玉京坐在里头冲她微笑。
“你怎么来了?”陆九万有点惊喜,连忙走过来问,“没歇着么?”
“歇过了。”白玉京理直气壮地道,“我来接你吃饭!”
陆九万笑了下,利落跳上了马车:“去哪里吃?该不会又是栖花楼吧?”
白公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不爱吃,却很会吃。马车辘辘启行,穿街过巷后,停在了一处老字号酒楼前。小二层,整体旧旧的,甚至还有点破,古朴的木质牌匾擦拭得十分干净,只是上面的漆色略微有些斑驳。
“小樊楼。”白玉京引着她往里走,“知道宋朝东京的樊楼吧?当时乃最有名的酒楼。这家据说复原了樊楼的菜色点心,地不地道不清楚,不过跟古书上描述相差不大。”
陆九万环视四周,才发现酒楼对面赫然是郑钱花的茶楼。原来上次白玉京帮他们摆脱吴良还真是巧合,他是真喜欢这家酒楼。
小樊楼内里装饰走的是宋风,一应人等亦做宋人打扮。沽酒娘子纤腰石榴裙,与酒客言笑晏晏;跑堂小二帽上簪花,上菜前还端来了看菜任客人选择。
所谓看菜,不是吃的,相当于样品,这样客人对菜色有个直观的印象,不至于一无所知。
陆九万坐在阁子里,兴致勃勃点了几道看起来不错的菜,转头问白玉京:“你喝酒么?”
“我建议你先问问是用什么酿的。”白玉京神色有点奇异。
“酒嘛,除了粮食和果子,还能有什么?”陆九万不解。
白玉京举了俩例子:“在他们家,玉冰烧口感绵柔偏甜,是用大米和猪肉酿的;然后还有个羊羔酒,是用大米和羊肉酿的。”
陆九万默默缩回了要酒的手,她觉得有点神奇,为了有胃口品尝菜色,还是下次再来尝酒吧!
等菜的功夫,白玉京说起了蠢儿子的留言,末了总结:“听他的意思,此事似乎跟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娘家人有关。”
陆九万微微皱眉,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太子妃的事。她思来想去,觉得讲不通:“这原本不好对外人讲,不过如今却也顾不得了。晏姐姐,也就是太子妃,她与沈家人,不太合得来。”
“嗯?”
“她父母吧,鹣鲽情深,只此一女。她母亲是难产去世的,所以她父亲对她,就,有点迁怒。父女俩关系紧张,经常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陆九万尽量委婉地解说沈家的情况,“后来她父亲又有了继室,虽说对方对晏姐姐还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的。所以晏姐姐从小就事事争先,负担挺重的。”
白玉京若有所思:“这相当于,沈家并没有和她关系十分近的人。”
“对!”陆九万点点头,“而且晏姐姐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对自己近乎严苛。从来不会拿沈家的事情去麻烦太子,虽说太子还,挺期待她去麻烦的。”
这就剔除了内举不避亲的可能。
而白玉京的关注点则是:“为何期待?哦……夫妻俩关系还挺好!而且太子更主动。”
陆九万闭了嘴,给自己灌了杯茶,她有点怀疑白玉京是不是想往恋爱脑上转变。
好在白公爷神智清明,他琢磨了会儿,就有了结论:“也就是说,似这种捅出篓子的沈家子弟,太子妃都不一定知道他去了内库?”
“对。”陆九万点点头,“不排除是太子自作主张。不过,‘诚意侯’这个封号,你觉不觉得有点讽刺?”
“是哦!”白玉京眨眨眼,“既然夫妻情深,那太子继位后给老泰山封这么个……这是替太子妃出气,还是夫妻俩闹掰了?”
大燕定国之初便预防外戚干政,皇室子弟的正妻一般出身不会太高,多是些小官、秀才之女,甚至还有农家女。比方沈雯晏,她父亲沈松原先是个翰林院编修,清贵是清贵,就是不太起眼。且沈雯晏一进东宫,等同彻底断了沈松入阁之路,父女俩关系能好才怪。
反正据陆九万所知,沈松每次提起太子妃都带着阴阳怪气。这么一想,“诚意侯”的“诚意”二字,更难以理解了。
“要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明白了。”陆九万露出了然的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给岳丈封诚意侯,然后让沈家子弟负责内库,确实是太子的作风。”
“所以还是对沈家不错的,对吧?”白玉京点点头,“那沈家子弟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包不包括通明石呢?”
“好问题。你怎么不问你儿子?”
白玉京神色无奈,将事情解释了遍,叹气:“这儿子,又蠢又急躁,叮嘱了他等三天,就是不等,现在我俩都只能给对方托梦。这小子成不了大器!”
陆九万脸色古怪,欲言又止,却不好开口。偏生白玉京没个自觉,一直在嫌弃儿子蠢,儿子没本事,儿子不听话,她忍了又忍,终于没憋住:“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么说你儿子,不太好吧?”
白玉京想起这茬就来气:“你觉得我笨么?这儿子哪里像我?”
陆九万勃然大怒,拍案喝道:“那就是像我喽?白玉京你什么意思?”
阁子里陡然静了下来,半晌,白玉京将自己缩成了球,并抬手护住了头面。
天地良心,知晓了薛谅的存在,他压根没把白歌当自个儿跟陆九万的娃!
第110章 约会(补)
“你放开,我这就砍了那小子!”
夜色渐深,暮鼓声声震响京师,一声大喝却突兀地从陆家小院传出,甚至一度压住了鼓声。
陆九万连拖带拽,将暴怒的老陆重新拉回院里,拿着个大蒲扇呼呼给他扇:“爹你气什么,就他那小身板,都不够我一脚踹的,该担心清白的分明是他吧?”
陆正纲冷静下来,混乱的脑子终于捋清了情况,明白自家种的食人花再次瞄上了小白兔。他抹了把脸,试图说服闺女:“尽管爹很敬佩老公爷,但是,实话实话,他这小儿子是真不像话。爹最近打听了下,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那就是个纨绔子弟,你说你练武多年,辛辛苦苦爬到现在的位子,要这么个人,不亏得慌啊?”
“没有嫖。”陆九万再次申明,然后坐下来耐心解释,“爹,他那是自污,跟萧何贱买土地糊弄汉高祖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