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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她刚一别上,院里就响起了拔刀的声音,而后门骤然向里陷,树枝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陆九万倒吸一口气,赶紧又从地上摸了几根树枝塞进门鼻,隔着门缝,她看见对方露出了狰狞的笑。
陆九万浑身汗毛竖起,想也不想,陡然后退!
几乎是她刚退开,一柄弯刀劈开了木门。
砰然巨响中,奥尔格勒半身淋漓着水,提着刀走了出来。
陆九万二话不说,扭头便跑。好女不吃眼前亏,算算时间,南城兵马司的人也该到了。
草原上的男人都是好猎手,追击猎物乃是打小养成的本能。奥尔格勒怒发冲冠,赤红着眼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哈森手持弓箭探出墙头,咻然一箭射向陆九万。
他这把弓,没有奥尔格勒的硬,但在胡同里射一个逃跑的人,足够了。
陆九万甫一听见弓弦响,仿佛背后长了眼,顷刻改变方位,利箭堪堪擦着她的发丝掠过。又是两声弦响,陆九万矮身翻滚,滑入最近的拐角,再一次与箭支擦身而过。
然而,奥尔格勒的弯刀到了。
雪亮刀锋映着刺目阳光,兜头劈下,迅疾狠戾,明显奔着要人命去的。
陆九万根本来不及起身挥刀,千钧一发之际,她脚部猛然蹬墙,整个人纵身斜斜向上弹去,而后去势未竭,揉身上墙,双腿分开蹬住了两侧墙壁,雁翎刀自上而下,照着奥尔格勒劈去!
奥尔格勒用力过猛,招式已老,再抬手只将将架住了劈至头顶的刀。
一番折腾,风吹掉了蒙面帕子,露出了陆九万的脸。
奥尔格勒仰头望着眸光犀利的女子,咧嘴一笑:“我记住你了。”
远远的,传来了嘈杂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布防的命令。
陆九万略微放下心,改拼命为拖延,像只灵活的鸟儿,忽高忽低逗弄着奥尔格勒,逼得他吼叫连连。
后方传来了尖利悠长的哨音,是哈森撤退的命令。
可是陆九万却耐心缠住了壮汉,让他无法分心。
两人转眼过了十几招,直到胡同里露出了五城兵马司的黄色战裙。
“退——”
随着南城指挥一声大喊,无数张弓箭张了开来,陆九万旋即飘身后退。
奥尔格勒也想退,可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两支利箭不由分说洞穿了他的双腿。
“啊——”
草原汉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双腿一软,扑倒在地,眼睁睁望着弱小的中原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千户,您没事吧?”跑得一头汗的孙指挥大步赶过来,满脸急切,“您怎么一个人先打起来了,他们草原人,都有股蛮力,厉害得紧!”
五城兵马司,名字威风,其实他们的指挥仅是六品官,在遍地权贵的京师,多数时候只敢管管盗贼、火禁以及疏通沟渠,打扫街道等事,憋屈得很。
如今好不容易捞到条大鱼,孙指挥牟足了劲立功。他拎着宝刀,兴冲冲地问:“是不是还有一个?在哪儿呢?”
“在院里。”陆九万带着他们匆匆赶回小院,然而,人去院空。
白玉京落在后面,他直勾勾盯着狼狈不堪的奥尔格勒,喃喃:“不是说要回去了么?为何没走?”
奥尔格勒全副身心都在挣脱罗网上,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孙指挥扫了遍空荡荡的小院,想也不想,立即带人往胡同另一头追。
陆九万追了几步,忽然倒了回来,低头望着对面一户人家门口的半枚脚印垂目不语。
那脚印如果是完整的,大约有【创建和谐家园】寸,属于一个成年男人。
足迹清晰,显然是刚踩的。
她现在只希望那帮小孩没藏在里头。
孙指挥追了一圈没见着人,又看陆九万没跟来,马上意识到出了岔子,又急吼吼掉头冲了回来。
“在里头么?”孙指挥压低了声音问。
“大概。”陆九万推了推门,对方从里面上了门闩,她沉声吩咐,“翻墙查探下。小心,他手里有弓箭。”
一名兵士立即双手撑在墙上,让同伴踩着他的背朝墙里张望。
过了一会,上方的兵士摇摇头:“里头没人。”
孙指挥二话不说踹开了门。
秋风吹过院落,沙沙作响。
众人终于明白此人为何会选择逃往这里了——这户人家开了前后门。
第86章 求不得
孙指挥与功劳擦肩而过,难免有点懊恼,正要死马当活马医地追下去,忽然听见桌下传来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他不由目光一凝,矮身张望,恰好与两名孩童对上了眼。
“讨厌!”五六岁的女童恼他发现了自己,随手拿花枝砸他,气鼓鼓地钻了出来。
孙指挥给砸蒙了,又不好冲小孩子发火,呵斥的话在嘴边滚了圈,咕嘟咽了下去。
陆九万问人要了几枚铜钱,递给年纪大点的男童,笑眯眯地问:“虽然你们被发现了,但姐姐算你们赢,拿去买糖吧!不过我有道题要考考你俩,方才有个男的进来,去哪里了呀?”
兄妹俩高高兴兴收了钱,一起指着后门嚷嚷:“往左边去啦!”
“左?”孙指挥骂了声娘,连忙解释,“这边离正阳门大街很近了。”
陆九万最怕的事情来了。
正阳门大街商业发达,车水马龙,那草原人一身大燕男子打扮,个头虽比燕人高一些,却重病未愈,肤色褪去了塞外独有的特征,汇入人群后并不显眼。
“这他娘的还能追到么?”到手的功劳飞了,孙指挥叉腰发狠,“回去我就给那个大个子上刑,不信他不顾及同伴!”
不知何时,白玉京走了进来,站在陆九万背后欲言又止。
他望着女子挺拔的背影,心头萦绕了无数疑问和懊恼。这一刻,他恨不得回到被仇恨冲昏头的那一年,按死自作聪明的少年。
看女子提步要走,心头的恐慌冲上嘴边,他慌里慌张开口:“我,我可能知道。”
陆九万以为他发现了线索,回过头看他,示意他快说。
白玉京却紧紧闭了嘴,目光中几乎溢出绝望与祈求。
陆九万心中抖地一突,默不作声揪着他去了僻静处,死死盯着他沉声问:“你知道什么?”
白玉京张了张嘴,喉中像是哽了一团棉花,死活发不出声。恐惧与慌乱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怔怔望着陆九万,脑海中闪过的第一道念头居然是:“她一定不会喜欢我了。”
“说!”陆九万本能察觉出对方隐瞒了重要事情,她压低了声音呵斥,“趁着还没酿成灾祸,赶紧交代!”顿了顿,她大度地表示,“哪怕是令尊联系你,我也能接受。”
白玉京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交代:“我,我认识他们。”
陆九万正经了起来。
“他们,他们是草原上任大汗阿古拉的亲人。逃走的那个,叫哈森,是阿古拉的儿子。高个子的叫奥尔格勒,是阿古拉的侄子。”
陆九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草原诸部原本与大燕虽有摩擦,但关系还算和谐,尤其是阿古拉向来爱好汉文化,曾大力在草原推行过通汉婚,说汉话,学耕种等政策,并一力促成与大燕共建马市,双方进入了长达十多年的蜜月期。
然而阿古拉的汉化政策过于激进,惹怒了以卓力格图为代表的保守派——他们刺杀了阿古拉,并将其亲眷连夜处死。此后卓力格图称汗,重新翻出了打草谷的旧俗,再次南下入侵大燕。
也因此,带出了白霆领兵出征的悲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白玉京豁出去了,短促地笑了下,“杀死我父兄的,灭了我白家军无数将士的,是卓力格图。我与阿古拉的子侄合作,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么?”
陆九万震惊地打量着他,仿佛头一次认识他。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个人一直都很危险,他只是掩饰得太好。
“你做了什么?”陆九万听见自己恍恍惚惚地问,“他们为何能进入大燕腹地?”
“他们是来找我要钱,谈下一步合作的。”白玉京觉得荒谬极了,“我,从四年前,就给钱给物,帮他们跟白家旧部牵线,由着他们在边界发展势力,我需要他们去对抗卓力格图。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去磨一柄复仇的刀。”
陆九万怔怔望着他,冷冷地提醒道:“你知道你这是养寇自重么?”
“我只是……”
“你想没想过你远在京师,可能根本控制不了这柄刀?”陆九万打断他,几乎压不住胸腔中左冲右突的杀意,“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白玉京,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能凭自己一个手无兵权的少年,颠覆草原的局势?如果你把他们的胃口养大了,如果驱狼吞虎后他们不满足草原的地盘,会怎么样你想过么?你别忘了,他们被你养在双方边境那么久,大燕【创建和谐家园】,他们早就摸透了!”
譬如黄钟大吕震响心间,白玉京踉跄后退,脸色蓦然苍白,他喃喃着辩解:“我,我有叮嘱边军,我,我会……”
“你能保证么?”陆九万杀气腾腾地瞪视着他,“十四五,你十四五就敢去染指两国争端,那不是你纸上谈兵的游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真实战局!”
白玉京仓皇地低下头,心里止不住委屈和难过:“可是,可是朝中没人给白家一个交代……”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法子去复仇对么?”陆九万猛然双手攥住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还记得红莲寺下,你说过什么吗?容我给你重复下,你说‘我有一腔仇怨,对天对地对仇人,独独不会分眼色于豺狼。祸国殃民者,他们不配’。如今你怎么就知道,同哈森的合作不是与虎谋皮?白玉京,你脚下这块土地,是你们白家祖祖辈辈守护的家乡,如果你搞出了滔天大祸,良心何安?!”
“我……”所有的文过饰非都在一声声质问里灰飞烟灭,白玉京狼狈地别开眼,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想到。”
“是没想到,还是有疑虑,但被仇恨蒙蔽了心眼,刻意忽略了?”陆九万毫不客气指出他问题所在,“你曾是神童,你曾写过《哀古战场》,你说没想到,这话你自己信么?”
她问得太过犀利,让白玉京无言以对,满脑子里只回荡着两个字——倘若。
倘若当年他对人世间稍微信赖点,倘若当年他不是那般自负,倘若当年身边有她当头棒喝……
看陆九万转身要走,心头的恐慌令他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哽咽着央求:“别走!别丢下我!我,我知道哈森在哪里,真的知道!”
第87章 亡羊补牢
白玉京带着陆九万去了正阳门外的一家铺子,据他交代,这是他用老管事的名义开的药铺,负责与哈森的联络以及为他们输送药材粮草。
陆九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边匆匆往目的地走,边讽刺道:“得亏盐铁官营,不然我都可以给你收尸了!”顿了顿,她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为何白家二十年后会覆灭了,你自个儿作的!”
白玉京怔了证,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若是二十年后,他勾结草原部落的事情暴露,而哈森又的确盗走了通明石,那么新帝流放白家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一刻,方才没考虑到的事情悉数涌了上来,哈森要通明石做什么,他哪来的门路拿到石头?强烈的危机感【创建和谐家园】得白玉京额上青筋呼呼乱蹦,他直觉自己可能会被哈森害惨。
他咽了口口水,真真切切感觉到害怕:“陛下,陛下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置我,处置白家?”
陆九万瞥他一眼,勉强压下怒气,尽量客观地回答:“看你们白家还留了几分香火情吧!”
白玉京捅的娄子太大,纵使陛下念旧情,怕也难姑息,除爵都是最好的结果。
少年手指蜷曲了下,苦笑着叹息:“我就像只秋后的蚂蚱,越蹦跶死得越快。”
这消沉的语气终于让陆九万消了火,她实话实说:“你庆幸吧,自个儿是护国公嫡系最后的独苗苗,陛下应当会留你一命。”
老实说,这话并没有安慰到白玉京。
到了地方,南城兵马司的人迅速包围药铺,白玉京先进去探查情况,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哈森竟然真的躲了过来。
白玉京不敢大意,奥尔格勒冲动易怒,没什么主见,没认出隐藏在幕后的自己实属正常;可哈森像只独狼,耐心而狡诈,他应当调查过合作者的身份,八成知道自己。
药铺掌柜指了指后院,神色有点怪异:“正要去找您呢,他说有事求助。”
果然。
白玉京心沉了沉,看来此人是打算拖护国公府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