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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冷月下,陆九万与宋联东并肩而坐,两人拿着树枝在地上涂涂抹抹,气场说不出的和谐。
兴许,她该找个与她志同道合的武将,而非他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不对,他为何会想这个?!
白玉京疯狂摇头,这好感来得突如其来,几乎打乱了他的步调。六年来他独自背负着血与恨踽踽独行,未曾有一刻放松。可是通明石携带着种种意外,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撞入他的生活,最初是他招惹了她,所以先沦陷的是他也算报应。
他仔细审视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审视秤杆上的秤星。白玉京轻轻折下一根草杆,掰成几段,而后,他蹲在床前,草草回忆了下曾接触过的情爱故事,借着微弱月光开始粗糙的检验。
“是否经常主动去找她?”
白玉京放下一段草杆,心说自己是为了拯救白家,不是找她谈情说爱。
“在她面前是否胆怯,容易犯怂?”
白玉京放下第二段草杆,忍不住腹诽,陆九万那么能打,哪个纨绔子弟不怕她?
“看到她是否开心而放松?”
白玉京放下第三段草杆,心说废话,白家脱险有望,自己当然开心。
“是否忍不住打理自己,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她?”
白玉京犹豫着要不要放第四段草杆,公爷从来锦衣玉食,这是勋贵子弟的面子。
“是否按捺不住,总是关注对方?”
白玉京放下第五段草杆,自己解释为了白家,自然要多留意案情进展。
五个问题回答完,他瞅瞅手里还捏着的第四段草杆,自暴自弃丢了进去,双手掩面不语。
每个答案他都能找到理由,可是五个答案全部是肯定,这可就耐人寻味了。到了现在,他再说是为了白家才这样,他自个儿都觉得矫情。
白家固然重要,可是亲近之人只剩奶奶,随时准备带人跑路的白玉京,觉得白家这个空壳子,大约还不值得他委屈自己“【创建和谐家园】”。
白玉京短促地笑了下,他近来分明卖得很开心。
情不知所起,可女子早已在他心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心悦她。
或许是女子屡次劝说他放开心胸的通透,或许是女子为了案情不厌其烦反复查证的认真,或许是女子近来与他朝夕相处,相互扶持,总之,他对她起了非分之想。
白玉京肯定了这个想法,继而严肃思考是顺其自然,而是趁着情不浓狠手掐断。
他趴在床前犹犹豫豫,夜风呼呼吹着,送来了女子清晰的笑声,轻微而自然,似雨中竹叶,划断了他那细如蛛丝的理智。
白玉京呼吸急促,一把抓起五段草杆,心说去他娘的“为了她好”,万一旧事如她所说,并非君王忌惮呢?万一她不嫌麻烦,就愿意拯救自己于水火呢?万一,万一最后行至绝境,她能放得下自己,就如她亲手逮捕三名未婚夫那样呢?
白玉京这一刻觉得自己卑劣又卑微,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委屈,混着心头滚烫热血在他胸膛横冲直撞,宛若喷薄的岩浆,猛烈冲上头颅,灼烧得他再也待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她面前,大声诉说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哗啦”拉开了门,冲着院中人影大声喊:“陆千户!”
陆九万清清冷冷望过来,未发一语。
这道目光似一盆凉水浇熄了白玉京心头热火,滚到嘴边的问题“咕嘟”掉回了肚里。他直不楞登望着女子,半晌,怂怂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小声地道:“我,我就是想到了一个问题,嗯,跟案子有关。”
“哦?”陆九万起身走过来,耐心地问,“你想到了什么?”
白玉京迅速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今晚犬子该联系我了。但,咱们现在这种情况……”
陆九万微微蹙眉,觉得有点棘手:“是必须固定的日子,或者只能三天么?”
“不是。”白玉京越说越顺,好似原本就是出来聊案子,“隔个三四五六天都行。”
陆九万松了口气,不在意地道:“那你明天再试试。他那边的机会用掉,还有你这边,单方面给他托梦也是可以的。”
白玉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欣然夸赞:“我是关心则乱,总是需要姐姐提醒。”看到陆九万眼神怪异,他微笑着解释,“眼下你的身份不宜外露,称呼上面,您忍忍。”
陆九万迟疑了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白某人在打什么歪主意,且是冲着她来的。
白玉京缓缓关上门,露出了一抹笑意。
“陆千户”是尊重,可未免生分了些,远不如“姐姐”来得亲昵。
“姐姐。”白玉京在黑暗中轻轻唤了声,又唤了声,最后捂着脸无声笑开了。
第80章 鬼市见闻
许是抱着开心入睡,白玉京实在太过兴奋,直到后半夜方沉沉睡去。
梦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他觉得才眯了会儿,就已听到了附近人家悉悉索索起床洗漱的声音。
天还黑着,星子散落夜幕,凌晨的风凉飕飕的,吹得白玉京脱离了沉眠,他听见陆九万在窗外小声交代:“我去办点事,等他醒了,您让他自个儿回家。”
“行!你自己小心点。”宋联东笑道,“有你替他操心,是他的福气。”
白玉京激灵醒了,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踉踉跄跄扑到门边要求:“你去哪儿?我也去!”
陆九万回过头来看他,白公爷困得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吊在门板上,但凡手上稍稍松点劲儿,就得享受脸砸地的待遇。她实在见不得好生生一张俊脸,三天两头受伤,不由轻轻嘶了下,走过去揪住他的后领往屋里带:“乖,去床上睡。”
“我不!”白玉京迷迷糊糊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嚷嚷,“你别想丢下我!”
陆九万无言望着他,觉得公爷这脑子必须得好好瞧瞧了。
最后她也没能甩脱这块人形膏药,只得顶着宋联东意味深长的目光,尴尬地拖上白玉京往外走。
五更三点(约凌晨04:12),晨钟响彻京师,各大要道的禁行栅栏陆续搬开,路上渐渐有了行人。
这个时节,晴天无雨,约莫得卯时二刻(凌晨05:30)日头才出来。眼下外面黑黢黢的,唯有道旁食肆烧起了灶,靠着红通通的火光照亮方寸之地。
白玉京从来没这时候出来过,他好奇地打量着难得一见的街景,小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醒了?”陆九万瞥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过鬼市么?”
“那是什么地方?”白玉京一怔,“这名,怎么阴森森的。跟酆都鬼城有关系么?”
“没有。”陆九万耐心解释,“鬼市是种集市,一般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奴仆偷了主人家的东西来卖,比如一些造假高手趁着天黑卖赝品,天一亮集市就散了,找都找不到。”
白玉京若有所思:“所以,如果宫人偷窃通明石是为了钱,那么送到鬼市,远比送到古玩铺子更隐蔽,更好脱手。”
“聪明!”陆九万很欣赏他一点就透,“事已至此,你就祈祷通明石还未出京吧!不然过了鬼市之手,这玩意相当于洗白了来路,再寻到的可能性不大。”
白玉京闻言紧张起来:“那咱们得从哪里开始找?”
陆九万带着他拐向了西安门附近。
白玉京只觉眼前骤然亮了,无数盏昏黄的灯笼如游龙,延伸向暗夜纵深处。每盏灯笼旁都有一个摊位,就地铺了布或羊皮,有的摊位摆了古玩玉器,有的摊位摆了卷轴字画,瞧上去简直比国公府的库存还丰富。
陆九万在街边买了两只面具,与白玉京分着戴了,小声交代:“你一会儿装成过来长见识的富家子弟,多看看各类石头。”
“好……其实不用装,我本来就是。”白玉京有点担忧地摸摸荷包,问,“这边好像是现场交钱,我只带了点碎银子和金珠,平常拿来赏人的,不够吧?”
“确实不够。不过没关系,可以另约日期交易。”陆九万先去跟真爷约好的地方,找乞丐要了消息,边思索线索边提议,“你可以先买点品相奇怪的石头吸引下贩子。”
真爷给的消息不太妙。
七月前后宫里陆续出来过几批库存,多的七八件,少的两三件,一出来就流入了鬼市。这种品相好的东西出手很快,只要价格不是太高,根本不缺人买。到了京师外,只需挂上“贡品”的名头,抬几倍价格都有人抢着买。
最近跟宫里往来密切的贩子名叫张大亨,据说是有个老乡在宫里当差,总能弄到残缺不全的宝贝。乞丐描述,张大亨眉上有道疤,常在鬼市卖珠宝玉器。
“真是残缺不全?”白玉京疑惑。
“看你怎么理解。”陆九万笑道,“我在东西上糊块泥巴,往上报损毁,然后拆了泥巴转手高价卖出去,也没人追究。”
白玉京沉默了下,觉得皇帝也挺可怜的,坐拥四海,却家贼难防。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得可怜皇帝了。
他站在一处摊前,盯着一只冰裂纹的梅瓶挪不动步子。好半晌,他才缓缓转头看陆九万,艰难地道:“这只瓶,是我家的。”
雨过天青色的瓶儿,胎壁极薄,大约靠灯笼近,瓶身隐隐透出光来,纹络千丝万缕,裂而不断。
他抄起梅瓶,翻过来给陆九万看瓶底的钤印。
陆九万“噗嗤”笑了,对白公爷的运气委实不知该如何评价。
白玉京心知正事要紧,可他走了几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回来问:“这从哪收的?”
贩子打量着白公爷华贵微皱的衣裳,陪笑道:“鬼市的规矩,不打听东西来路。”
白玉京还想再问,陆九万一把薅走了他。
“不是,我家出了内贼!”白玉京小声央求,“你让我问问,我保证不透露身份!”
“正事要紧。”陆九万毫无诚意地安抚他,“等找到波斯贡物,你掀翻了鬼市我也管不着你。”
白玉京冷静下来,犹自气愤:“我家给的待遇还不够好么?给下人的工钱,足以让他们家境殷实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陆九万环视着周边地摊,淡淡道,“你看马顺缺钱么?还不是贪得无厌。”
白玉京心里不舒服,不断回头看卖梅瓶的贩子,试图记下他的脸。
陆九万察觉到他的目的,出声警告:“我劝你别做多余的,不然可能会惹祸上身。鬼市自有其规矩,坏了规矩,我怕你走不出鬼市。”
“可是他,不是,我好歹是个国公!”白玉京不服气。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陆九万叹气,“您当心他们逮着您一家偷。”
“我是失主啊!”白玉京觉得匪夷所思,“我不能,不能维护我的利益么?”
“难。”陆九万想了想,指着不远处巍巍皇城问,“最大的失主在那儿,你看鬼市消失了么?”
白玉京望望夜色下起伏的城墙轮廓,又望望热热闹闹的鬼市,幽幽叹了口气,认栽了。
第81章 采买奇石
成串的灯笼将集市映得明暗交织,无数人汇聚鬼市,偏偏从始至终都无人大声说话,买方和卖方都在小声交流,平常贩子的吆喝声在这里几乎绝迹。
白玉京注意到每逢买方定下物品,双方便一人伸出一只手,以袖子遮掩了动作,外人只隐约能瞧见两手时不时带得袖子鼓起落下。
两人慢慢接近卖奇石的区域,陆九万忽然拉着白玉京走到偏僻处,拽起他的手,交代:“鬼市这边讨价还价跟别处不一样,这里是用手讲价。来,你跟我学,我教你各种手势的意思。”
白玉京呆呆望着陆九万拽着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生着薄茧,女子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入心,满脑子都回荡着:“她拉我了!”
鬼使神差的,白玉京反手握住了那只手,并试探着调整到最契合的交握姿势。他着迷地盯着两人的手,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瞬,从天而降一记巴掌扇在了他手背上,女子低斥道:“认真点!”
白玉京激灵醒了,讪讪笑着抽手,没成想又被扇了一记。
陆九万略有几分恼火地呵斥:“你上点心,还想不想找了!”
白玉京慌忙收回了猿腾马奔的心思,定定神,努力记下陆九万的教导,并随着她的口令做出各种手势。
陆九万发现曾经的神童也是神童,白公爷真是十分聪慧,一旦用心,东西学一遍就过,并能举一反三,跟自己过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