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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春雪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名字?被略卖的时候么?那么梦中的男人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吗?怪不得她情绪起伏那般大。
“春儿,春儿。”陆九万觉得不太对劲,她分明记得外祖母曾说过,母亲幼时叫“钟雪”,如果“钟春雪”是后来改的名,如果被略卖的记忆那么痛苦,母亲为何还要将“春”字嵌进去呢?
陆九万怀疑是不是记忆太过久远,导致出了差错,怎么想都觉得不通。
梦中发了一身汗,看看雨停天亮,她爬起来换了身贴身衣物,套上外袍趴桌前记下“知春”这个名字。正要收起来,猝然看到了“知慧”二字。
知春,知慧,会有联系么?
陆九万死死攥住笔,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一个不敢想的可能跃入脑海:钟春雪是在去过净慈寺后才走失的,而净慈寺曾作为长兴教的据点,知慧则是长兴教的联络人之一,那么当初略卖钟春雪的是……长兴教?
门外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约莫是赵长蒙或者邵越泽派人来催了吧?
她顾不上开门,缓缓低下头看笔记,忆起长兴教信徒曾说,他们其实早在十年前就入了京,托庇于净慈寺。
时间对不上。
谁在说谎?或者还有信息没有暴露出来,长兴教的信徒自个儿都不清楚。
刚发过烧的脑子有点跟不上,陆九万思考得太多太快,一时有点眩晕。她扶着额头,恍惚想起知慧是让许鹤鸣给灭口的。
她闭了闭眼,榨干了自己最后清明:庄太妃曾经图谋拆除净慈寺。
所以,长兴教还是跟晋王有关的吧?
脚下踉跄了下,陆九万伸手扶住桌子,虚汗涔涔而下,最后的念头是通明石。
“哐当”一声巨响,陆九万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陆千户!陆千户?陆千户你怎么啦?”
“闺女?闺女!”
紧闭的房门被撞开了,凭感觉似乎是老陆将她抱到了床上,还拉上了床帐。陆九万想起桌上的纸张还没收,她胡乱伸手挥舞了几下,用尽力气想说什么,无奈脑子跟身体无法达成一致,最终还是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房间里浓郁药味掩住了厨房飘来的饭香,熏得人头脑更昏了。
陆九万闭眼缓了会儿,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不是老陆,她呼地坐起来就要去摸刀。
“陆千户醒了?”屋里传来一把柔和的女声,纤细素手挑开了床帐,露出身着荔枝红衣裙的年轻女子。
陆九万认出这是白玉京的侍女如意。
“醒的正是时候,婢子还发愁怎么喊您喝药呢!”如意利索地扶起她,先给还不太清醒的陆千户灌了小半杯温水,而后端起药碗就往她嘴边凑,动作熟练,神情淡然,一看平日伺候的主子就不太省心。
陆九万懵懵懂懂喝完药,瞧着如意给她端水漱口,又捧来装着酸梅、玫瑰灌香糖和藕丝糖的盒子供她选择,难得体会了把富贵人家的奢侈【创建和谐家园】。
“公爷说得没错,您果然喜食酸。”如意笑眯眯把酸梅塞她嘴里,将糖果盒子收好,抱来了她的外衣,“您是现在起床,还是再躺会儿?”
陆九万让那碗药灌得有点恶心,摆摆手示意不起,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儿?还有这屋里……”
她指指床前多出的山水绢屏风,又指指糖果盒子和暖壶,深切怀疑护国公扶贫来了。
“公爷早上过来送程仪,正赶上千户晕倒。”如意用温热帕子为陆九万擦了脸和手,笑道,“公爷有话想跟千户聊,不太方便,就让我等搬来了屏风。”
陆九万仰头想了一会,她晕倒前确实听到了一声男子的惊呼。
大燕有给旅者送礼物或路费作程仪的习俗,不过且不说出公差能不能收,单就说他俩的关系,应当还没好到那种地步吧?
总而言之,白玉京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第51章 交心
陆九万的房间一侧辟为书房,一侧辟为卧房,中间摆了张半旧圆桌喝茶。
如意出门前特地将床帐放了下来,又把屏风挪到了床尾过道处,示意自家主子坐圆桌旁说话,可以说十分贴心了。
白玉京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弓箭和刀具,突然觉得自个儿往她书桌上插的那束小白花有点多余。他背对着床,垂目望着书桌上没来得及收起的纸张,神情难得严肃。
“劳动公爷了。”陆九万声音有些哑,她咳了声,尽量吐字清晰,“这趟公差我怕是去不了了,这程仪……”
“无所谓,左右不是贵重东西。”白玉京扶着圆桌坐下来,手里还拈着那几张纸,淡淡道,“我留下来,只是有事情想请教陆千户。”
陆九万陡然心生不妙,默了一阵,才低声道:“你说。”
屏风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白玉京翻动着纸张,语气平和:“敢问陆千户,您反复总结嘉善大事记,是要做什么?”
陆九万沉默了。
外面的雨停了,细细的风透窗而来,吹得床帐微微摇晃。陆九万隔着重重遮挡,看不到白玉京的神情,仅能从他语气推测,他大约是不太高兴。
难言的气氛里,白玉京突兀笑了,笑声带着自嘲:“昨天您才与我谈笑风生,可您回到家,却……陆千户,您可真是,公私分明。”
最后四字,白玉京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住了怒气。
陆九万无言以对,她只得道:“我不过是在整理一些线索,并非针对你。”
“是啊,并非针对我。”白玉京眸中蕴着嘲讽,“这些年来,人人都在我面前避而不谈榆林之战,亲朋好友跟呵护小孩一样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看不惯的直接连个眼神都欠奉。陆千户,你知道么,其实我并不介意跟人谈榆林之战。可惜,没人愿意跟我谈,他们都怕言多必失。”
陆九万明白了,这份大事记戳中了白玉京一直苦苦压抑的愤世嫉俗。
白玉京垂目望着那些文字,忽而笑道:“我也整理过这类东西,不止一份,非常详细。然而,没有任何一个细节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家军为何会困守榆林。”
“算了。”说着说着,他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都是堆烂账罢了。”
这声“算了”,似乎抽掉了某种东西,肉眼可见的,白玉京再次褪去了锋锐和怨愤,整个人呈现出沉沉的暮气,连声音都懒洋洋的:“您这上面写的东西还挺多,是跟最近的案子有关么?不是说要结案了,怎么还……”他将纸张凑到鼻端嗅了嗅,肯定地道,“是新写的。”
陆九万正要以公事的理由一言带过,却听白玉京叹息:“你若不能说便罢了,别敷衍我。”
敷衍二字,白玉京六年来体会得刻骨铭心。
陆九万再一次沉默了,总觉得白公爷像个炮仗,丁点火星就炸。
卧房陷入难言的寂静,衬得院中老陆大肆点评饭食的声音格外响亮:“好吃!不愧是栖花楼的大厨!都说小公爷会吃会玩,诚不欺我。”
陆九万终于找到了新话题:“栖花楼的大厨为何会在我家?”
“我叫的。”白玉京将纸张压在茶杯下,没精打采起身,“你家离栖花楼远,饭菜送来就不好吃了,不如现做。”
“我为什么要吃栖花楼的菜?”陆九万震惊了,这是名下无房之人该考虑的么?
白玉京一怔,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生病之人不都胃口不好么,我看你那天在栖花楼吃得挺开心,就……那,你喜欢哪家,我再给你叫。”
陆九万更震惊了,胃口不好就要吃栖花楼,这是怎样的奢侈?还有,你为什么那么积极?
最终,她能问出口的是:“栖花楼,大厨不是,不上门烧菜么?”
“咦,有么?”白玉京比她更惊奇,“我看他家挺客气挺乐意的呀!”
陆九万又沉默了,今儿个沉默的次数有点多,但除了沉默,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知人间疾苦白公爷。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日常么?
真好!
白玉京慢一步咂摸出了味道,意识到自个儿何不食肉糜,两人压根是鸡同鸭讲。他尴尬地咳了声,善解人意地表示:“护国公府在他家常年记账,按月结算,您不必费心,免得错了账。”
陆九万更想揍人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的气氛倒是没那么沉凝了。白玉京松了口气,以近乎落荒而逃的态度去拉门:“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白公爷。”陆九万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
“嗯?”
陆九万仰面望着帐顶,轻轻道:“当年老护国公,是家父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亲自背离战场的。”停了下,她更轻地道,“为此,家母再没回来。”
已行至门口的白玉京豁然转身,怔怔望着摇曳的床帐,之前的算计与排斥一并化作羞愧席卷心头。他倏然觉得自己仿佛阴暗里的老鼠,卑劣见不得光,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都被他悉数当做了棋子。
半晌,他略微有些哽咽:“对不住,连累你们了。”而后,他深施一礼,“多谢令尊令堂仗义,让家父能囫囵下葬。”
这一刻,方才的尖锐与不平都像是从未存在一样,两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与默契。
陆九万平静地道:“白公爷,我有几句话一直想与您讲。”
“你说。”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味沉湎于过去,与仇恨怨愤同伍,最终只会变得故人不识,亲友疏远。”
白玉京欲言又止,提了提唇角,露出一抹讥诮。
陆九万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那日我劝您,曾经喜欢的事情,总要尽力一试,其实并非完全是异想天开。我知你对人世不信任,企图以自污保全护国公府,可是白公爷,万一您这一步走错了呢?”
“哦?”白玉京挑了挑眉,重新坐了下来,懒散开口,“您何以断定我是自污?就不能是重重打击下,自甘堕落?”
“就凭我是白泽卫。”陆九万淡然道,“我们看人,不是看表象,是追踪过去,探究现在,最终捋清脉络,看的是一个人轨迹。白公爷曾负神童之名,乃是云端仙人,纵使陷入泥淖,也该奋起复仇才是,而不是甘愿沦为自儿个曾经最厌恶的纨绔子弟。”
白玉京无意识地抓了抓袖子,有种邪魔钻出地底,乍见天光的惊骇。
第52章 真心
“白公爷,您若从此阴郁发奋,处心积虑颠覆朝纲,我反倒觉得更合情理。”
白玉京豁然而起,由于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凳子,发出“哐当”巨响,惹得院中的老陆扯着嗓子发问。
陆九万扬声安抚住了老陆,继续刚才的话题:“白公爷,您真的搞清楚仇人是谁了么?”
白玉京沉默了,他若是知道,就不至于沉寂那么多年了。他不敢查,不敢碰,唯恐触碰了哪根要命的线,惹来上位者的忌惮。
“您连是谁都不知道。”陆九万啼笑皆非,“这么面面俱到地防着,不觉得累么?”
白玉京别开了头。
“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为着一个可能,就抹杀了曾经的自己,放弃了自己曾追求的一切,值得么?”陆九万终于说出了她压在心底的话,“您怀疑的那个人,那个地位最高的人,他,并不是一个不顾大局之人啊!”
“大局?”白玉京嘲讽地笑笑,“大局是什么?我护国公府曾经攥了多少兵权,如今又还剩多少?这个大局够不够?”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陆九万耐心劝说,“据我所知,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能为了大局,容忍晋王领兵,所以……”
“此一时,彼一时。”白玉京别开了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是他首先是大燕的一国之主,排在第一位的威胁是草原。”陆九万将想说的一股脑说了出来,并不强求他能接受,“当然,我只是这么建议,算是给你指出另一条路。至于值不值得冒险,选择权在公爷手中。”
“若非忌惮,护国公府的爵位何以空悬六年?”白玉京目光犀利,字字慎重,“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可是今上并非沉不住气之人,他若真想对付护国公府,或许你高位,以遮掩目的,强行捧杀;或斩草除根,片甲不留。似如今这般晾着你,又有何意义?”
白玉京若有所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九万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稳了稳心神,尽管觉得陆九万有些天真和过于理想,还是彬彬有礼地道谢:“多谢陆千户提点,白某会认真考虑的。”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微凉的气息蜂拥而入,随即又被关在了门外。
房间重新静了下来,陆九万望着帐顶,沉沉地叹了口气。
人哪,甭管高低贵贱,都有自个儿过不去的坎儿。跨过去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跨不过去,或泯然众人矣,或就此沉于泥淖。有的人选择随波逐流,和光同尘;陆九万脾气硬,自小就是脱层皮也要翻过去的——那会有一种成就感。
品尝过栖花楼大厨的手艺,老陆送走白玉京主仆俩,忙不迭冲进来,隔着屏风问:“闺女,你跟小公爷,是不是,嗯哼?”
陆九万收好那几张纸,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闻言一拍床铺就要跳起来砍人,结果起得太猛,差点把腰给闪了。她扶着腰,怒道:“你瞎说什么,你看我俩哪般配?这种纨绔子弟,我每个月揍一串好么!”
“可是他很符合你的要求啊!”老陆掰着手指给她数,“未语先笑,尊敬长辈,乖巧;,话里话外都挺佩服你的,崇拜你;带人、送物、请大夫、叫厨子,贤惠,还有眼力价。你寻思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