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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事吗?
少年时期干的混账事儿太多,陆九万一时竟对不上。她仰头想了一会儿,方从久远记忆里扒出一鳞半爪。那时她似乎刚掀翻了赌场,心里憋了股气,一心证明红衣军比白家军强,便独自收拾了行囊,骑上陆正纲的马,揣上不知打哪儿搞来的路引,径自出了京。
不过居然是老赵派人追的她么?赵长蒙什么时候跟自家关系那么好了?他不是一直嫌弃老陆粗鲁么?
乱七八糟想了一圈,外间吴良也劝住了赵长蒙,好说歹说才让他松口暂且不办陆九万。
“赶紧让她去南方,别让她留京里气我,不然我得少活十岁!”老赵呼出一口浊气,吩咐,“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案子不结,她不甘心走人。左右通明石有下落了,一会我把案卷填了,给它报上去。对了,他们千户所说之前跟杨骏联系的那个人太过警醒,不好追,你亲自过去守着杨骏,一定要把人拿住。”
嗯?通明石找到了?
陆九万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意外,总之有点茫然。既然通明石寻到了,老赵还安排吴良去追踪长兴教的联络人,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确有在办案?
可是“欺君之罪”是怎么回事?老赵为何迫不及待送她出京?
思忖间,外间话题变了。
“你说这女娃娃,老子好心给她搭线,让她跟邵越泽一起办案,她还推三阻四的,不像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赵长蒙敲着条案,嘚瑟,“大家都是干监察的,凭什么御史言官是清流直臣,我白泽卫就是朝廷鹰犬?等老子的心腹大将拿下他们的邵谪仙,我看他们再怎么好意思鼻孔朝天!”
破案了,怪不得着急要她出京。要说赵长蒙最烦两拨人,一拨是瞎指点不干事的清流直臣,另一拨则是动不动就挑事卖惨的死太监。
撺掇下属霸王硬上弓,拿下死对头的先锋,的确是老赵这只笑面虎能干得出来的事。
很快,另一个疑问也消弭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贴。”吴良不知想到了什么,叹口气,殷殷劝说,“皇帝采选,要的就是适龄姑娘。你说你明知一些人家是拉郎配,那婚书也是假的,还帮着打马虎眼,这说不过去。”
“要真是进宫做妃子也就罢了。”赵长蒙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咱们这位皇帝,向来抠门勤奋,不好女色。若无半点用处,纵然长得沉鱼落雁他也不搭理。你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半懂不懂进宫,多半要从宫女做起,辛苦不说,还没个奔头。你要有个闺女,你也舍不得。放心吧,陛下才懒得追究,送进去的能干活就行。”
原来是帮不想进宫的小姑娘们打掩护,这还真是欺君。
心脏落回胸腔,所谓的担忧不过是虚惊一场,陆九万竟生出了“老赵真是个好人”的念头。
她呼吸轻缓,耐心等两人出去后,撩开竹帘钻了出来,重新将茶叶罐摆回了条案上。
老赵,你值得!
陆千户熟练地翻墙离开,哼着小调去寻唐惜福,打算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顺带安排好工作,准备协同都察院一起南下办案。
月洞门外的亭子里,赵长蒙目光沉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拢了拢袖子,哼笑:“姜还是老的辣,小丫头嫩了点。”
“若非你看见月季少了一株,指不定得让她听去多少。”吴良心有余悸,“纵使我听力好,怕也不能及时发现。”
“老子就那一株今年刚培育出的新品种!”心痛与怒火一并冲上头颅,赵长蒙捶胸顿足,“败家子啊!”
吴良茫然望着他,喃喃:“不都那几个色儿么?”
自诩高雅的赵指挥使,再一次感受到了对牛弹琴的心累。
第47章 取名废
陆九万心情甚好地出了官署,突然记起白玉京要去叩宫门,脚步一顿,又拐向了护国公府。
就她早上观察,白玉京挺上道,甚至比自己还积极,所谓的叩宫门估摸也是为了拖住她。
本着不能坑盟友的想法,她得过去通知一声,免得对方干着急。
护国公府门口不知发生过什么,陆九万到的时候,几个仆役正默不作声地洒扫。地面上残留了碎玉和果皮,似乎有谁在这里砸过东西,还有人扎堆看过热闹。
一日登门两次,老管事笑呵呵迎出来,亲自带着她往正房走,对主宾二人早上的龃龉只字不提,仅状若不经意地提及白玉京在大门闹过一场,说话十分有水平。
白玉京撒泼撒得累瘫了,这会儿正躺凉棚下,由着如意一勺勺喂雪花酪。
所谓雪花酪,就是用碎冰、牛乳和果浆制成的冷食,酸甜解暑,颇得贵人们喜爱。
“陆千户来了?”白玉京闹得有点过,头晕恶心,轻微中暑,瞧见陆九万过来也没起身,只是接过雪花酪,吩咐如意给客人也盛一碗。
陆九万大热天来回跑,热得够呛,便没跟他客套,特意让多浇了些酸梅汤。
“你喜欢酸啊?”白玉京捧着瓷碗,慢吞吞地道,“我还当你会一口干。”
陆九万看他神色萎靡,不由皱眉:“公爷这身子骨不太行啊,虚了些。”
“我一介文人,大热天的闹这一场,能不虚么?”白玉京耷拉着眼皮,一勺勺吞着冷食,整个人恹恹的。
陆九万好气又好笑,合着不是这位纵马打猎的时候了。她打发走了下人,捡着能说的先说给白玉京听:“通明石有下落了,估计这几日就可结案。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去白泽卫询问赵指挥使。我呢,明早出京,不再跟这案子了。”
“找到了?!”白玉京豁然扭头,原本的气息奄奄一扫而空,一骨碌爬起来问,“在哪儿?”
“不清楚。”陆九万示意他淡定,“我偷听的。此事尚未外传,你自个儿知道就好,别再闹了。”
白玉京瞬间精神奕奕,放下瓷碗,猛拍大腿:“太好啦!只要把通明石放回内库,我儿子就得救啦!”
陆九万真心觉得本代护国公脑子有毛病。
绿树浓荫,窝在一旁睡觉的画眉鸟被他吵醒,不满地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要找主人干仗。
白玉京心情好转,也有了跟鸟吵架的精神头,站起来叉腰指着笼中鸟叫嚣:“小没良心,再叫炖了你!今晚吃烤乳鸽、熏鸡、炖鹅,略略略!”
陆九万抬头望去,巴掌大的小鸟神气十足,晃得笼子哐哐作响,跟主人简直绝配。她忍不住笑道:“这鸟真漂亮,有名儿么?”
“有啊!小没良心!”
“什么?”
白玉京认真解释:“小没良心。他妈叫没良心。”
陆九万沉默了,这个取名水平,怎么说呢,不能说不好,总觉得白公爷有点故事。她委实夸不出来,许久才艰难地拐弯:“其实,我想问这是什么鸟。”
“画眉。”白玉京坐下来,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鸟名比我儿子的小名好听多啦!”
陆九万虚心请教:“公爷打算给令郎取什么名儿?”
她倒要听听还有什么奇葩名儿。
“狗剩。”白玉京紧接着解释,“不是我取的!犬子说是我娘子取的!”
白玉京偷觑着陆九万的神色,许是对方在酒楼质疑他脑子有病【创建和谐家园】到了他,他莫名想较劲,还想试探下对方能不能接受此等怪力乱神之事。
可是陆九万怎么说呢,人有点僵硬,神情古怪,竟还有开心?
白玉京一时犯了迷糊,严重怀疑她也被这惊世骇俗的小名给震住了。
不,其实陆九万只是在考虑要不要给未来孩子改个名儿,免得重名。她一向是取名废,所以很少自个儿取名,如今竟然有人跟她审美相似,陆千户不由生出海内存知己之感。
就是吧,这位知己脑子里的病愈发重了,竟然除了儿子,还臆想出了娘子。
她怜悯地望着自鸣得意的白公爷,柔声赞赏:“此名甚好,贱名好养活,尊夫人对令郎……慈母之心拳拳,公爷将来定然阖家美满。”
贱名好养活。
白歌的说辞自脑海中跃了出来:“儿是早产,母亲说贱名好养活。”
白玉京目光惊疑不定,心说原来京师女子如今时兴这种审美了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这破名好?!
再想想“陆九万”这个名字,白玉京忍不住怀疑护国公府是不是有点跟不上风尚了。他试探着问:“听说陆千户字‘云青’,您这名儿是取自庄子的《逍遥游》么?”
《逍遥游》中有几句是“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意思是有一只鸟,它的名字叫做鹏。鹏的背像泰山,翅膀像天边的云;借着旋风盘旋而上九万里,超越云层,背负青天,然后向南飞翔,将要飞到南海去。
“你要这么说也行。”陆九万轻轻嘶了声,笑道,“其实是家母痴迷叶子戏,生我那天她还在跟人打牌,正巧摸了张九万贯。至于‘云青’这个字吧,是我入白泽卫后,赵指挥使觉得名不太像样,特地取来给我做遮掩的。”
白玉京摸索着拿起碗,胡乱灌了口融化一半的雪花酪,心说看来京师还是有审美正常之人的。不是我等跟不上风尚,属实是人家审美太过出众。
两人一时无话,陆九万起身回家收拾行囊,白玉京泽爬去房间怀疑人生。
安富坊有人家在院中排戏,咿咿呀呀的唱腔透墙而出,衬得岁月静好,直教人放开心怀。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泪不泪的陆九万曾经没体会,她自觉既会骑马又能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想见谁了自去见就是。直到母亲去世后,她方知晓,匹马之快,追不上黑白无常。
入职白泽卫后,一顶官帽压下,她能自由的日子仅剩了休沐,纵然再想走亲访友,亦是徒然。
人呐,总要长大的。
第48章 狩猎
陆九万考虑到外公离京几年,应当甚是想念京师风物。虽说出公差不能顺路去看他,但托人寄点东西还是可以的。陆千户通知了唐惜福回家歇着,特地跑铺子里买了些耐放的点心等物,若不是朝廷不许巡按御史接受私人信件,她担心给邵越泽招惹是非,还想去各大衙门拜访下外公的故交,收一收他们写给外公的书信。
陆九万打小不怕人,谁抱找谁,跟谁家孩子都玩得来。女孩子们喜欢给她绣东西,男孩子们喜欢带她去打猎,老人们则喜欢看她闷头干饭。总之这是个到哪里都吃得开的主儿,跟耿介忠直的钟老爷子完全是两类人。
朝廷对巡按御史要求严苛,所携带的衣物不许超过百斤或一担,左右陆九万没多少换洗衣服,倒是保养刀的油脂和棉布带了不少,剩下都是些手弩之类的零碎。
正翻着东西,一包碎布掉了出来,带出两样熟悉的物什:拆开的香囊和拓着奇异纹路的纸。
陆九万恍然记起,她原本是要问老陆关于母亲的事情,不过那晚父女俩喝多了,没聊成。
调查自己母亲,应当不算违反赵长蒙的禁令吧?
陆九万毫无心理负担地放好物品,待用过了晚饭,她拿出来给老陆瞧:“你见过这东西么?”
老陆刚喝了酒,微醺,凑着烛光看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不耐烦地将东西团成一团,数落:“你说你怎么闲不住呢?明儿个就要走了,还查什么案子,也不知道歇歇!”
烛光摇曳,陆九万方才分明看到他瞳孔微微变大,眸中闪过了一抹诧异。
“你认识这纹路。”这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陆正纲闷头灌了口酒,没再否认,隔了一会儿才叹气:“你知道不,家里有个干监察的,就这点不好,藏不住事儿。”
陆九万单手摊开伸到他面前,示意对方交出布和纸。
陆正纲迟疑了下,诚恳建议:“闺女,不该你碰的,别碰。”
陆九万死死盯着他,许久才缓缓道:“【创建和谐家园】了那么多年白泽卫,接手过那么多案子,自然晓得不是所有真相都能大白于天下,人总要有所取舍。”顿了顿,她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重重磕在方桌上,冷笑,“你若大大方方坦白,我倒没兴趣刨根问底,可你这遮遮掩掩的态度……你是真不想让我碰,还是引诱我去查?”
“不是,我……”
陆九万微微颔首,懂了:“你在犹豫。”
陆正纲一时失语,他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嘟囔:“你那狗鼻子也太灵了。”
远处响起了暮鼓声响,各大城门轰然闭合,街道上行人归家,京师的繁华逐渐褪去,华灯一盏盏熄灭,终至万籁俱寂。
“我问下哈,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两样东西?”陆正纲摩挲着脑门,神情苦恼,“按理说,你应当接触不到才对。”
“纸上的图是在净慈寺拓下来的,那块布原本是我娘留下的香囊。”陆九万抱肩打量他,“你连我在哪里找到的都不知道,却认得此物。爹,你在其他地方见过。”
“净慈寺。”陆正纲低声喃喃,“难怪,想不到他们还居然保留着那个遭瘟的小佛堂,我以为早拆了呢!”
“爹你知道那个小佛堂?”陆九万来了精神,“是不是真像赵长蒙说得那么邪门?”
老陆豁然坐直了,声音都微微变了,特别严肃地盘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那晚我带人抄查净慈寺嘛,完事后老赵怕我冲撞了什么,就一定要我过去拜拜。”
“这个老赵,多什么事啊!”老陆懊恼地叹气,“挺精明的人,怎么……唉!”
“你俩有事瞒着我。”陆九万瞬间拉了脸,有些怒,“还跟我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