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陆九万并没有他那么乐观,甚至觉得有点惊悚。天子脚下,长兴教揽齐了寺庙、钱、人、各种渠道,是不是哪天一觉醒来,这大燕就换了天下?
正沉思着,一枚果子凌空砸来,陆九万来不及细想,偏头让过,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声欢快的笑:“嗨,陆千户!上来坐坐?”
陆九万抬头望去,风流倜傥小公爷白玉京正坐在酒楼二楼,扒着栏杆朝她笑。
原来他们已走到了长安街栖花楼下。
唐秃子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上一个胆敢调戏陆千户的,可还在白泽卫大牢受刑呢!白公爷真乃勇士!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九万想了想,嘱咐完公事后,居然真独自上了楼。
唐秃子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陆千户!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白玉京语气轻快地打过招呼,就带着她进了阁子,喊了小二进来报菜名。
陆九万忙活了一天一夜,还真饿了。她发现白玉京尤其爱来栖花楼,这地方格调高雅酒菜贵,若她自己,肯定不来这儿,觉得不值。不过有冤大头愿意掏钱,她自然不会客气。
白玉京问都不问价钱,待小二出去后,他双手托腮,笑嘻嘻地问:“我昨天提供的线索是不是很有用呀?”
“是挺有用。”陆九万意味深长地道,“若白泽卫有赏金,下官定然为公爷争取一份。”
“我不要钱。”白玉京眼巴巴望着她,学乖了,上来先绕个弯,“只要坏人伏法就行。”
陆九万以为他是在担忧人身安全,不由笑道:“公爷最近少出门,身边多带些护卫,别去寺庙道观等地,应当不会有事。好歹是个国公,邪教不敢明着来的。嗯?公爷你眼怎么了?”
小公爷似乎眼抽筋,一直对着她眨啊眨,十分影响注意力。
白玉京僵了下,收起装纯卖乖情态,怏怏露出了目的:“没事,我就是想问通明石找回来了么?”
陆九万倒茶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公爷似乎格外关心通明石。”
“我所遭的劫难都跟它有关,可不得问清楚。”白玉京抱着杯子长吁短叹,“我本一心求太平,奈何岁月不饶人。”
陆九万吨吨吨灌了两杯茶,才淡淡提醒他:“您要交代清楚‘波斯贡物’,没准儿岁月还饶您一饶。”
白玉京发现跟这人打交道,问得明显容易被怀疑,拐弯抹角地问,她还是不上当。这颇让他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为难。
许久,他半真半假地道:“我护国公府好歹屹立多年,消息渠道还是有些的。”
陆九万“哦”了声,缓缓点头,吐出一个名字:“金吾卫指挥使宋联东。”
“不是!”白玉京快哭了,“姐姐,求你了,咱别把简单问题搞复杂行不?!”
陆九万隔着送菜的小二,冲他呵呵笑了两声,眉宇间尽是嘲讽和质疑。白玉京彻底没脾气了,单手托着腮,愁眉苦脸看她夹菜。
陆千户说吃饭真吃饭,半点不来虚的。七月鲥鱼上市,士人多争相食用,偏生陆九万没耐心挑刺,打小就不爱吃,更喜欢吃黑鱼鲶鱼。小公爷明显没吃饭的心思,她也不谦让,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广州的乳猪,嘉定的三黄鸡,可惜黄羊肉没到最好吃的时节,不然她非得来一盘拌米饭。
唏哩呼噜扒了一大碗加肉蒜面,陆九万给自己盛了鲜汤慢慢喝,漫不经心地问:“公爷还要继续耗么?恕下官直言,您这言谈举止委实招人怀疑,纵使我肯相信,其余人怕是依然不会信。您上次能过关,纯属陛下不讲规矩。”
陆九万话说得不客气,甚至还有点大逆不道,可白玉京却没反驳,他知道对方是肺腑之言,若非嘉善帝宣他进宫,白泽卫发现“波斯贡物”的疑点后,还真不一定放人。
白玉京焦躁地扭了扭【创建和谐家园】,将一颗波罗蜜撕成细条,散落得到处都是,颇有尸横遍野的既视感。
陆九万舍不得糟蹋好东西,仰头灌下鲜汤,摸摸肚子,觉得可以拯救白公爷花出去的钱,遂不动声色把果盘端过来霸住,一颗颗吃得痛快极了。
白玉京无言望着她,摸过湿帕子擦干净手,试探着问:“陆千户,这通明石有多珍贵,我一直半懂不懂的。倘若它找不回来,会不会导致陛下震怒,抄家灭族?”
“没那么严重。”陆九万嚼着波罗蜜,不得不为嘉善帝说句公道话,“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石头虽珍贵,却还不至于为此牺牲人命。”
“可太子呢?”白玉京锲而不舍地问,“太子也这么想么?”
“太子?”陆九万笑了,“你知道朝中都怎么评价他么?仁懦!”
这丝毫没能安慰住白玉京,他反而更觉得大燕储君心机深沉。一般这种人特能装,一旦上位,怕是比雷厉风行之人更狠。
瞧出陆九万对皇室观感不错,他不敢再深入,转而小声嘟囔:“你们把长兴教一锅端,可我的噩梦还在继续。”
陆九万剥波罗蜜的手停了下,眉心微蹙:“你毕竟接受过这方面的暗示,约莫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磨掉?”
“不是!”白玉京脱口而出,看对方眯了眼,不得不硬着头皮试探,“若是,我是说假使,假使这个梦是真的,我真能跟我儿子对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护国公府真会被通明石坑死?”
陆九万啼笑皆非:“公爷,梦就是梦,它再真也是梦啊!更何况您这还是由长兴教暗示而生,您自个儿不是早想通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入了迷障?”
“可万一呢?”白玉京犹如溺水之人,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拯救自己的东西,“那我能跟我儿子对话啊!”
陆九万彻底没了胃口,她擦干净手,沉默了下,委婉劝说:“那次咱们就黄粱一梦和庄周梦蝶的问题已经探讨过了,我以为您已经明白了。这样,我认识几个跳大神、会观香的,要不,带您过去瞧瞧?”
白玉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满腔委屈与脏话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我可能还没醒吧,你不用管我,我睡几觉就好了。”
陆九万犹豫了下,望望桌上价值不菲的菜肴,觉得自己负担不起,果断从善如流起身告辞。
白玉京没想到她说走就走,愣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要求:“等结案了,通知我一声。”
再一次听到这个要求,陆九万点了头,走到门边,忍不住尽了最后的善意:“公爷,有病治病,切莫讳疾忌医。早治早安生。”
白公爷“哐当”把脑袋磕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人。
搭着银子,赔上脸面,事情没办成,反而从嫌疑人变成了脑子有病,白玉京觉得自个儿多少有点子霉运在身上。
青衣小厮谢扬飘了进来,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公爷,您不适合装乖,能别硬来不?”
“不。”白玉京抬起头来,语气深沉,“我调查过,她对乖巧少年比较有耐心。”
谢扬特耿直地提醒他:“可您早露馅啦!就您上次办席的时候,奚落陈仲文,还不够尖酸刻薄?”
白玉京想了想,灵机一动:“不啊,我在外人面前纨绔混账,才显得我在她面前格外乖巧懂事。这叫反衬,你不懂,这样容易彰显出我对她的尊重。”
谢扬望着自家公爷一本正经的神情,心说您高兴就好,反正到时候挨揍的不是我。
第26章 自恋狂的关注点
陆九万刚回了白泽卫官署,就让赵长蒙给唤了过去。
正仔仔细细给美髯套青纱囊的老赵抬眼瞧见她,惊得差点薅掉根胡子:“你这是什么形象,就这么进宫的?”
陆九万低头瞅瞅,自己这身官服湿了干,干了湿,皱巴得厉害,穿出去的确有碍观瞻。不过不要紧,只要抬头挺胸,自个儿不尴尬,就没人觉得不对,甚至还有种落拓之美。
老赵抖着手指她,一脸的痛心疾首,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消了气:“别家都知道给上头分忧,你们咋就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呢?哎,终究还是靠本指挥使撑起了白泽卫。”
陆九万嘴角抽搐,老赵的自恋症越来越严重了,已然从每日对镜问夫人“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发展成了自觉“吾一人可抵百万兵”。
赵长蒙收拾好宝贝美髯,咳了一声才问:“供奉炼石族牌位的佛堂你没动吧?”
“炼石族?”
“就是镇国公主出身的部族。”赵长蒙耐心解释,“那小佛堂有点邪门,你要是碰了,一定记得去诚心磕几个头。”
陆九万一脑门黑线:“这哪来的说法?震慑宵小之辈用的吧?”
“不不不,还真不好说。”赵长蒙鬼鬼祟祟观察了一下外面,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当年晋王的母妃庄妃,曾仗着得宠,图谋拆过净慈寺,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接连数日噩梦缠身,吓得先帝给叫停了工程,着工部原样修复。”
庄妃,据说是江南送来的美人儿,先帝对其一见钟情,简直有点五迷三道的意思,烽火戏诸侯不敢,一骑红尘妃子笑却是常事。爱屋及乌,心上人生的儿子必然也是受宠的,嘉善帝当年没少受了委屈。很多人认为,先帝虽无废太子之心,却助长了晋王的野心,导致兄弟俩争得你死我活。
嘉善帝憋屈多年,先帝临终还要他发誓绝不为难庄妃母子,属实有点惨。陆九万一直怀疑抠门皇帝是当年受多了亏待,才养成了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性情。
此后庄妃成了庄太妃,没按制去寺庙出家祈福,而是带着先帝特地馈赠的遗产,跟着儿子去了封地养老,跟天天加班没薪俸的嘉善帝比起来简直是人生赢家。
陆九万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庄太妃相中净慈寺的地盘了?”
“不知道。”赵长蒙撇撇嘴,“那妖妃能作得很,尤其跟护国公府不对付,没少找了茬。”
还有这个瓜!
陆九万登时支棱起耳朵,盼着老赵多说点。
赵长蒙不负所望,冷笑道:“你外公钟御史,当年看不惯她,曾冒死劝谏过。谁知道先帝在其余事上英明神武,偏生栽在了女人身上,骂都骂不回来。为了少挨骂,先帝宁可给你外公加衔外放。那妖妃有次头疼,说必然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她,就找了个江湖术士进宫作法,圈出来的地儿居然是护国公府!你不知道,她寻死觅活非要先帝允许她搜查国公府,气得白公爷,哦,我是说白玉京他爹白霆,人家差点撂挑子不干!”
陆九万微微张大了嘴,对庄妃的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赵长蒙停了下来啜了口茶,缓缓情绪,继续叨啵:“我跟你讲,那女人可能真是狐狸精变的。那桩巫蛊案是我查的,我当时进宫见过庄妃一面,确实美,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柔媚与凌厉杂糅的气质,就,轻飘飘看你一眼,你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后来先帝驾崩,庄太妃出京,是我护送的,她,居然没老!”
陆九万好笑道:“庄太妃保养得宜,事事如意,自然不显老。”
赵长蒙摇摇头,凝重地叹息:“你不明白,当年晋王都三十多了,你想庄太妃得多大了,五十左右对吧?但她一直都保持着三十出头的模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冲上来,陆九万终于感觉到了惊悚,与老赵难得达成共情。
她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驻颜有术?”
赵长蒙笑了下,吹着茶叶问:“你没少跟晋王打了交道,你看他有少年感么?”
陆九万果断摇头,晋地那地方,风沙大,天干物燥,人在外头走一圈,皮肤都绷得紧紧的,不做好防护,特别容易变老。
“是啊,若真是驻颜有术,亲儿子为何没得到真传?”赵长蒙眉宇间尽是冷意,“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也得分人。”
陆九万心满意足吃饱瓜,拐回了正题:“那您还是没说净慈寺有何问题。”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当祭拜前辈了,哪那么多废话!”赵长蒙狠狠拧着眉,斥责,“就爱刨根问底!”
陆九万翻了个白眼,老赵准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开始耍赖皮了。
她受不了赵长蒙痛心疾首的碎碎念,顾不上休息,赶紧回值房换了衣服,准备待会就带着唐惜福给镇国公主上香。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换好衣服,唐惜福就来了。
唐秃子似乎刚洗了澡,身上还带了皂荚香味。他探头进来问:“头儿,你这有抹脸的东西么?昨夜让火烤得皮肉疼,他们说抹点面脂管用。”
陆九万忙着整理案卷,随手指了放私人物品的柜子,让他自己翻。隔了一会儿,幽幽香味散发出来,她蓦然觉得不对,抬头望去,只见唐惜福正哼着小调揽镜自照,头皮上油亮亮红润润一片。陆九万目光落在旁边空了一半的白瓷罐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唐惜福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保证,“不好意思,头皮也干,用得多了些,这罐我拿走,一会再给你买一罐。”
陆九万忍不住提醒他:“那是太子妃亲手做的珍珠膏,我都舍不得用!”
正挖出一大块往头皮上抹的唐秃子愣了,举着手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他抽抽鼻子,闻了闻那股淡雅清新的香味,快哭了:“太子若是遇到我,会不会……灭了我?那你平常用什么?”
陆九万气得牙痒痒,磨了磨牙,愤怒地指着一只粗糙的青瓷罐道:“旁边那罐杏仁膏!”
唐惜福沉思了下,决定甩锅,他猛然凑近陆九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指上那坨珍珠膏抹在了陆九万脸上,笑道:“太子若是闻见了,我就说是你身上的香味!”
说完,他来不及看陆千户充斥着怒火的眼神,提起衣服下摆,撒腿就往外跑,路过门口时还带倒了一盆冬青。
陆九万脸颊上糊了好几天的薪俸,直气得七窍生烟。
这么一折腾,上香的事也给抛之脑后了。
第27章 宫绦
还没到傍晚,曹敏修就找了过来:“头儿,不能再用刑了,否则许鹤鸣挨不到秋决。”
许鹤鸣嘴硬得很,曹敏修把不伤人性命的刑具用了个遍,愣是没扒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一提到核心问题,比如有关晋王和长兴教,许鹤鸣就会发疯。
“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曹敏修两手一摊,“脑子里的毛病,自古就是难题。”
陆九万觉得有点棘手,她直觉许鹤鸣很关键,如果能从他打开缺口,没准儿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她没想到这么一个书生,竟然还是个硬骨头。也对,若非有过人之处,晋王也不会派他过来坐镇京师。
“哦,对了,昨晚牢里值夜的狱卒我问了,他们确实提到了‘净慈寺’的字眼。”曹敏修请示,“这俩人嘴上没把门的,违规了,您看是打一顿继续留用,还是重办?”
也就是说,许鹤鸣知道净慈寺暴露,才对知慧下了毒手。可为什么呢?知慧只是个小卒子,许鹤鸣犯得着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杀他?纵使知慧另有身份,许鹤鸣如此行事,岂不是反而引起了白泽卫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