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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落下,鲜血喷涌,满地头颅翻滚,在肮脏雪上拉出一道道血痕。
白泽卫大牢深处,陆九万亲自端着一壶毒酒进了一处单人间,望着依旧平静的女子宣判:“宫闱丑事,不宜外传,居士一路走好。”
萧太妃,或者说明安居士似乎早有预料,她毫无抗拒地拈起酒壶,一面自斟自饮,一面状似不在意地问:“会牵连萧家么?”
陆九万如实回答:“宫里会宣布您在礼佛过程中发现了长兴教的阴谋,惨遭灭口。倘若萧家安安分分,应当不会有事。当然,三代内想做官,有点难。”
“与我无关了。”萧太妃笑了下,“萧家因为我而闻名京师,过了几年好日子,也算是我还了生养之恩,不欠他们什么了。”
又是几杯毒酒下肚,萧太妃露出了痛楚神情。
陆九万忍不住问:“那你杀王文和时,也这样平静么?”
萧太妃眼睫颤了颤,软软倒在地上,不平静又能怎样呢?杀死一个把自己当母亲当先生孺慕的少年,她的确有不舍,可当时是为了庄太妃的大业,不是么?
这个大半生灰扑扑的女子,终于走上了绝路,死后甚至无碑无坟,无人祭祀,只偶尔有文人墨客惋惜两句。
第253章 万木春(正文完)
陆九万让人放出了郑康安,并没有跟他说太多,只告诉他不要多嘴多舌乱说。
事实上,少年至今糊里糊涂,他也说不出什么。
他浑浑噩噩走出官署,抬眼看见了驴车里的郑钱花。他往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话。
郑钱花从车窗里将一只包袱抛给他,语气不太好:“这是爷爷留给你的,你走吧,跟我们家没关系了!以后愿意姓郑就姓郑,不愿意姓郑,赵钱孙李随你改。”
驴车碌碌而行,露出了车后之人。
他高大健壮,颌下无须,赫然是个中年宦官。天光暗淡,黄沙飞扬,宦官走了过来,冲他点头:“跟我走吧!你爷爷数月前给我去了封信,要我把你带去南方。”
郑康安抱着包袱,茫然抬头:“您是?”
“南京守备太监。”
郑康安目光颤了颤,轻声问:“您方才说,爷爷他,数月前就安排好了?”
“对。”宦官点点头,递过去一封信,“我是七月份收到的求助。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郑康安哪还有不明白的,所谓的受邪教蛊惑,背叛陛下,那只是一个幌子,老人家走出这步之前,就安排好了可能会被牵连的郑康安。
陆九万比他知道的多一些,更明白郑越的挣扎。一边是对自己有恩的旧主,一边是对自己信赖有加的帝王,他不能违抗旧主的命令,只能迂回着提醒帝王。
少年抖着手拆开信,但见信上写着:
“孙儿见字如晤,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然吾惟愿汝一生康健,安乐富足。吾孙,旧事已了,与汝无关,切莫挂怀。此去经年,汝需牢记慎疾加餐,若有余力,当顾念郑家,莫要为非作歹。”
泪水一滴滴落下,郑康安忽然蹲下来,“哇”的一声大哭开来。
旧事已了,故人也没了。天地悠悠,他没亲人了。
朝廷到底爱惜人才,再加上宫里没向外透露庄太妃的情史,仅说了榆林之战的真相,尽管嘉善帝对张远琛的背叛感到愤怒,还是捏着鼻子留下了邵越泽,只是勒令他此生再不得涉足风宪、司法类的官职。
最终,邵越泽被外放去一处偏远地方做父母官了。
消息出来后,许多人为他惋惜,他自己倒还保持着安然心态,甚至出京前还有闲心为常去的书肆留字一幅: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句出自《论语》的话,无数读书人抄写过,最后能入心并为之践行的,大约不多了。
至于钟春雪,她虽为长兴教圣母,却在私底下保护了无数人,再加上太原之功,最后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朝廷放她回家团圆去了。
不过陆九万不能继续在白泽卫任职了,右迁为山西都指挥使司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协助整顿乱成一锅粥的晋地。
陆九万懂了,抠门陛下缺人干活,所以不管是邵越泽还是自己,但凡还能动弹,都得为大燕的海晏河清贡献力量。
老陆倒是扼腕叹息:“闺女啊,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还有都指挥佥事,都在三品以上,不能世袭哇!这还不如不升呢!”
老陆是有想法的,难得闺女争气,将来万一生了两孩子,一个继承护国公府,一个继承陆家的官职,多好!
陆九万笑了笑:“看陛下这意思,明显是要借着整顿晋地进行改革。若是改革成功,推广开来,怕是今后有没有世袭还不好说。”
这次名正言顺处置了那么多勋贵,空出了许多职位,正是陛下招揽寒门子弟,锐意变革的好时候。
行吧,老陆不强求,左右官职是闺女自个儿挣的,她想得开就好。
“什么时候去晋地?”老陆一边飞快地捏扁食,一边问,“东西都收拾好了没?陶然跟着去么?”
是的,经过白玉京孜孜不倦的努力,再加上白老夫人屡屡邀钟春雪吃茶,陆家父母终于松了口,两家已经在走六礼了。
唯一有意见的,可能就是钟岳了。
老爷子坚定认为公侯之家生活奢靡,不利于后代成长。他舍不得骂闺女和孙女,便三五天一封信骂陆正纲,至今都没消气。
陆九万难得会干件跟庖厨有关的事情,她兴致勃勃包着扁食,笑道:“江阴侯还在边关驻扎,想等开春把卓力格图赶去漠北。哈森的堂兄弟,那个叫奥,奥,奥尔格勒的,接管了部族,将会在大燕扶持下,成为草原下任可汗。”
陆正纲懂了:“新可汗会进京接受封赏?”
“对。”陆九万点点头,“朝廷让我开春再走,正好护送奥尔格勒。然后就是,春闱快到了。今年有一波女子参加会试,进场不是得搜身嘛,男的不方便,就在巡绰官名单里加上了我。”
老陆恍然,美滋滋地畅想:“哎呀,这可是你跟新科进士们离得最近一次了。放眼望去,全是大燕英才!倘若有瞧上眼的……”
钟春雪抬脚踩了他一记。
陆九万笑得前仰后合。
今日冬至,司礼监刷印了“九九消寒”诗图,太子让人送了一幅来,并开心地表示沈雯晏怀孕了,明年大燕或许就有皇长孙了。
陆九万听得有点恍惚,原本的时间线上,直到二十年后,两人都没继承人,不然三皇子也不会如此大胆了。
然而如今,情况变了。
沈雯晏之前便跟太子说开了,两人最近恩恩爱爱,简直比新婚燕尔还如胶似漆。再加上前段时间沈父的白月光替身暴露,继夫人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捂不热他的心,彻底死心,与他和离了。
沈雯晏与继母关系不错,特地过去开解她,两人一起看过长兴教的白月光计划后,心惊的同时,又莫名释然了——为这种男人赔上一生不值得。
沈雯晏原本身体就调养得差不多了,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是因着心情不好,太过紧绷才不容易受孕,如今想通,可不就好事接踵而来。
午饭除了扁食,老陆还下厨添了几个菜,其中一道用的是护国公府昨日送来的冬笋。左邻右舍为了庆贺钟春雪平安渡过此劫,纷纷送来了糟腌猪蹄尾、鹅脆掌、羊肉包等吃食,凑吧凑吧,竟然组成一桌十分丰盛的菜。
快开饭时,白玉京乐颠颠溜了进来,强烈要求留下吃饭,并身体力行搬好了凳子。
陆九万不知陆家饭到底是怎么吸引住的他,撵不走,只得由他去了。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厚重门帘遮住了冷意。堂屋里火盆正旺,热气氤氲,真叫一个温暖如春。
老陆喝多了酒,拍桌子笑道:“陆指挥佥事,说两句!”
陆九万肚里的诗文不多,她想了想,念了句甚常见的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咱们朝前看,以后会更好的!”
院中积雪簌簌而落,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抵达,再过九九八十一天,数九寒冬之后,便是万木复苏的春日。
第254章 真臭美VS假纨绔(番外一)
花褪残红,青杏尚小,燕子低低飞过,在水面留下一抹剪影。
黄土漫天的太原郊外,野草随风低伏,露出了半新半旧的青石墓碑。
赵长蒙将一束野花放在墓前,默然站了会儿,低声道:“钟妹子,你放心走吧!恶人枭首,你们的仇算是报了。”
他直起腰来,简单擦拭了下碑上的尘土,踯躅着转过身,看到了几步远处的钟岳。
老臬台一身青布直裰,面无表情,瘦削挺拔,眼神依然严厉。
赵长蒙知道老爷子不待见白泽卫,自己来看人家闺女,还被抓了个现行,不由有点尴尬。
好在钟岳没难为他,只微微点了下头,自顾自走向了墓碑。
两人擦肩而过,赵长蒙愣了下,忽地转过头去,发现老臬台腰有些伛偻,且越靠近墓碑,人越显沧桑。
赵长蒙唏嘘不已,转回了头,走向等在路边的赵夫人,神情不太自然。
赵夫人姓池名小乔,她笑吟吟地问:“心虚?”
赵长蒙松了口气,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提醒我,万一我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老爷子还不得往死里弹劾!”
池小乔稀奇地打量他:“你们白泽卫何时怕过弹劾?不都是一收一摞么?”
赵长蒙无言以对,索性牵了她的手往大路上走。
暮春时节,原野上多了许多踏青的游人,三三两两,有男有女,偶尔走错了路,还能窥到激烈拥吻的小情侣。
赵长蒙极有经验地避开偏僻之处,忽而笑道:“咱俩当年认识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时节。”
“比这热点。”池小乔想了想,肯定地道,“都入夏了,我穿得挺轻薄的。”
赵长蒙恍然:“水秋千!”
赵长蒙约莫是受儿时经历的影响,实在对软弱良善的女子提不起兴趣,尤其是他们这行总是跟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家里放株菟丝花简直是个拖累。
直到后来张远琛属意他接管白泽卫,亲自上阵操心他的婚事,他才敷衍着相看了几位官宦人家的小娘子。
怎么说呢,有知书识礼的,有端庄大气的,还有明媚娇俏的,但他就是没感觉。
直到有天,张远琛又给他介绍了吏部池尚书之女,勒令他必须过去赴宴,否则就滚回家思过。
赵长蒙不理解不找媳妇是哪门子过,他亲爹亲妈都没在地下骂他,张指挥使怎么老一副老妈子做派!
时任千户的赵长蒙嗤之以鼻,心说指挥使就是书生性子,要是其他上官威胁人,铁定是送去白泽卫大牢松松筋骨,偏他只会让人回家思过。赵千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思出个屁来!
赵长蒙跟人打听了下池小娘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这姑娘比他小十多岁,据说柔弱娇气,走三步喘一喘,吃饭只吃小半碗,且心思敏感纤细,听到句重话都要哭晕过去。
好的,这是他最敬而远之的性子。
赵长蒙深吸一口气,麻利地贴上络腮胡子,又往衣服上抹了两把血,心说老子吓不跑你!
两家约的地方在茶楼,名义上是张远琛要跟池尚书聊案子,两个年轻人隔着屏风互相瞧上一瞧,相中了就往下聊,相不中就散场。
张远琛跟池尚书喝了会儿茶,一眼瞧见雄赳赳气昂昂踏进阁子的下属,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赵长蒙打定主意搅黄亲事,进门就粗着嗓子嚷嚷:“抱歉抱歉,让二位好等。卑职在牢里审了一上午犯人,酷刑用尽,总算拿到了口供!”
池尚书差点气晕过去,抖手指了指张远琛,压低了声音怒斥:“这就是你说的晓畅诗书,风姿特秀,唯独臭美难改?”
池尚书当场带着女儿拂袖走人。
池小娘子头戴幂篱,碎步路过赵长蒙时瑟缩了下,泪水迅速充盈了眼眶,整个人摇摇欲倒,吓得丫鬟赶紧扶住她,狠狠瞪了恶人一眼。
赵长蒙摸了摸鼻子,稍微有点歉然。
张远琛生无可恋,终于狠狠心让人押着他揍了一顿。
赵长蒙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练习怎么在【创建和谐家园】疼的情况下,行步类鹤。
张远琛说他晓畅诗书是给他脸上贴金,不过要说臭美,赵长蒙还真算得上。
这厮每月俸禄一半花在了衣着发饰、面脂香粉上,他三不五时就要找人修面,甚至还偷偷找铺子改过官服,所以同样是白泽卫的衣服,他穿出来就是宽肩窄腰,比别人好看!
当然,鹤立鸡群,必遭举报,张远琛一怒之下罚了他半月薪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