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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的任务是盗出或毁掉通明石。”许鹤鸣呼出一口浊气,“那东西不是什么祥瑞,它只是在波斯转了圈,披了层贡物之名的邪物。它真正的作用是……”
“恐惧。”陆九万从从容容接话,“它能唤起人心中的恐惧。”
许鹤鸣哑然,隔了一会儿才颔首:“对,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晋王并不想生乱,于是派我盗取通明石……”
“那萧太妃,也就是知器是怎么回事?她带走了通明石。”
许鹤鸣叹气:“我用了长兴教的联络线,假冒他们神主的命令,传令给知器,要她想办法送出通明石。可惜……”
“可惜通明石突然失踪,打乱了你们的计划。”陆九万缓缓点头,“所以你那晚冒险留在红莲寺,是为了接应知器,怕她往包围圈里撞。”
“差不多吧!”许鹤鸣苦笑,“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看来我的价值并没有那么大。”
“倒也不是。”陆九万想了想,实事求是,“至少你解开了我的疑惑,我一直奇怪,以你后来展现出的警觉,应当察觉到了白泽卫在红莲寺的部署才对,为何还不离开。”
“以为我有阴谋,对吧?”许鹤鸣笑了下,眉眼微弯,轻声细语地道,“你是不是还奇怪,长兴教在京中的行动为何有点毛毛糙糙,不太一致?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本就不是同一人发出的。”
陆九万恍然:“我明白了,你假冒长兴教神主给知器传讯,要偷通明石;但是神主反应过来后,又给陶盛凌传讯,要求阻止通明石出皇城,并杀掉你这个捣乱的。”
“大致是这意思。”许鹤鸣点点头,“所以你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晋王并无祸乱大燕之心。”
陆九万静静望着他,直到他有些发毛了,才肃然开口:“多谢你,许鹤鸣。若非你这撇清晋王的言论,我还想不到这层。”
“什么?”许鹤鸣愕然抬头,心中突生不妙之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晋地,你说得是什么人,才敢公然违背晋王的意思?逼得晋王想办点事还得悄悄派人?而对方发现后,竟然敢直接杀掉晋王心腹?”
许鹤鸣攸然攥紧了拳头。
陆九万低头笑了下,挑起了眉毛:“除非这个人,晋王没办法反抗,或者说不想反抗。孝字之下,一切荒谬都有了理由。长兴教的神主,是晋王生母庄太妃,对不对?”
许鹤鸣脸色狂变。
女千户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神主风姿绝伦,不老不死,而庄太妃年纪一大把,依然风华绝代。我早该想到的,怪我,默认神主是男的了。我本以为对男人如此了解,能狠得下心利用女子的,应当是个男人,没想到哇……我大燕太妃居然是邪教头子,这可真是,好笑!”
第221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好笑”二字,隐隐带着碎玉裂帛之声,震得人胸腔鼓动,耳膜生疼。
许鹤鸣脑海一片空白,有一瞬间竟滋生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是他低估陆九万,他没料到这个女子竟如此敏锐,仅凭区区几句对话,便推敲出了事情真相,抓住了他极力隐藏的线头。
“怎么,觉得我很厉害?”陆九万轻笑了声,“不,其实你我水平相当,我能推出来真相,不是我比你聪明,而是我在外头,你在里面,我掌握的消息比你多。”
许鹤鸣豁然开朗。
“凡事有利必有弊。许鹤鸣,你知道什么叫信息差么?”陆九万从容镇定,笑意盈盈,“从你以秘术封了自己的脑子,拒绝吐露一切重要信息开始,你就断绝了利用审讯套取信息的途径。所以,你扛住了严刑,保守住了秘密,却不知道白泽卫究竟掌握了多少消息。”
许鹤鸣目光微颤,垂目望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躯,不由衡量起值不值得。
他进京之前,担忧自己一旦落网,会扛不住酷刑,说出对晋王不利的事情,遂找人用秘术对自己施加了暗示,一旦要吐露重要消息,便会头疼欲裂。
解开秘术的契机,就是晋王遇到了危险。
“该结束了。”陆九万笑了下,提步往外走去,“以后你爱说不说吧!不重要了。你的晋王,逃不掉!”
沉重的门轰然开启,又砰的一声闭合,寂静的房间里,仅余赭衣书生沉默独坐。
他想了许多,想到了年少家族败落,挣扎求生;想到了晋王向他伸出的援手,一句“以后跟着孤吧”,便定了他的终生;想到了京师初见陆九万时,女子洒脱明媚的笑容。
所有的一切,都汇成女子大步离去的背影。
晋王的影子像云烟淡出山水,女子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一男一女交替闪现,令他宛如撕裂般痛苦。
良久,许鹤鸣扶着椅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怆然而笑:“许鹤鸣,有负殿下重托。”
话音落下,他踉踉跄跄扑到桌案前摸到了毛笔,双手用力折成带着木茬的两段,而后倒转笔杆,猛地插向了自己咽喉!
他是那么的用力,似乎生怕自己的求生欲阻止死亡,特地带着笔杆往桌案上重重磕了一记。
笔杆齐根没入咽喉,书生痛苦地捂住脖颈,扑倒在地。
直到此时,前来带他的狱卒才晃晃悠悠推开了门,而后一声嘶吼响彻大牢:“来人啊,许鹤鸣【创建和谐家园】了——”
陆九万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走出一段路了,她匆匆赶来,只来得及见到了许鹤鸣最后一面。
窒息与疼痛令他脸孔扭曲,他挣扎着望向陆九万,张了张嘴,吐出无声的话语。
陆九万看懂了,他说的是——
真可惜啊!
可惜他们棋逢对手,却各为其主;可惜他们相遇太晚,永远错过了彼此;可惜当年救了他的,不是她。
他俩从头至尾,都缠绕着“可惜”二字。
陆九万垂目望着他,直到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女千户幽幽叹息一声,俯身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吩咐狱卒:“按程序来吧!有什么需要签字的,可以去找我。”
好歹相爱一场,无论真假,送他一场也算全了最后一点道义。
陆九万转身走出了审讯室,长长甬道外,是月明星稀的夜幕。沾着夜露的凉风飒飒吹来,吹得人整个都精神了。
女千户顺着小径慢慢走,也没个方向,就想多散散心,消解一下烦闷。
那段充斥着尔虞我诈的关系,随着许鹤鸣【创建和谐家园】彻底断了,按说她该为摆脱羁绊而松口气,可现实却是她心头堵得慌,总觉得两人本不必走到这步。
如果晋王安安生生待在封地,如果陛下对兄弟多一分包容,或许她与许鹤鸣会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夫妻。
毕竟,许鹤鸣长相和性情还挺合她胃口的。
不过如今许鹤鸣已死,她亦有了白玉京,说什么都晚了。
陆九万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排安置证人的房间附近,此刻时辰已晚,多数已熄了灯,只寥寥几处还有亮光。
女千户也不在意,借着那点光继续走,走出几步后,她倏地一个旱地拔葱倒蹦回来,死死盯着一处光亮,露出了茫然之色。
她记得那是白玉京之前住的房间,谢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擦洗得干干净净,可惜,其主人住了没多久,就黯然离去,至今还扭捏着不敢来见她。
陆九万挑了挑眉,官署这么快就来了新证人?那倒是省了打扫的功夫。
鬼使神差,她朝着光亮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回过神来后,她立即板起面孔,做出严肃神情,并迅速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先前的住客落了东西。
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白玉京笑意盈盈的脸:“谁呀?”
一男一女,隔着一道半开的门,两两对望,彼此都觉得惊喜猛然填充胸膛。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忙完啦?!”
陆九万与白玉京同时开声,而后均是一怔,齐齐笑了开来。
夜色温柔,狭小房间内的烛光更是温暖,映得两人眉目柔和,比白日多了几分和煦。
陆九万迈步进去,环视着多了一些私人物品的房间,笑道:“你这是打算长住?”
“证人兼受害者,住进来不算违例吧?”白玉京刷的打开扇子,略微得意,“本国公可是有正当理由的,为大燕办案,不辞劳苦,不避艰辛,觉悟高吧?”
陆九万“噗嗤”乐了,嗔怪道:“快收收你那扇子吧!都入秋了,你不凉啊?”
“这是风度!”白玉京轻轻缓缓摇着扇子,一派风流不羁,“讲究人都带这个,当然年纪大的也有带俩玉石球搁掌心转的,总之你手上得有点东西,才不至于冷场,对吧?”
陆九万对此歪理邪说接受无能,伸出食指戳了下他脑门,笑骂:“你就编吧!怎么不把自个儿编成才高八斗曹子建!”
白玉京夸张地“啊”了声,顺着她的力道后仰,软软倒向床铺,虚弱地伸出一条胳膊:“我受伤了,需要姐姐的亲亲才能好。”
本来以为自己手重,吓得要去扶他的陆九万顿了下,抬手照他的手背扇了一记,好气又好笑:“白玉京,你要点脸!”
“要脸做什么,不能当饭吃,还得洗。”白玉京歪在床上,单手撑头侧躺着,妖妖娆娆抛了个媚眼,“都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了,谁不了解谁啊!对吧,姐姐?”
陆九万彻底服了,对本代护国公不要脸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好姐姐,别生我气了。”白玉京翻身起来,拉着她要坐下。
陆九万摆摆手,自己搬了板凳坐下:“我刚去过牢里,身上脏。你也快起来吧,满床打滚,小心睡觉身上痒。”
白玉京素日里也受不了穿着外衣上床,闻言连忙爬下来,坐在床边上给她按揉肩膀,讨好地笑:“之前是我混账,我不是个东西,姐姐原谅我一次吧!”
陆九万之前身上沾染了挥之不去的死气,显得十分消沉,白玉京以为还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非常自觉且殷勤地端茶倒水,按肩捶腿,全无国公的姿态。
女千户端着热茶,嗅了嗅他身上沐浴后的香气,意味深长地点破:“你查到新线索了,白家败落与太子无关,对不对?”
第222章 岂是拈花难解脱
白玉京按肩膀的动作一顿,有些心虚地缩了下头,没敢吭声。
陆九万察觉到那两只拳头一下轻一下重,明显其主人不太走心。她叹了口气,反手拽住某怂人的胳膊,将他扯到了身前,语重心长地教育:“陶然,夫妻贵在坦诚……”
“夫妻?”白玉京陡然双眼亮晶晶的,“夫妻哦!”
陆九万后悔了,她就不该对一只大狗客气,讲什么道理,直接把他丢出去多好!
女千户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指着门外提醒:“你与薛谅才是夫妻。”
“哦,现在未必了。”白玉京嘚嘚瑟瑟地坐下来,没忍住,将白日的消息与对白歌的怀疑跟她说了,末了总结,“儿子都八成是假的,你觉得夫人能是真的么?”
陆九万让这一个接一个的信息冲击得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直着眼喃喃:“合着人家不蠢啊!不然……”她瞅着愤懑不平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那你岂不是,比他还蠢?”
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的白玉京无言以对,阴森森瞪着她,以此表明自己在生气。
陆九万讪讪笑了下,听见对方咬牙切齿地问:“陆云青,你到底向着谁?”
白玉京越想越气,顾不得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竟胆大包天伸手去胳肢她。
陆九万端着茶回转不便,这破地儿空间又小,闪转腾挪不开,居然让他得手占了便宜,笑得茶水四溅,地上湿了一片。
“好了好了,不闹了,白公爷聪明绝顶,无人可及,定不会为宵小蒙蔽!”陆九万一面闪躲一面讨饶,先前因许鹤鸣之死带来的郁气消散了七七八八。
白玉京瞧她眉宇间的愁色消退,才停了手,抱肩冷笑:“别仗着你武艺高强就瞧不起书生,我告诉你,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俩是要绑一辈子的,有本事你天天防着我偷袭!”
陆九万最后一口水直接笑喷了。
两人闹了一场,今晚初见时的拘谨与陌生渐消,气氛重新熟络起来,不再是没话找话,强行接话的状态,多少寻回了些以往的自然。
白玉京气鼓鼓坐回床边,接回了原先的话题:“倘若假白歌是为了三皇子才折腾这一遭,那么意味着在二十年后,三皇子……”
“三皇子不甘心做一个闲王,有了争位之心,而且处于弱势。”陆九万手指敲着膝盖,沉吟着道,“那么白家败落,可能是……”
白玉京叹气,接过了话头:“可能是假白歌这志大才疏的家伙,跟三皇子牵扯太深,甚至可能三皇子当时已然起事,而乐益帝杀勋贵,大约是他们参与了叛乱。”
“讲得通,完全讲得通,这个推测可比周宇韶夺你家传家宝可信。”陆九万连连点头,“我就说嘛,师兄不是那种卑劣之人!”
房间陡然安静,白玉京直勾勾盯着她,直把她盯得莫名其妙了,才【创建和谐家园】道:“太子就太子,你一个臣子,直呼储君的姓名,还唤人家师兄,像话么?”
陆九万一头雾水地解释:“就咱俩呀,我这不是,一会太子一会新帝,怕乱嘛!而且,我平常……”说着说着,她倏地福至心灵,“你吃醋了?”
白公爷为之一滞,结结巴巴地反驳:“谁,谁吃醋了,我堂堂护国公,有那么小心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