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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那年春夏之际,程心念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
胆子跟兔子似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去找表哥,扭扭捏捏说出了请求,杨骏立即义愤填膺地帮忙蹲守了几日,总算在她院子外逮到了一个扫地小厮。
管事审问之后,告诉两人,小厮看程心念屋里多出了不少物什,就想探探情况,好进去偷东西。当着两人的面,管事将小厮发落去了庄子上,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此时值房内,程心念提出了一个迟到的疑问:“可是他偷东西的话,趁我不在,去我屋里翻就好了呀!怎么连我出门他都跟着?”
“你说什么?跟着你出门?”杨骏讶然提高了声音,“你当时怎么不说?!”
第212章 沉冤昭雪
程心念脸色有点臭:“当时管事雷厉风行把人给撵庄子上了,我再说这事儿,就显得跟斤斤计较似的。就,哎呀,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皮子薄,哪好意思当众说这个。”
杨骏一时失语,若他来处理,可能也会要求程心念不要往外说,免得外人指指点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句:“那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我也好心里有数。”
“跟你说了又能怎样?”程心念不客气地反问,“再说那小厮都不在家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陆九万旁听了一会儿,捋清了线索,忽然问:“你姨母教你妆点面部,是不是也在那个时期?”
正小声吵架的兄妹俩回过神来,程心念想了想,点头:“姨母说等我出了孝期,就该商议婚事了,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先悄悄学着,到时候给男方一个好印象。”
陆九万低头思忖了下,艰难问出了一个堪称残酷的问题:“武康伯第一次见你,你俩分别是什么站位?”
时间过去太久,程心念实在想不起,只得走了几步找找感觉,比划:“我当时从这边过来,正巧路过一串花灯,就在灯下停了停,仰起脸看。然后姨父是从……左边小径上拐过来……”
这个描述像极了与陶盛凌的相处:
“当时我在逗一只鸟儿,他是从我的左侧走过来的。”
“他一般让我斜倚在美人靠上,手持团扇轻摇,他画我的……左侧。”
似曾相识的描述令她顿了下,她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陆九万,嘴唇翕动着,突然发不出声来。
杨骏正认真听着,看她停下来,不由奇怪地道:“怎么了?”
程心念没说话,无边的恐惧陡然淹没了她,似海水上涌,将她整个吞了进去,不留一丝呼吸的余地。
陆九万明白她反应过来了,不禁目露不忍:“你一个庶子的表妹,何以能唤他‘姨父’?”
程心念神情恍惚,喃喃回答:“他让我这么喊的,他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一家人。
的确,程心念从武康伯府进河清伯府,才能给武康伯带来最大的利益。
程心念仓皇地低下头,掩饰了满脸的惊怒与后怕,她哑声确认:“是我想的那样么?我与陶盛凌的初见……”
陆九万温声劝慰:“你先去躺椅上坐坐,一会儿我跟你细说。”
杨骏不明所以,一迭声地问:“你俩在打什么哑谜?父亲跟河清伯有什么关系?”
陆九万幽幽望着这个不通俗务,不懂人心的书生,叹息:“杨骏,长兴教跟你联系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儿?”
杨骏勉强扯回混乱的思绪,语气不太好:“这个我已经说过了,他个子比我矮半头,有些发福,蒙着面巾,声音略微沙哑。”
陆九万十指交叉,她记得武康伯比杨骏矮了差不多一头,没发胖走样,甚至可以说在他这个年纪,算是身材保持不错的了。可是如果内里多穿些衣服,换上高底鞋,做些伪装,很容易就可以显得臃肿。她突兀地问:“这个人,是不是总在晚上来找你?”
“对。”杨骏有点不耐烦了,“他老是神出鬼没的,经常吓我一跳,搞得我那段时间提心吊胆的。”
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分明,身上的伪装便不容易露馅。
倘若此人真是武康伯,那他可够狠的,连亲儿子都骗。
杨骏时不时回头望望脸色苍白的程心念,有点不在状态,不由心累地强调:“我能交代的就这些东西,我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陆九万撑住额头,有气无力地问:“令尊,信教么?佛教。”
杨骏实在不懂话题为何始终在武康伯身上打转,这让他有些慌乱,斟酌了下,才慢慢道:“应当是,不信的吧?我并没有在家中见过佛堂之类的。不过,逢年过节,父亲会派人给寺庙捐钱捐物,就,行善积德,富贵人家都这样。”
“哪家寺庙?”
杨骏读的是圣贤书,不信佛,并不关注这些事,直接卡住了。
背后一直安安静静的程心念突然道:“净慈寺,府里没少往净慈寺送了东西。”
净慈寺,是行善积德,还是名正言顺支援长兴教,还真不好说。
杨骏猛地想起前段时间净慈寺被抄之事,他豁然抬头望向女千户,死死攥紧了拳,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嗓子里却泄出了颤音:“你怀疑,我爹?”
陆九万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是接着问:“七月二十九傍晚,令尊在哪里?出门了么?”
她想知道去皇城闹事的那批人里,有没有武康伯。
杨骏呆呆望着她,试图分析她话里的意思,可惜他脑子实在太过混乱,怎么捋都捋不清。最后只是胡乱摇了下头,失落地道:“我不知道,当儿子的,哪有过问老子行踪的。”
杨骏实在有点崩溃,他现在被巨大的荒谬感包围,只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身边所有人,各有各的心思,唯独他一门心思读书,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依然自我感觉不错。
可其实,他才是最天真最愚蠢的那个人。
甚至于,有些事连程心念都比他瞧得清楚。
陆九万明白是问不出什么了,让他写下方才所言,签字画押后,为避免他回去跟武康伯通气,要求他暂时留在白泽卫官署。
杨骏草草点了下头,望着程心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狼狈地扑了出去。
陆九万走到程心念身边,思量了下案情进展,话语简洁地告诉她:“你猜想的不错,照现在来看,确实是武康伯先发现了你左脸像陶盛凌的白月光。也是他,刻意引导着你往那上面转变。”
“所以我与陶盛凌的初遇……”
“大约就是你想的那样。”陆九万叹息,“陶盛凌至今都认为是你先勾引的他,他或许,不是存了偏见,而是……”
“而是武康伯卖了我。”程心念哽咽着道,“他把我打扮成陶盛凌白月光的模样,送了过去。”
一朝沉冤昭雪,程心念只觉得曾经的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虚假。
她浑浑噩噩走出去,走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而蹲下来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她哭得那么响,那么伤心,完全不在乎形象了。
她等了那么久的公道,居然是她曾经最尊敬之人剥夺的。
她所有的噩梦,不过是因着那年元夕雪夜,抬头瞧了眼花灯。
第213章 梦回旧日
白玉京送走陆九万,因着宿醉实在头疼得厉害,又爬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这回没人吵他了,吃完瓜看完戏的下人们,心满意足地转移战场,跑去其他院子跟亲朋好友叭叭叭,大意就是咱家公爷真是个娇里娇气小作精,得亏陆千户肯收,不然就砸老太太手里了,白喂那么多年的饭。
白玉京不知下人们对他的评价,或者知道也管不了了,约莫是陆九万提到了侄儿白文聪,他老想着待会儿得给堂兄白吉提个醒,想着想着,就做了个有点可笑的梦。
梦里的他大约五六岁,已经许久不见跟着父亲进军营受训的兄长的白麒鹰。
有一天,他跟着先生上完课,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喧哗之声。下人们七嘴八舌地高喊:“大郎回来啦!大郎从军营回来了!”
白玉京那时已经显露出死要面子的性格,行走坐卧都开始学着大人的模样,难得出现雀跃情态。那次他大概是太过欢喜,顾不得讲礼仪规矩,蹦蹦跳跳就往外跑。
行至白麒鹰的院落,他看见一个身穿军服的少年正站在花圃前赏花,连人脸都没看清,就高高兴兴扑了过去:“大哥,你怎么不去找我呀!”
少年让他扑得一怔,慌忙侧身避开,为难地望向屋中。
“白玉京你个小傻子,你看那是我么?”刚沐浴过的锦衣少年从屋中走出来,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笑骂道,“枉你自诩聪明,连人都没看清就扑!”
俩少年均是十二三,差不多的身高,样貌本就有三四分相似,如今都在军营打过滚,脸庞晒得黝黑,乍一瞧,就更像了。不过白麒鹰到底养尊处优十几年,是以容貌精致了些许。
“这是二爷爷的孙子白吉,你得喊堂哥。”白麒鹰揽着军服少年的肩膀,笑着为两人介绍,“我弟,白玉京,你喊京哥儿就行!”
清风吹落碎花,落了一地粉粉白白,白麒鹰笑声朗朗,白吉局促腼腆,唯独白玉京茫茫然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一时间恼羞成怒,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白麒鹰这个好兄长,爆发出了更响亮的笑声。
白玉京当年恼极了他这毫不客气的笑,可如今回想起来,却十分怀念。
唇角尚带着笑,泪水已然沾湿了枕巾。
艳阳高照,透窗而来,白玉京爬起来怔愣了会儿,才小声骂道:“白麒鹰,你真是个混账!”
他重新洗了把脸,整理了下仪容,便带着轻松惬意的心情朝白吉一家的院落走去。
白吉自榆林战场摔断了腿,一家三口便由护国公府养着,偶尔编点小玩意补贴家用,总体来说还算安分。唯独堂嫂郝氏一门心思想让白文聪出人头地,有时要求难免多了些,容易给人留下贪婪不知好歹的印象。
白玉京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底寄人篱下,丈夫又没了前途,郝氏有此想法也很正常,就是堂哥每每都把郝氏推到前边争这抢那,自己则一脸温厚打圆场,着实让他不适。
行至小院门外,才要推门,白玉京忽而听见白吉在呵斥人,不由停了下来。
“白文聪,为父说过多少遍了,要叫父亲母亲,不要跟着乡下孩子学!爹什么爹,娘什么娘,你是要进宫给皇子做伴读的,能不能文雅点!”
白文聪正是讨人嫌的年纪,当即哼唧撒娇:“哎呀我要拉屎,爹你就不能待会儿再说?”
院子里,青色直裰的白吉脑门青筋跳了跳,抡着拐杖就要揍他:“那是更衣!在宫里要说出恭!你跟皇子说话也这么粗俗?我跟你讲,你提到别人父母,要说令尊令堂,不能说你爹你妈,那是不尊重人,会被笑话的!”
“一家人,那么讲究干啥!这不还没进宫吗?”郝氏舍不得儿子挨揍,慌忙把小孩藏到身后,小声劝道,“你慢慢教,再说,我记得国公一家也是喊爹娘的!”
“妇道人家懂个屁!”白吉气喘吁吁坐下来,瞪她,“你管人家在家里怎么喊,他们走出去都是文质彬彬的,礼仪礼仪,这都打着出身烙印呢!你要还想你儿子跟贵人们来往,就教好他,别让他出去露怯!”
郝氏闻言立即把儿子揪出来,小声训斥一番,又勒令他规规矩矩行礼认错,才放人离开。
院子里静了下来,白玉京刚要敲门,就听郝氏满怀着期待问:“当家的,你说咱儿子跟着三皇子读书,他俩算不算同窗?”
“那自然是算的。”白吉常年不出门,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胡须打理得还算利索,瞧上去是个富贵闲人的模样,他板着脸强调,“文聪是从护国公府走出去的,只要撑起了架势,等闲不会有人瞧不起。你可别惯着他,能不能出息,就看这遭了!”
郝氏沉浸在美好畅想中,喜滋滋地道:“如今文聪可是整个护国公府离皇家最近的子孙了,没准儿将来白家都得靠咱儿子振兴!哎,咱儿子哪都好,要是他继承了国公府,说不得比那个纨绔……”
“慎言!”白吉压低了声音斥责,“这话是能在家里说的么?隔墙有耳,你也不怕下人学话!”
白玉京的好心情一下子碎了个彻底,他抬头望望这处才修缮过的院落,无声嗤笑一声,觉得这么多年的善待都喂了白眼狼。
他转身离开,巴望着白文聪那熊孩子早日惹到三皇子,被宫里撵回来。
走了几步,院内陡然传来一声凄凄切切的呼唤:“父亲——”
未变声的孩童音尖锐凄厉,尾声带着做作的颤音,显示出此人激动的心情。
白玉京蓦地转首,这熟悉的腔调,令他瞳孔猝然扩大。
第214章 狸猫换太子
明明艳阳高照,不冷不热,白玉京却像浸过水似的,汗水一层层涌出,很快沾湿了衣袍。秋风一吹,浑身发冷。
他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无人小径处急急摸索着脑海中摇晃的蛛丝。
白文聪的呼唤,腔调像极了梦中白歌初次喊他的那声,同样是情绪饱满,同样是凄凄切切,同样是“父亲”二字。
白玉京自忖不是个死板的人,无论是陆九万还是薛谅,大约都受不了儿子张口“父亲”,闭口“母亲”,想来他们的孩子应当不会如此恪守规矩才对。然而白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戏台上史书里的儿子,一板一眼用力过猛;总之不像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这儿子缺了那么点游刃有余。
白玉京一直将这种违和感归咎为两人隔着二十年时光,不熟。可方才他突然有了个新思路——倘若这个孩子他就不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呢?
白玉京呼吸急促,不断思索着能佐证或驳斥他这一想法的证据。
首先,是长相。他并没有见过儿子是不是长这个样子,他只是从白歌面容上发现了白家人的特征,再加上窃天玉联络的是血脉至亲,白歌上来就喊了“父亲”,他便先入为主,认定了对方是自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