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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桂花飘香,馥郁悠远,熏染得整个国公府都香透了。
陆九万待到辰时才离开,好在她眼下在处理陛下交代的案子,暂时不用点卯,否则本月薪俸又得少一丢丢。
之前照她吩咐筛选僧道名单的下属挂着黑眼圈过来找她,语气幽怨:“属下总共找到了一百二十八名符合要求的僧道,都是近四十年里登记造册的,其中有十名外来挂单的僧人。”
“外来挂单的,有多少籍贯晋地的,或者去过晋地的?”
下属气得差点把名单甩她脸上,强自忍耐着道:“还没查,不过应当不多,大概……”
“全拘来。”陆九万摆摆手,“如遇反抗,打不死就行。”
下属在心里暗暗骂了她一百八十句,还得挤出干劲十足的表情,高声应诺。
陆九万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处理公文,她从成摞卷宗堆里扒出曹敏修前天送来的调查结果,草草浏览了遍,意外发现先帝时期拥有蜀王府香笺最多的人居然是庄太妃。
据说庄太妃性喜奢华,宫室到处都是亮晶晶香喷喷的物什,蜀王府香笺又香又好看,十分符合她的审美。先帝为了博美人一笑,每年蜀地进贡的香笺,太半送去了她那里。
陆九万皱了皱眉,若说庄太妃喜欢香笺还说得过去,可她连御用内墨都霸占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按照庄太妃的喜好,她应当更想要有香味的龙香墨或者带颜色的光素大定才对,然而送到她宫里的却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墨,并不能满足先帝和爱妃风花雪月的心思。
陆九万挠了挠头,既如此,那份手谕到底怎么来的?
总不能庄太妃去晋地,还带了一批纸墨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
问题是长兴教是怎么得到的,难道说长兴教在宫中不止发展了一个宫妃?曾经图谋拆净慈寺的庄太妃跟长兴教也有关系?
这可太有意思,有意思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之前就猜测晋王府跟长兴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这个时间提前到先帝时期,那么双方的关系只怕比她能想到的要深,甚至于接引长兴教入京之人都要改变。
陆九万轻轻嘶了声:“长兴教该不会真想送晋王夺位吧?”
那这邪教性质可就彻底变了。
第210章 三审陶盛凌
陆九万整理了一波问题,吩咐人去带杨骏,随后再次提审了陶盛凌。
经过这几日的磋磨,曾经风度翩翩的河清伯如今已完全变了模样,纵使他极力挺起了腰杆,可配上赭色囚服与乱蓬蓬的头发,还是令人生出了唏嘘之感。
上次审问后,老赵认为他不老实,着人给他换上了囚服,并与穷凶极恶之徒关在一起,仅仅两日,陶盛凌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窝凹陷,走路都有点打晃。
陆九万怜悯地打量着他,得罪了笑面虎,不动刑亦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管你是文武百官,还是凤子龙孙,但凡进了白泽卫大牢,不脱层皮怕是出不去。
陶盛凌冷眼斜睨着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怎么,陆千户有新的发现?”
“正是。”陆九万微微一笑,待审讯室只剩他俩后,悠然拎着复原后的书信在他眼前晃了下,“眼熟么?您烧掉的那几封信,我们恢复了。”
陶盛凌瞳孔微颤,不自觉地攥紧了镣铐。
“怎么,还不死心哪?”陆九万笑出了声,“陶盛凌,你真以为大燕除了长兴教就没能人了是么?不就是利用反切和《集韵》传递消息么,瞧不起谁呢!”
陶盛凌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们破解了。”陆九万扬了扬另一沓信纸,目光如炬,“告诉我,长兴教为何要你阻止通明石出皇城。”
此话一出,陶盛凌再无侥幸之心,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我不知。”
“不知?”陆九万笑容转冷,“容我提醒下,你这几张信纸上,透露的消息可不止这一桩。陶盛凌,想想你那一大家子人,想想你的长姐,你若挣一个坦白从宽,其他人或许还有活路;你若抵死不招,帮你探听到秦玉珑下落的孙夫人,可就要倒大霉了!”
陶盛凌猛然抬头,双肩微微颤抖,他没料到白泽卫竟连秦玉珑之事都查到了。他垂死挣扎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秦玉珑……”
“陶伯爷,您不觉得用秦玉珑对付汝阳侯,与用程心念对付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么?”陆九万戳破他的自欺欺人,“武康伯把程心念推到你面前,用你痴恋庄太妃之事胁迫你步步堕落,你就不恨他么?”
“这与武康伯有何关系!?”陶盛凌色厉内荏地低吼,“是我痴心妄想,是我自甘堕落,与人无尤,行了吧?!你们白泽卫是不是非要把勋贵一网打尽才高兴?”
陆九万从吼声中听出了欲盖弥彰,她知道自己的推测站住脚了——武康伯的的确确是长兴教之人,还得是重要人物。
“武康伯在教中是什么辈分?”
“我不知道!我说了,这跟他没关系,你们是想让我攀诬他人么?”
“你建别院水榭的工匠是他提供的,你的把柄也是他抓住的,他对你如此无情,你……”
“够了!”陶盛凌神情崩溃,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切是我主使的,是我自愿的,长兴教与京师勋贵的联络人就是我,我认罪!”
陆九万定定望着他,忽然意识到她的方向是对的,揪出武康伯就等同攥住了长兴教的核心,再努把力,就可以拨开遮挡邪教的迷雾了。
陶盛凌慌了。
“陶盛凌,你可真痴情。”陆九万神色凝重,缓缓道,“程心念说得一点不错,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那位白月光。”
陶盛凌冷静下来,难堪地别开脸,只胸膛起伏得厉害。
“你以为仅凭你一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么?”陆九万放下信件,淡淡道,“你觉得长兴教拉拢勋贵是为了什么?”
陶盛凌没搭理她。
陆九万笑了下,出声诈他:“或许你们是想推晋王上位,不过如今目的泄露,谋朝篡位属于谋反大逆之罪,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你的家人,年十六以上,皆斩;年十五以下及女眷,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够了!”陶盛凌厉声打断她,急剧喘息着,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可他到底撑住了,赤红着眼瞪着她,“法不责众,那么多勋贵都参与了,你们要一个个杀过去么?”
陆九万陡然捏紧了手中笔,陶盛凌心神大乱之下没有否定“推晋王上位”的猜测,要么这个猜测完全不对,要么就是完完全全踩准了线,陶盛凌激动之下没来得及反对。
她仔仔细细观察着陶盛凌,故作镇定地冷笑:“长兴教用晋王生母诱惑你支持晋王?真是荒唐啊——”
陶盛凌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脸色刷然血色褪尽,变得雪白无比。
完球,最糟糕的猜测居然对了!
陆九万都佩服自己的运气,她强自稳下心神,顺着话头接着道:“陶盛凌,你口口声声说勋贵休戚与共,可武康伯抓你把柄时毫不留情;你明明知道被人胁迫的滋味,却依然帮长兴教找到了秦玉珑,培养出了替身蒋柔。可见你们勋贵也不是多齐心嘛,互相坑罢了!”
陶盛凌仓惶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唯恐泄露了情绪。
“你们在小事上都互相坑,你怎么就能确定,将来起事,武康伯不会再坑你一把?”陆九万熟练地开始挑拨离间,“再说,论实力,汝阳侯可比你有用多了,你说,倘若他知道了坑他的是你,会不会……弄死你?长兴教会护着你么?”
“别说了……”陶盛凌面露祈求。
“你知道么?蒋柔暴露了,汝阳侯已经知道长兴教抓了秦玉珑,恨都恨死你们了,长兴教不可能得到他的友谊了。”
“我让你别说了——”陶盛凌暴躁地嘶吼,“他站不站队的,已经无济于事。”河清伯状若疯癫,“晋军已然集结,卓力格图不日即将南下,你们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已经来不了!”
“你说什么?”陆九万豁然而起。
“陆千户,秋天了,草原要南下叩关打草谷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来不及了——”
猖狂的笑声席卷着大牢的阴暗盘旋而上,呼啸着冲向皇城。
第211章 跟踪
“你说什么?晋王勾结卓力格图南侵?!”
值房里,赵长蒙拍案而起,失声惊叫,“他是赵家子孙啊!他跟陛下再不和,说破天去那也是自家兄弟打生打死,可牵扯到草原,那就……”
“您不是一直防着晋王与草原勾搭?”陆九万不解,“怎么那么惊讶?您和陛下算计白玉京的时候,不是挺清楚?”
赵长蒙一时失语,隔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他俩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就,互相帮衬一把,要个声势,最过分不过是晋王与陛下对峙的时候,卓力格图大军压境,装个样子。”
谁能想到卓力格图来真的,人家直接准备率军进入大燕腹地帮忙。
陆九万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觉得赵长蒙关键时刻还是没狠过晋王。
老赵背着手在值房内转了圈,指示道:“照你的安排接着查,我进趟宫。”
陆九万提醒他:“那您记得向陛下请个旨,钦提武康伯。他,嫌疑还挺重的。”看赵长蒙点头应下,她又隔着帘子问,“之前陛下担心边关生乱,只给了咱们十天,如今……是不是会提前?”
“这应当跟你没关系。”老赵进里间换了衣服,抄起帽子往头上戴,“你一个白泽卫千户,又不上前线打仗,操什么闲心?”
他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退回来指着她威胁,“你给老子安分点,别见天儿琢磨着进红衣军!”
赵指挥使走路带风,甩得木门摇晃了几下,差点扑陆九万脸上。
女千户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能理解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心说自己哪里有换地盘的意思?这人怎么乱扣帽子呢!
她一路腹诽着回了所里,发现杨骏已经到了,正坐在走廊里跟程心念大眼瞪小眼,神奇的是,最如临大敌的居然是曹敏修。
这小伙子恨不得挡在程心念面前,将这个所谓的表哥挡得严严实实,免得他再来扰人清静。
陆九万远远瞧着曹敏修一会儿端壶茶,一会儿喊程心念处理公务,路过杨骏身边时,还得甩几记眼刀子,总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
拜白玉京所赐,陆九万终于看懂三人之间的气氛了。
行吧,白公爷果然比她心思细腻,还真说准了。
因着杨骏并非嫌疑人,陆九万没有去审讯室,而是把人带进了自己值房。
杨骏从未来过她办公的地方,此时站在这里,环视着堆着卷宗的条案,塞满杂物的架子,以及唯一一张堪称享受的躺椅,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心情。
“坐吧!”陆九万随意搬开案头卷宗,指了指凳子,解释,“找你来,就是问点细节。”
杨骏拘谨地坐下,确认:“还是跟长兴教有关?”
“对。”陆九万点头,“他们后来找过你么?”
这时,程心念敲门进来送茶,转身要走,陆九万却叫住了她:“你也留下听听,有些细节,需要你俩一起想。”
程心念只好站住,惴惴不安地听她提问。
杨骏之前想独自解决跟长兴教的事儿,结果却险些惹出大乱子,这会儿当着表妹的面儿谈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尴尬:“自打京外野店那次之后,他们,再没联系过我。”
程心念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不由责怪地瞪了眼表哥。
“那,你们最近半年有被跟踪的感觉么?”陆九万将话说得清楚点,“就是,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有没有人盯着你们?”
杨骏和程心念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杨骏先回答:“其实长兴教几次联系我,无论是时机还是事件都摸得准后,我就产生了疑惑,日常留了心,可是出门在外,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或许是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懂吧?”
“那以前呢?”陆九万不着痕迹瞥了眼程心念,算算陶盛凌修园子的时间,强调,“最近七八年都算。”
杨骏有些想笑:“这,我就一伯府庶子,念念就更……谁会注意我俩啊!”
“不对,确实有人盯着我!”程心念猛不丁出声,转头看他,“你还记得我有次跟你说感觉有人偷看我,你在我院子附近捉住了个小厮的旧事不?”
杨骏微怔,想了半天才从记忆深处刨出这桩事:“这都多少年了,再说后来不是证实是为了行窃么?”
“嗯?”陆九万来了精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心念想了一想,肯定地道:“我进京第二年。”
“记那么准?”陆九万玩笑道,“看来印象深刻。”
“嗨,我头一年光顾着伤心父母去世,害怕来到陌生地界了,就没怎么出过门,天天陪着姨母做绣活,或者帮表哥抄书,连府里的人都认不全。”程心念不在意地解释,“然后次年元夕,杨家人热热闹闹的,我孝期未过,便独自待在花园闲逛,没成想提灯赏雪的时候,遇上了姨父。他约莫是心情好,顺口问了几句,事后还叮嘱姨母善待我。”
杨骏接过话头,接着道:“父亲说亲戚借住家中,没有藏着委屈人的道理,所以大家裁新衣的时候,念念也轮上了,她当时挺高兴的。”
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爱美的时候,她头一次知道孝期的衣服也能好看,不全是灰扑扑不合身的旧衣。府里见风使舵,一看武康伯对表姑娘态度温和,便立即将各样待遇比照着庶出姑娘来,程心念生活得到改善,一下子舒心许多,跟做梦似的。
也就是那年春夏之际,程心念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