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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举起双手,笑嘻嘻地说:“夫人,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向死而生吗?”
靳夜微怔。
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出更多的情愫。恐惧、遗憾、绝望、失落……最多的会是什么呢?
她不无讽刺地说:“我只希望他不会在临死前看到冤魂索命。”
晏雪明笑了:“我们要讲科学。”
“你的逻辑有问题。”
靳夜如是评价。
科学是什么?人心从来不可能用科学来衡量。这是客观与主观的天壤之别。
如果科学能用以施加报应,那真凶恐怕早就横死街头了。
“别太较真。”晏雪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大科学家。”
靳夜莞尔,整个人的气息随之松懈下来。
“那就去听听他科学的忏悔吧。”靳夜说,“确切地说,我希望能听到的,是忏悔。”
晏雪明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往往便是意见相悖——晏雪明甚少当面反驳靳夜的观点,这是对一种对她的独有的温柔对待。
但有时候,靳夜更希望他能说出口,哪怕一个字也好。
大多数时候,靳夜都感觉到他与自己的想法分歧。晏雪明不认为陈复今会忏悔?为什么?他对陈复今的了解必定比自己要深入得多。事实上不单单是陈复今,晏雪明对人心的掌控远在她之上。
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富二代,父母从未给予压力,兄长自幼宠爱他,这个年轻人原本该是一张白纸,一轮旭日,甚至是一汪清水。他或许一生都会在这些光芒下醉心他的动物保护事业,不可能窥见人性的黑暗,而现在,他比谁都擅长揣摩别人的内心,尤其是内心里的黑暗。
两年多的追寻恐怕不可能会使人有如此大的改变,是否还发生过其他的事令他与过去截然不同?
当她将疑惑的目光落在晏雪明身上时,却冷不防为自己此刻的想法悚然一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生出了对所有人的怀疑之心,哪怕是晏雪明。
晏雪明在这样的目光下抬起了头,他静静注视了她片刻,然后喊了一声:“亭亭。”
靳夜“嗯”了一声。
“不管你在怀疑或是犹豫什么,我都能坦然接受。面对你,我一无所有,唯有一颗心。其他的,我不在意。”晏雪明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
他说不在意,却恰恰很在意。
靳夜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只是定定地与他对视,良久之后才说:“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
“我知道。”
晏雪明打断了她游移的回答。
靳夜深吸一口气:“我只是……”
“你不用勉强自己必须说出口。”晏雪明拍了拍她的头,“我最珍贵的东西永远在你手里,不用慌张。”
晏雪明的这一句安慰却仿佛更像是落寞的自白。
靳夜手足无措地立了半晌,努力回忆了一遍晏雪明过往的动作,犹犹豫豫地举起了双手。
晏雪明没忍住,忽地笑了,虽然这笑里尚且带着浅浅的郁色。
“抱一抱。”靳夜慢吞吞地说。
晏雪明像窥见了新大陆,陡然顿住了动作。
靳夜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抱一抱。”
她像是想要安抚孩子的大姐姐,惟独缺少了一分娇憨和羞涩。
晏雪明从来不会拂她的好意。他温柔地俯下身,拥抱了一下难得主动的靳夜,却又极快地放开了她。
靳夜有些错愕。
她看过的电视剧里深爱的情侣拥抱时不都该用力且热情的吗?晏雪明充其量只是轻轻地搂了她一下。
这样就好了?
他看起来也并没有被这个轻飘飘的拥抱安慰到。
共同的经历都让他们变得敏感而细腻,哪怕是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仿佛都能如蝴蝶效应般掀起风雨波涛。
靳夜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晏雪明,定定的眼神里有一种难言的委屈。
晏雪明亦看了她许久,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微微含笑说:“回去吧,我们开车回酒店。”
靳夜抿了抿唇,牵动嘴角报以一笑。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1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1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陈复今叔侄两已到了大厅里,沙发上坐得笔笔直直的,从后面看背部线条绷得极紧,像是等待汇报的学生。
晏雪明一身运动装还带着灰扑扑的尘土,他随手拨了拨头发,好整以暇地走过去,站着歪了歪头,问:“两位,有事?”
他无辜的样子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
眼神清澈,模样单纯,但骨子里却黑得冒泡。
陈复今见了晏雪明狼狈却不失风度的模样,竟有一点惊讶,只是这惊讶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平静。
他说:“晏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
晏雪明问:“为什么?”
陈复今顿了一顿,说:“那件事,你不想知道吗?”
“哦。”晏雪明拉长了语气,居然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想不想知道,你该不该说,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这并不是该说的事。”陈复今对他的态度有一点恼火。
“如果死了九个人的原因还不是该说的事,那什么是该说的事?杀人的苦衷吗?还是虚伪的谎话?”
晏雪明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平静到如同波涛暗涌,无形地咄咄逼人起来。
与他争辩实在是一个错误。
陈复今登时住嘴,摆摆手说:“纠缠这些字眼没有意义,我们进房间谈吧。”
晏雪明旁若无人地微笑着说:“请。”
靳夜默然地跟在他身后,瞥了一眼局促的陈建国,正想说句什么。
陈建国连忙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陪一陪,陪一陪……”
靳夜踏进房间的时候,陈复今已经说到了半截话。
“……是朱阳。”陈复今直挺挺地杵在客厅里,说完仿佛像完成任务般大喘了口气,歇了一歇才说,“他想做一个泄露的小事故,但是出了意外。”
“为了斗垮秦孟冬?”晏雪明反问。
陈复今说:“听说总部有上市的意向,厂里要改制,一把手和二把手以后相差的东西就大了。”
“相差的东西,用人命填补?”
“不是。”陈复今摆手,“想要名和利的人,哪会想杀人?朱阳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他最大的胆子也就是让我们拧松一点阀门的开关,让靳老师晚上巡检的时候看出来,给秦孟冬吃个暗亏。”
“哪个阀门?”靳夜盯着他,“大大小小一共四十七个阀门,你动的哪一个?”
“第一个小的。我也不想死,不敢动别的。”
第一个阀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保护和防爆,从理论上来说,拧松第一个阀门确实不太容易发生危险的事故。难道真的是阀门的研制有问题而导致后续连锁反应?
靳夜沉吟片刻,又确认了一次:“只有第一个?”
“是,只有第一个。”陈复今毫不犹豫,异常肯定。
“怎么了?”晏雪明问她。
靳夜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定定看了陈复今几秒,才说:“你先继续。”
陈复今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能多质疑的场合,哪怕靳夜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话已起头,他也必须说完。
“按照朱阳的计划,我们拧松第一个阀门开关,然后就去叫靳老师来检查。但是到办公室才发现值班的工程师换人了。我想着只要有人发现问题,是谁并不重要,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找了晏工。”陈复今说到这里,忍不住觑了觑靳夜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继续说,“送晏工进去之后我就出来了,其实平时出不出来是次要,总有工人陪着,但那时觉得留在那里……心虚!”
靳夜冷笑了一声。
陈复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下手:“我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爆了。但是我确定我只动了第一个,所以我才会猜测是阀门出现了故障,导致后面的几道门都出现了连锁反应。”
“哪怕有故障,第一道是安全锁,你不开第一道,什么事都没有。”靳夜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研发的阀门,我为它的安全性作保。”
陈复今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忽然壮了胆气,反问:“事故都发生了,九个人都死了,你怎么作保?”
靳夜霍然起身:“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我隐瞒了不报?我开了阀门?我在杀人?”
陈复今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反正我只动了第一个,我没杀人。”
他的理直气壮令靳夜怒极反笑。
她克制住了自己上前争辩的冲动,只痛恨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如同两年前一样,哪怕有正式的调查报告,哪怕有一万个不在场证明,哪怕有无数权威同僚为她声援,这些于化工科学并无建树的人依然对她抱有最大的怀疑和敌意。
有时候,未知并不可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猜疑,才是许多祸事的根源。
靳夜深吸了一口气,肩上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晏雪明温和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有没有杀人,是由法律审判的。”
法律存在的意义,便是惩戒和正义。
如果有人凌驾在这之上轻言生死,那才是最大的耻辱和罪恶。
晏雪明向着陈复今扔过来一叠纸和一支笔,对陈复今说:“把你说的经过写下来,其余的话该不该你多说,你心知肚明。”
陈复今觑了一眼他平静无波的申请,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纸和笔。
写完之后,晏雪明不仅让陈复今签了字,还按了指纹手印。他泰然自若地把录音笔自衣襟中拿出来放在桌上,将两样东西当着陈复今的面进行了【创建和谐家园】和备份。
陈复今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工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我预订了明天早班的飞机回国。”
晏雪明如是说。
过河拆桥得无比自然。
陈建国说:“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