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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相见如不见
浅吟紧紧将棉被捂住自己的耳朵,慕子翎生产的尖叫声仍旧一浪高过一浪地钻进她被子的缝隙里。
这尖叫声似在提醒她,她已经不是瑞熙琰的任何人,如今在为他生孩子的,另一个女子。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为什么自己当初竟会想进宫,为什么?浅吟,难道你还嫌你不够傻,不够多余么?
她以前做过很多在别人看来很傻的事,将地上的蚂蚁送进它的小巢,对老虎毫无防备地伸出援手,将钱财施以骗子……那么多别人口中的傻事,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了傻事,可这一次,她却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傻得彻底的傻事。
你根本就不应该回来!你根本就不应该进宫!你好傻!
她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悔恨和痛苦。
心口那个地方更是痛得厉害。
“如果伤口还疼的话,就告诉我,让我来替你疼,反正这半年来我这里也疼得没有感觉了……”
瑞熙琰哀伤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浅吟忍不住叫出声来。
“洛儿,洛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瑞熙珣竟出现了,他一把掀开被子抱住了她。
原来在喝完两对新人的喜酒后,他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来到浅吟住的地方,却发现她不在。
正疑惑着,他就看见浅吟失魂落魄跑了回来,满脸的泪痕,满脸的惊慌失措。
他知道,她定然遇见瑞熙琰了。
他隐在树间没有让浅吟发现,他似乎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留她一个空间。
透过未关严的窗户,瑞熙珣看见小小的她躲在被子里缩成了丁点大一团,还犹自不停地发颤。
他以为自己早没了心的人,看到这一幕时,却心疼得快要从树间掉下来。
他妖魅精致的指甲抠进了树干里。
瑞熙琰,你要是再伤她的心,我就让你一无所有!
他犹自心痛愤怒着,突然听她哭喊出声,便再也忍不住一个飞身拥了她入怀。
“熙珣……熙珣啊……”浅吟在瑞熙珣怀里哭得全然没了章法。
素来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佳人心如食蜜的他,此刻竟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洛儿,洛儿不怕,慕子翎生的孩子不会影响瑞熙琰对你的感情,洛儿不要担心,慕子翎的孩子活不了很长的。”
浅吟从啜泣中抬起泪眼,“为什么?不要乱讲这种不吉祥的话,皇上和太后必然极珍视那个孩子,你也会祸从口出的。”
她这时才发觉慕子翎的叫声已经停了。
瑞熙珣练过武功,耳力可以听到比常人更远的声音。他听到了从子倾苑传来的婴儿微弱的啼哭。
那个孩子,是他和慕子翎的孩子,所以,注定不会活得长久。
“熙珣,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根本不应该再回来的,熙珣你带我走吧,我求你。”平静之后,浅吟的脸色却更加苍白。
瑞熙珣知道她只是想逃避,却仍点了点头,“嗯,我带你走,再也不回来。”
他一直都想带她走,只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他决意不再让她有犹豫的时间,于是飞快替她收拾了行李。
张御医抱着虚弱的孩子,脸上除了喜悦竟还有一丝担忧。这个孩子生了一夜才产下,而且呼吸微弱,气血不畅,他一眼便知是先天不足的徵状。
“恭喜皇上,皇上,是个小皇子哩!”小宁子没有看到张御医的忧虑神色,他比瑞熙琰还要激动。
似乎这里每一个人都要比作了爹的他激动。
小宁子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从清和阁出来,就是这样冷峻又有一丝痛苦的样子。
“禀皇上,小皇子历经一夜才出世,有些虚弱症状,恐子倾苑的宫女照顾不来,臣恳请皇上加派一些人手过来照顾小皇子。”
瑞熙琰淡淡点了点头。
“皇上,您一宿未睡,该累了吧?您看过小皇子奴才便伺候您安寝可好?”
“张院史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内监说,朕走了。”瑞熙琰竟真的只是看了一眼御医手中的孩子,便留话走了出去。
其实他很想抱抱那个皱巴巴的孩子,可是,一想到那是慕子翎的孩子,他又失掉了动力。
在清和阁听到慕子翎要生产的消息时,怀中的她瞬间僵硬冷却的身体,似乎还在硌着他的心口生疼。
亲吻她的那一瞬间,他从迷乱中意识到,眼前的浅吟不是梦中人,他欣喜若狂,他无法自持。他以为他丢失的珍宝又重回了他的心上。
当她匆匆逃离时,他却连抬手挽留的力气与勇气都没有了。
“皇上,皇上您在里面吗?慕婕妤好像要生啦,您赶快过去吧!”
……
他竟有一种回首已百年身的错觉。
立在子倾苑的大厅里,听着慕子翎的产中尖叫,他只想到她。
孩子抱出来时,他突然意识到,不管以后怎样,他真的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他要找到她,跟她说清楚一切。
天已经破晓了。
“小宁子,你去宣玉王入宫。”
“皇上您先去休息吧,皇室添子的喜事奴才会让人公布出去的。”
瑞熙琰缓缓看了他一眼。
“奴才这就去宣玉王!”小宁子慌不迭跑了出去。
瑞熙琰知道浅吟此刻必定在宫中某个司部里,不愿意让他找见,所以他拾到金刀那晚才会空手而归。
一定是瑞熙珽帮她混进来的。问他是最直接最快捷的方法。
吟儿,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嘴里有甜味
“恭喜皇上添得龙子。”瑞熙珽朝瑞熙琰淡淡一笑,一双如玉眸子下有轻雾般的烟青色痕迹,看似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昨夜他是装作醉了,实质却失眠了一夜。正踟蹰着怎么面对冷落一夜的西南郡主,瑞熙琰的宣召便传下了来。
“三哥,你老实告诉朕,吟儿现在在皇宫何处?”瑞熙琰开门见山。他自登上皇位以来,就极少这样叫他,除非发生了极为牵动他心的事。
瑞熙珽知他这样问定然知道了些什么,他整了整白衣,脸色淡定依旧,“皇上你刚添了一个儿子,现下里你应该关心他才比较合适。”
“朕昨晚看见她了。”瑞熙琰语气一沉。
瑞熙珽听罢,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皇上如今找她意欲何为,重新收了她入宫?”
瑞熙琰并不在意他语气里的淡淡讽刺意味,“是的,我当初放她走以为她倾心于三哥,如今三哥说你与吟儿只知音之交,那朕之前的错误决定大可不必再错下去。”
瑞熙珽浑身一震。尽管之前他已经做过这样的猜测,可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大受震动。
他一直知道瑞熙琰是个感情内敛、外冷里热的人,却也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做出这样默默拱手的事情。
其实早应该想到的。他想让出自己的皇位给安王那时,他就应该知道五弟的确会做出这样成全别人的傻事。
“她在御药房。”洛儿,我能为你做的事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与五弟,能少走些弯路才好。日后……
想到日后,一丝忧虑划过瑞熙珽心间。日后单纯善良的她在皇宫里,能幸福么?
瑞熙琰不顾他的迟疑,已经一个箭步掠了出去。
瑞熙珽看着他明黄的背影,低叹一声也跟了出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应该退出了。未来还看他们两个自己的造化,旁人再担心亦无用。
然而,御药房后面的小屋里空寂无人。
“吟儿,你在哪,吟儿!吟儿!”瑞熙琰在空落落的屋子里大喊。
“皇上,你冷静些,吟儿应该悄悄出宫了。”瑞熙珽看着四周道。
“出宫?不,朕要追她回来。”瑞熙琰又急急转身跑了出去,可还没跑出几步他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昨晚他一夜未睡,身体早就疲劳之至,又逢此大悲大喜,心绪牵动,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皇上!”瑞熙珽还未来得及走上前,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侧门里冲出来扶住了瑞熙琰。
竟是浅吟。
昨晚瑞熙珣已经替她收拾好了行李。她最后却没走。
她对瑞熙珣说:“熙珣,你先在府上等我,我晚上就同你一起走。”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多留一天。
也许她也知道,瑞熙珣若带她走,她便真的再也不能回来了,所以,才会想再多留一天。
人在最难过时下的决心,到了最后一刻往往会迟疑起来。
于是她在迟疑间,看见了惊慌莫名冲过来的他。
难道他也感觉到自己要出走?
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情?
“吟儿……真好,你没走,不要走,朕要你在这里。”瑞熙琰紧握住女子的手晕了过去。
似乎,她得到了答案。
朕要你在这里。
这就答案。
瑞熙珽将昏倒的瑞熙琰抱上了浅吟的床。浅吟与他一起去拿药。趁着这个当儿,瑞熙珽将瑞熙琰休她的初衷告诉了她。
“他怎么会认为我与你……”浅吟的心情还未平静下来。
“幸好你们两个总算没有错过,只是慕婕妤……”瑞熙珽忧虑地看着她。
“玉王不用为吟儿操心了,今后的路吟儿自会好好应对。”她将称好的仙鹤草和红参放进陶瓷瓦罐里开始熬制。
“吟儿会住回清和阁么?”住回去的话即回到原来的位置,做皇帝的静妃。
浅吟扇火的手臂停了一下,“我现在还不知道,过几日再说吧,宫里现在已经很多事了,玉王出来已久,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冷落了郡主。”
瑞熙珽欲言又止,心中对她千言万语的忧虑最终也只淡淡一笑。
是啊,他如今不能再管她的事了。他已经娶了妻。
看着白衣渐行渐远,浅吟也开始守着药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