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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出版书整理】占星术杀人魔御手洗洁》-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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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于自己被利用这件事,感到很屈辱,这大大地打击了我的自尊心,因为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一方面是被情势所逼,而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爱国心的影响。

        釜石矿山的尸体,于五月四日被发现。七日又发现了群马矿山的尸体,然后是三具埋得较深的尸体。十月二日发现了埋在小坂矿山的尸体,十二月二十八日发现了生野矿山的尸体。至于大和矿山的尸体,则直到第二年的二月十日才被发现。

        每当警察局的同事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总是尽量回避。而让我从深深自责的心态中得到解脱的,竟然是阿部定事件。

        逮捕阿部定的经过至今还历历在目,五月二十日的下午五点半,她用大和田直的假名,投宿于品川车站前的品川旅馆时被警方逮捕。品川车站属于高轮派出所的辖区,逮捕她的功劳被我的同事安藤获得。阿部定一案的侦查总部设在尾久署,所以庆功会时两方的组员都围着安藤向他敬酒。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这时的我也能够吐出一口郁积在内心的怨气了。

        六月,我终于读到了平吉的手记。手记被【创建和谐家园】了很多份,在各个警局之间被传阅,我也才知道了制作阿索德这个计划。不过我对于手记的内容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我是当事者,知道那些身材较小的少女被切断一部分后,能够轻易搬运。所以我始终认为,这些少女被肢解的原因是考虑到运输的因素。不过为何要将尸体四散丢弃,这我就想不通了。

        我对这个事件的调查入了迷,希望能够寻找到真相。我的结论是,凶手应该是一个对平吉思想着迷的外人,他为了制作阿索德,而对无辜的六名少女下手。除了这个理由外,我实在是无法解释这起命案的杀人动机和具体实施步骤。而我,竟然成为了这个杀人狂的帮凶。

        对于埋尸,我也存在疑问,虽然地点的选择和西洋占星术有着一定联系,那么大和与生野的埋尸坑,为什么要比其他地方挖得深呢?而细仓的尸体不需要掩埋,难道这几点也和占星术扯得上关系吗?

        我忽然想到,凶手是否是想利用埋尸坑的深度来配合尸体被发现的早晚?那么,为何小坂、大和、生野三处的尸体,要较晚被发现呢?我曾在埋尸的过程中检查过,这三具尸体没有特别之处,而且也不是最早腐烂的,如果真的需要较晚被发现,也可以埋在别的矿山,或者比较隐蔽的地方,这样即使坑挖得很浅,也不容易被发现。说起来,就是因为平吉的手记才会被较早发现的。但为什么凶手需要按照平吉手记的记述,将尸体埋在相关金属的产地呢?其理论上的根据到底是什么?看来只有归咎于占星术,或者疯人的狂念吧!

        另外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我认为梅泽家除了一枝之外,其余的六个少女根本不可能是间谍,那只是凶手借地下组织之名让我为他处理尸体的借口。不过一枝的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呢?凶手是利用我和一枝之间的关系来胁迫我的,难道一枝引诱我和凶手无关?我也曾想过,是否凶手在无意中发现了我和一枝之间的关系,才想到要利用我来埋尸的计划?但这也不合理,因为阿索德命案是早有预谋的,凶手早已准备杀害六名少女,然后考虑了很久,才找到了埋尸的最佳人选——我。因为我既有驾照,又有能够躲过盘查的身份,倘若换了一般人,很容易受到怀疑。就算是找医生或者学者之类的人,声称尸体是做研究之用,也不能担保不会出现纰漏。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人想到警察和杀人之间有着联系。所以一枝也应该和凶手是一伙的,而她的任务就是引诱我上钩,为利用我做准备。

        但这样想的话,一枝又为何会被杀害呢?这个问题本身就很矛盾,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一枝的死来威胁我,那么说明凶手早就有要杀死一枝的打算。一枝如果明白自己所要付出的是生命,难道会乖乖地听从凶手来引诱我吗?或许是凶手并未告诉她实情,而是编造了另外的一个理由。那这个理由又是什么?凶手早就预谋要杀人,除了威胁我为他搬运尸体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呢?或许一开始凶手只是告诉一枝,打算利用我和她之间的【创建和谐家园】来要挟我作些事情,所以一枝也就上当了。

        不过这样想也不合理。在当时用男女关系来胁迫人似乎没有太大的效果。再说不是我侵犯一枝,而是一枝引诱我的。

        我只能得出一个比较极端的结论,那就是,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一枝本人。她只要事先写好那封匿名信,然后引诱我,再制造他杀的假相,实际上是【创建和谐家园】。我收到那封信后,“地下组织”就没有和我有过联系,我曾想和“地下组织”进行交涉,但是那封信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我只能作罢。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因为寄件人早已死亡。所以才不会再来信了。

        但这种假设也有多处漏洞,首先是一枝的死亡状况,她是被脑后重击致死的。就算她可以事先在试衣镜上涂抹血迹(通过尸检我知道她身体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口),但也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怎么自己打死自己的。凶器是室内的一个玻璃花瓶,怎么看都应该是他杀。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最后见到一枝是在三月二十日,那六个少女被证实在三月三十一日的早上仍然活着。假设一枝已经【创建和谐家园】,那她又怎么去行凶呢?

        我真是个倒霉的男人,被当作了狂人杀手的帮凶,无缘无故地卷入了这种诡异、荒谬的事情里。一般的案子随着时间都会被民众遗忘,比如下山事件,或者是帝银事件,但这个案子却是例外。战后不久,“梅泽家占星术杀人事件”居然成为了人们饭后课余的谈资。相关资料也整理出书,许多读者在看完书后,将自己的感想和推理邮寄到侦查刑事组。每当同事从堆成小山的信件中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而惊呼时,我总感觉背若芒刺。看来只有等到我退休后,不,只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能够安心吧。

        我被调任到樱田门侦查一课,也可以归咎于我的厄运。现在的一课专门负责纵火案件,也帮忙维持火灾现场的秩序。所以不管我是否刻意回避,总是能听到有关事件的最新消息,每当那时,我就紧张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当时搜查一课的组员只有四十六人,需要兼顾分担三课和四课所负责的诈骗、纵火、黑帮、【创建和谐家园】、入室抢劫等等案件的调查。当时高轮署的副署长小山先生看中了我的经验和稳重的工作态度,所以决定将我调到尚有空缺的一课,专门负责处理诈骗案的调查。

        昭和十八年,战争愈演愈烈。而对于负责调查诈骗的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不幸,我不得不对那个曾经借我车的建筑商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内心的不安又开始扩大。

        由于空袭频繁,警政单位也被疏散至各处,我们搬迁到位于浅草的第一女子高中。当时,我宁可被征去当兵,战死沙场。但是一部分警方的干部需要留守待命,尽管很多同事都上了战场,我却收到了召集延期的通知。

        当时还不满一岁的儿子文彦日后也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而且女儿美沙子也嫁给了警察,这一切都让我在暮年也倍感苦恼。

        由于我是从不犯错,从不请假,从不迟到的模范警察,每次的升级考试都能通过,在退休之前,我已经升至警视一职。在别人眼中,我的警察生涯可谓是一帆风顺。然而我个人最期盼的,却是退休之日。虽然同僚们对我的离去都感到惋惜,不过对我来说,退休,正是走出监狱大门的日子。

        昭和三十七年,我已经五十七岁,自从昭和三年进入警界以来,我已经度过了三十四年充满痛苦回忆的警察生活。

        而那一年,也正好是涉嫌杀害梅泽平吉的昌子死在监狱里的两年后,正是社会上对占星术杀人事件最为狂迷的年代。

        我熟读了和事件有关的所有书籍,就连电视以及广播中的特别报道也没有放过。但是,仍然没有得到超出我所知范围的任何信息。

        在家休息了一年后,我又重新振作起来,当时我还没到六十岁,而且觉得自己身为警察的办事能力还没有退化,于是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我去过梅泽家进行调查,也去过美第奇,见过仍然在世的几个当事人。昭和三十九年十二月,和占星术事件有关的当事人,只剩下吉男的妻子文子和富田安江两人了。当时东京正在举办奥运会,我还记得她们两人的年龄一个是七十五,一个是七十八。

        梅泽文子将梅泽家的老房子改建成了公寓,在此度过她的余生,她没有后代,是一个孤独的老太太。战争时,吉男已经超过了五十岁,所以没有上战场,当我去拜访她的时候,她说,吉男在不久前刚过世。

        富田安江把她在银座的店铺卖掉了,把美第奇搬到了涩谷,经营则交给了养子负责,自己独居在田园调布的公寓内。据说平太郎是在战场上死去的,所以后来她向亲戚领养了一个孩子。虽然那孩子时常来照顾她,但她的晚年也十分凄凉。

        平吉的前妻多惠在我去拜访她之前已经去世了,不过她得到了平吉的大部分遗产,生活应该很富裕。其实这三个女人在晚年的生活都不愁吃穿,在那个年代来看,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其他的人,都死了。

        你要说这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是凶手,那还真让人难以置信。无论是吉男还是平太郎,或许就像那些业余研究者推断的那样真的有嫌疑,我也不认为他们是凶手。

        其实当我还是个警察的时候,心里就有个死结一直没解开。这和平吉手记中提到的昌子的前夫有关。

        我想无论是警方还是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人,都忽视了昌子的前夫村上谕。我决定等我退休之后,亲自对他进行调查。战前警方办案的时候对有嫌疑者都是调查彻底,但这也只是限于一般民众而已,如果那个嫌疑人是个有头面的人物,警察就不会那么积极了。以村上的地位,如果昌子真的犯了罪一定会带着女儿来投奔他。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做,但事实上昌子和他一直没有联系,所以我会觉得奇怪。

        当我拿着警视的名片去他位于品川的家中拜访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隐居在豪宅中玩玩盆景的老人了。他头发都已经掉光,但腰板还很结实,虽然已经八十二岁,目光依然锐利,从中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的精干。

        调查的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不但没有找出他涉案的嫌疑,反而被他教训了一顿,说我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他。我此时才知道,原来他在战前已经被彻底调查过了,而且他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身为原警视的我只能苦笑着对他低头认错,看来一课的调查比我想象的来得彻底。我也接受了教训,一课调查过的人,的确没有再去确认的必要了。

        当时社会上的舆论,对于战前的特务机关的说法振振有辞,甚至让我对信件真伪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另外,倘若凶手是平吉手记中的人物,那么杀害平吉、一枝、六个少女的凶手,或许也各不相同,或者是多人一起作案。

        大多数人都主张要先找出阿索德的所在,但我却对阿索德是否真的存在产生了疑问。就我所知的几起案件中,尸体惨遭肢解的原因,是凶手对死者的怨恨实在太过强烈,又或者是为了方便运输尸体,我想梅泽家的案子应该是基于后面这个理由。因为阿索德命案有六名死者,尸体的搬运十分麻烦。

        我虽然对阿索德的存在抱有疑问,但如果六名少女尸体上缺少的一部分真的被集中在一起,我想也不会如同谣传的那样,被制作成标本。我的看法是,这些残肢应该被放在了和平吉有关系的地方,比如是平吉的墓地附近。或许凶手就是平吉思想的追随者,他是为了平吉未完成的遗愿而杀人的。

        基于这个想法,我也曾到平吉的墓地去过,但是却发现那一代不光只有平吉的坟,而且墓地四周的小路都铺满了水泥,所以不应该是埋在那里。不过,或许是埋在稍远的空地里,只是光凭我一个人很难找到。再说我对于凶手的想法只是一个推论,平吉是个自我封闭的人,他不善于交际,没有多少朋友,认识的人也只限于在美第奇和柿木认识的几个而已。

        他常去美第奇,至于柿木,只是一个月一次,所以不算熟客。他虽然也曾光顾过碑文谷或者自由丘一代的酒吧,不过总是躲在角落里喝闷酒。酒吧的老板娘和其他熟客也很少搭理他。根据一课的调查,他在美第奇和柿木认识的人还不到十个。

        不过,柿木的老板娘里子倒和平吉很投缘,她还为平吉介绍过几个志同道合的客人。这些人大都是柿木的熟客,其中一个就是平吉在手记里提到过的,经营假人工房的绪方严三。

        绪方的工房在离酒吧不远的目黑区柿木坂,他有十来个员工,在当地还算小有名气。昭和十一年,他应该是四十六岁,而里子是三十多岁的寡妇。或许是他看上了风韵犹存的里子,所以几乎每天八点左右都到柿木小酌几杯。

        平吉似乎也很欣赏绪方,在和他结交后,一连四五天都到柿木去喝酒。他们一起讨论假人,平吉也到绪方的工房里去参观过。不过绪方对平吉的态度倒是一般,不管怎么说,他和为人古怪的平吉在价值观上有很大的不同。

        绪方或许只是想在里子面前表现得像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而对于带有酸腐气息的艺术家则没什么好感。总之,凭他们两人的交情,绪方是不会为平吉犯下这么大的案子的,而平吉也不会对他那种低格调的人表露自己的狂念。再说,平吉被杀的时候,绪方还在工作,他既没有动机,也拥有不在场证明。尽管一枝被杀的时候,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明确,但阿索德命案发生的时候,他照常天天在作坊或者柿木出现,所以他应该不是犯人。

        要说有嫌疑的人,和绪方相比,他的一个职员安川比他更值得怀疑。平吉到工房参观的时候,绪方曾介绍他们两个认识。后来绪方也曾带安川到柿木去喝过酒,那时候平吉也在场。除此之外,安川和平吉是否有见面就不清楚了,或许安川会对阿索德感兴趣吧。

        不过平吉被杀的时候,安川和绪方在一起,再说他和绪方一样没有动机,至于阿索德命案,他同样拥有不在场证明。

        很多人认为需要对安川进行深入调查,当年他二十八岁,后来响应战时的号召,上了战场,并且负了伤。现在他住在东京,算是少数仍然活着并且和平吉有过接触的人。我没有去找他,不过我有他的地址,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和他见一面。

        还有一个名叫石桥敏信的画家,也住在柿木坂,他当年三十岁,刚好和我同年。他家经营着一家茶叶店,他自己则是个业余画家。石桥对巴黎很憧憬,所以才会专程去柿木,听平吉谈他在巴黎的生活。另外他对里子也有意思,所以才会成为柿木的常客。

        他目前还在柿木坂经营茶叶店。我去拜访他时,和他谈及战争中的一些往事,他很庆幸自己能够死里逃生。他说现在已经不画画了,不过有个女儿就读于美术大学。他刚从自己向往已久的巴黎回来,所以很兴奋地向我诉说巴黎的种种见闻。他还说当年平吉告诉他的那家餐厅现在仍在营业,这让他十分感动。光是这个话题,他就滔滔不绝地诉说了将近一个小时。

        谈到平吉,他说曾在柿木和他交谈过几次,他也曾经去过平吉的画室,但平吉这个人对人十分冷漠,好像并不欢迎他来,所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他说平吉平常是个很寡言的男人,不过有时候也会突然唠叨个没完。或许那个年代的艺术家都是这样性情乖戾。

        柿木这家酒吧已经不在了,后来里子也和绪方走到了一起,不过绪方并没有和他老婆离婚,只是把工房交给了儿子管理,自己和里子搬到了小金井。

        我和石桥在茶叶商店楼上的接待室里聊得很投机,他是个个性开朗的人,对我问的问题知无不言,我很难把他这样一个人和残酷的命案联系在一起,再说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又没有动机。临走时,他还再三要求我再来玩,态度十分诚恳,后来,我也真的想再去拜访他。

        平吉在柿木认识的人,只有以上三个,而其中就属在假人工房工作的安川民雄嫌疑最大。

        或许应该把里子也列入嫌疑犯名单里,不过她也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她和平吉之间也没有什么瓜葛,杀人的动机不够充分。

        再来说说平吉在富田安江经营的美第奇的交际情况。这里聚集了很多中年艺术家,因为安江的人缘很好,所以常有画家、雕刻家、模特儿、诗人、剧作家、小说家、电影导演等在此高谈阔论。平吉虽然也常来这里,但美第奇并不是他中意的地方。他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所以人多的时候,他就选择回避。好像那些搞电影的人也有这个毛病,在平吉看来,能够谈得来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中最古怪的,是雕刻家德田基成,他的确是个天才,但仰仗着自己的才华,对别人的评论常常不屑一顾。他的工作室在三鹰,当年四十多岁时,已经在艺术界声名远播了。平吉对他甚为欣赏,或许他制作阿索德的念头,就受到了德田的影响。

        德田也曾接受过调查组的询问,当时我也在场。他一头银丝般的乱发,身材如同枯枝,如果说阿索德的制作者是他,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的。

        不过最后也没有找到他和命案有关的证据,只能将他释放了。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他没有驾照,不过只有我知道凶手是不需要驾照的。

        德田的创作精力一直持续到他死前,原本位于三鹰的工作室,现在已经改建成德田纪念馆,里面的展品都是他生前的创作。

        昭和四十年正月,就在我准备去拜访他的前夕,却突然听闻他的死讯,所以没有能和他见上一面。不过阿索德命案姑且不论,他是没有杀平吉和一枝的理由的,他也没有去过平吉的画室,也没有见过一枝。更何况据他太太说,在阿索德命案时期,他有不在场证明。

        平吉在美第奇认识的朋友中,还有个叫安部豪三的画家。他是平吉的晚辈,个性十分豪爽。昭和十一年,安部的作品带有明显的反战思想,所以他被当时的特务给盯上了,同行之间也对他敬而远之。这或许是个性古怪的平吉会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吧。

        他当时也才二十出头,和平吉在年龄上差距很大,两人除了在美第奇碰面之外,应该没有交情,他也没有去过平吉的画室,当时他住在吉祥寺附近,离平吉住的目黑相当远。

        另外,安部和津轻出身的作家太宰治是同乡,当时太宰治也住在吉祥寺附近,据说他们两个还是好友,不过太宰治没有去过美第奇,自然也不会见过平吉。

        安部不但没有杀人的动机,甚至连平吉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虽然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很充分,但一课也没有再追查他。

        而且他当时已经有了妻子,后来入伍到大陆作战,由于被冠上思想犯的帽子,一直只是个二等兵,受尽了上司的虐待。战后,他和妻子离婚,又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和她到南美流浪。昭和三十年他死在故乡,虽然在艺术界小有名气,但他没有留下什么优秀的作品。

        安部的未亡人现在在西荻洼开一家叫“格列尔”的画廊。我去过那里参观,里面挂满了安部的画作,还有太宰治写给安部的信。不过她是在战后才认识安部的,应该不知道梅泽事件。

        平吉在美第奇认识的画家还有一个,叫山田靖,他和平吉并不是很熟,而且两人不是因为都是画家的关系才认识的。他个性随和,在美第奇的客人中,除了刚才提到的那两人,山田和平吉偶尔也会聊几句。当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住在大森,出乎意料的是,平吉还曾到他家去过两次。不过,平吉去拜访的原因或许不是山田,而是山田当作家的妻子绢江。

        绢江曾做过模特儿,后来成了著名的女诗人,当时也是四十来岁。平吉向来对爱伦·坡、波·德莱尔、萨德的书抱有兴趣。虽然画室内几乎没有放什么书,但在大屋里放了很多。或许是他在认识绢江之后才对这些感兴趣的吧。因为绢江对平吉在手记中提到的那个让他感受到极大震撼的安德列·米诺也十分熟悉。

        山田夫妇也不存在杀人的动机,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大概在昭和三十年,他们两人相继去世了。

        在美第奇的客人中,和平吉有过来往的,就是以上四个人,再加上柿木的三人,总共七人。倘若要在这七个人中间寻找凶手,我看没有太大的可能性。即使这七人中有一个是凶手,恐怕也只是涉及了之后的阿索德命案。杀害平吉和一枝,他们实在是缺乏杀人动机,有的人甚至都没有见过一枝。其中最有嫌疑涉及阿索德命案的,就是安川民雄,但也只是推断,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他有嫌疑。

        在直接关系人中找不到嫌疑犯,所以警方最终将嫌疑犯的范围扩大到这七个人的身上,他们就是所谓的补助性当事人。也就是说如果在直接关系人中找得到犯人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受到怀疑。

        平吉本身就不善交际,除了以上提到的几个,就没有关系比较要好的人了。或许他还有些比较亲密的老友,但是警察的调查对此却是一无所获。

        我想这个案子麻烦的地方就是分成了三个部分,而每个部分即使有一个嫌疑比较大的人,如今也不是死了就是被杀了。

        平吉一案,可以说全家人都有杀人动机,但可能行凶的六名少女在阿索德命案中被杀害了。那么杀害那些少女的,又是另外的人。

        至于一枝被杀,因为大家都没有杀人动机,所以暂时当作因入室【创建和谐家园】而产生的命案。

        而最后的阿索德命案,也就是那六个少女被杀一案,就太过于古怪了,唯一有杀人动机的平吉早已死亡。

        这样看来,我想三个案子应该有三个凶手,不过如果硬要把这些线索拼合起来的话,那只能归结出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某个深爱着平吉的人,得知平吉是被那六个少女杀死的,所以他为了替平吉报仇,决定杀死六名少女。而正好平吉写了那份手记,人们很自然地就把平吉当作最具嫌疑的人。这样凶手即可以逃脱罪责,制造出一种似乎是平吉的鬼魂回来索命的假相,这样警方的搜查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而一枝必须死的理由,或许是凶手选中了她的房子作为藏尸的地点。

        一枝并没有参与杀害平吉的计划,却被凶手杀死了,这样显得很无辜。现在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一枝和凶手是共犯的关系。倘若昌子是计划杀死平吉的主谋,那么没有把计划告诉一枝似乎有些不合情理,或许对凶手而言,杀死一枝也算是复仇的一部分。这样既杀死了一枝,占用了她的房子来藏尸体,最后又利用了她来找到搬运尸体的人,这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妙计。

        我不得已成为了凶手的共犯,负责埋尸的工作,所以凶手自己根本不需要驾照。或许凭这点就可以断定凶手是个女人。回想起埋尸的那段经过,我仍然心有余悸,不过凶手使用秘密组织的名义来胁迫我埋藏尸体,难道不怕我在埋尸途中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如果我因为客观原因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将尸体埋藏到指定的位置,比如将应该埋在秋田的尸体丢在了福岛,我想犯人应该不会亲自去确认吧?万一我被逮捕了,唯一的证据只有那封信件。一想到当时的辛苦,我就绝对不能饶恕犯人。

        总之,我知道一些别人不会知道的事实,所以也比别人更进一步了解真相,所以才能得到以上的推论。

        不过这个推论也有一个让我担忧的地方,那就是一枝也有可能参与了杀害平吉的计划,根据之前的推论,阿索德命案的动机是为平吉复仇,但一枝为何要引诱我,让我也卷入这个案子呢?我只能认为她是故意陷害我了。

        陷害我的理由,当然是要我埋藏尸体,但这么一想,一枝不也是加入了复仇的计划么?

        这是个极大的矛盾!但这个极大的矛盾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矛盾!如果一枝没有死,那凶手就没有可以胁迫我的理由,这样的话,一枝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凶手杀死。她会为谁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呢?

        凶手到底是谁?这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有人说杀死平吉的是六名少女,那么谁又会为了平吉而进行如此复杂的复仇计划?如果只是一个同情平吉的人,会做出如此残酷冷血的事吗?是多惠?吉男?还是文子?如果是他们,不会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吧?那难道是安江或者平太郎?

        能决定这些人是否具有嫌疑的关键是三月三十一日那晚的深夜。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我将时间延长到下午三点到午夜十二点。但是在这段时间里,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五个人可以分为男女各两组和一个女人,画廊十点才关门,这之前安江和平太郎都在画廊里,所以一定有很多证人,而关门后直到十二点还有熟客没有马上离开,他们都能证明富田安江母子没有离开超过半个小时以上。

        然后是吉男和文子,那天正好有个姓户田的编辑来梅泽家和吉男洽谈公事。三十一日那天是星期二,所以即使谈得很晚,户田也没有留宿的打算。他六点多到吉男的家,十一点左右才离开,而吉男从中午起就和户田在一起,当然他们夫妇两人就没有嫌疑了。

        至于平吉的前妻多惠,她一直坐在小店里,晚上七点半左右她把店门关上一半,但窗户却开着,仍然可以做生意。十点钟的时候还有两三个客人上门买烟,邻居可以证实她说的不是谎话,十点过后她才睡觉。至于阿索德命案和多惠的关系,虽然不能确定那些少女遇害的地点,但是一位四十八岁的妇人,步行走到保谷车站,然后搭电车到上野毛,至少要花两个小时。所以她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分。

        最后要加以补充的是昌子的不在场证明,她在四月一日上午的八点四十七分,坐上由会津若松开出的火车回到东京,至于她前一天的行踪,她的家人都说她的确是待在娘家。

        那七个间接关系者和阿索德命案的时间对比,柿木的里子、绪方、石桥都有不在场证明。安川没有不在场证明,美第奇的德田和安部都是由他们的妻子作证。山田夫妇和另外几位艺术家在美第奇待到了十一点左右,从银作到上野毛需要一个小时,所以七人中最有嫌疑的就是安川了。他和平吉在柿木见过两次,在工房里见过一次。

        绪方和平吉之间交往了大概有一年左右,他知道安川什么时候和平吉见过面。第一次在工房是昭和十年九月,然后两次都是在十二月,这之间他们就没见过面了。关于这点,绪方和里子都可以证实,另外,昭和十一年正月开始,平吉就再也没去过柿木了。

        如果安川是凶手,那么十二月也包括在内,他和平吉便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秘密筹备这个计划。不过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因为安川住在离工房只有十分钟路程的宿舍里。据宿舍管理员和他的同事说,安川除了去工房上班和回宿舍睡觉,平时最多也只是到外面喝两杯,而且大多是和同事一起去的。从十二月到三月,包括星期日在内,其间只有四次外出,同事不清楚他的行踪。其中一次是三月三十一日,但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就回来了,而且据他说是去看电影。也就是说,只有剩下三次外出是可能和平吉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和平吉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厚。

        因为安川从事的是制造模特儿假人的工作,或许他会对制作阿索德感兴趣。但就算为此杀了六名少女,他也需要为制作阿索德而寻找一个地点。但事实上,他在命案发生后就一直就呆在宿舍里,就算他有时间制作阿索德,恐怕也找不到那个能供他制作的地方吧。

        还有一个否认安川是凶手的原因,就是他并不认识那些少女,目前关于那六名少女的死因,推论是她们在一起时,喝下了掺有毒药的果汁。和少女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安川是怎样让她们喝下毒药的呢?先不说喝果汁这点,安川利用怎样的借口去结识那些少女也让人难以想象。或许他还有一个同谋,不过安川是个很孤僻的人,没有什么工作场合以外的朋友。

        至此,关于梅泽家的占星术杀人事件,我彻底宣布投降,凶手显然并不存在。另外还有一些和昌子以及六名少女相识的人,但根据调查,他们都是清白的。

        退休后的十几年,我反复思索这个案件的种种细节。近日,我的体力已经不如以往了,但我相信我的思考能力没有像身体那样慢慢退化,但这个命案却丝毫没有进展,仍然在几个基础问题上反复打转,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长期的操劳,使我患上了严重的胃病。我自知来日无多,就怕在死前,这个案子仍然没有能够被破解。

        回顾我的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所以也没有经过拼搏而获得成就感。既然我只个普通人,原本也只希望度过普通人的一生。但没料到的是,一朝失足,却遗留下多年的悔恨。至今我仍对做下的错事感到后悔,至死也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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