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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她问道。

  　　九黎愣了愣，心底五味具杂。

  　　在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后，她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两个字。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过去发生的种种了，不然怎会丝毫不愿会过去的伤害讨回一个公道呢。

  　　“在青云宫寝殿之内……”他轻声说道。

  　　南宫婳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看向九黎的视线带着一丝审视和打量。

  　　将她的躯壳放在寝宫中，是何意？

  　　九黎已经在前面引路，两人很快又回到了青云宫，并且进了内殿之中。

  　　左侧关闭的房门中，便是九黎百年前耗尽二百零四件噬灵法器，流尽自己半生鲜血重塑出来的南宫婳肉身。

  　　他站在门口顿了许久，想推开门却又思绪凌乱。

  　　不知自己做出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怎么，舍不得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南宫婳讽刺问道。

  　　九黎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极少有这样情绪无法收敛的时刻。

  　　就算这百年时间，他一点点教会婳儿从一个木头人变成一个正常人，都是极其有耐心和信心。

  　　可面对更为真实的南宫婳时，他却慌了神。

  　　“如果我把你的躯壳给你，下一步你是何打算？”九黎小心翼翼问道，将手放在门沿之上，做好随时推开的准备。

  　　“离开。”南宫婳毫不犹豫说道。

  　　九黎紧压着眉宇，原本带着痛楚的神情有一瞬间僵硬。

  　　他终是没再拦在门口，推门带着南宫婳走了进去。

  　　是啊，她对自己已经无爱无恨，自然是要离开的。

  　　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他尚未找到人分享，便要与她再次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

  　　九黎心底在想些什么，南宫婳不知。

  　　她的视线落在坐在软椅上的红衣女子身上，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那人的模样。

  　　看着很眼熟，就像在照镜子。

  　　南宫婳刚要问这女子是谁，用神力一探发现那只是个活死人，没有思想没有呼吸。

  　　难道，这便是九黎说的他给自己重塑的躯壳？

  　　“有意思，躯壳也跟个活人一般。”南宫婳清冷说道。

  　　九黎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心口一阵阵闷疼。

  　　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画卷的婳儿，根本没有在意谁进来了屋子，这百年时间，她学会的只是对自己名字有反应，还有对九黎言听计从。

  　　“婳儿。”九黎唤道。

  　　婳儿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九黎。

  　　她的视线始终没有扫向南宫婳，就好似看不到她一般。

  　　“婳儿是我用你曾为我打造的噬灵法器铸造而成，如今我也该物归原主了……”

  　　九黎省去了自己为这副躯壳付出了多少，毕竟在南宫婳面前，自己的付出都不值一提。

  　　南宫婳打量着婳儿，由一开始的惊讶冷漠变成了嫌弃。

  　　“这躯壳已经重塑百年了？”她问道。

  　　九黎点头：“她如你弟弟一般，是缺失了魂魄的活死人，但玄君是本体复活，而婳儿是重塑肉身，所以更为木讷。”

  　　“那这百年时间都是你给她洗澡穿衣的？”南宫婳似乎根本没认真听九黎说了什么，注意力还是在这一百年时间上。

  　　九黎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点头：“自然。”

  　　南宫婳的表情瞬间拉大，毫不掩饰。

  　　“这躯壳留给你吧，我不要了。”她说着，收回了一直盯着婳儿的视线。

  第39章 自生自灭

  　　九黎眼皮跳了一下，心底说不上是慌张还是诧异。

  　　“为何？”

  　　“难道你看不出我一脸嫌弃吗？天子殿下，我嫌恶心啊……这躯壳百年里被你抚摸过无数次，还跟你同床共枕，还被你亲昵唤作婳儿……啧啧，这样的躯壳我宁愿不要！”南宫婳毫不客气说道。

  　　九黎脸色一白，被她的话中伤。

  　　“你们本是一体，我唤她婳儿便是在唤你……更何况我们已做了千年夫妻，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就算我无微不至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怎么都料想不到南宫婳居然介意那一些。

  　　南宫婳笑中带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千年夫妻也只是曾经，现在毫无瓜葛又怎么是理所应当？”

  　　言语不似利刃带血，但也字字伤人。

  　　“我虽然没了记忆，但我对你定是已经无爱无恨，因为我已经重生了，更准确地说我是已经新生……所以我需要一副崭新的躯壳，跟过去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你对我而言只属于过去，不会存在我的现在和未来，自然我的躯壳也不能被你玷污。”南宫婳继续说道。

  　　九黎的心，像是被她狠狠扯着，一下又一下，生疼无比。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和南宫婳居然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你不要我给你重塑的肉身，那她怎么办？”九黎颤声问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百年的付出都是在等她归来。

  　　如今她已回来，他做出的弥补她却不屑一顾。

  　　九黎话刚问完，南宫婳便抬手化掌直直推向一侧呆滞无神的婳儿！

  　　“不……”

  　　猝不及防，九黎出声想阻止，但已然来不及。

  　　南宫婳雄厚而又纯正的灵力太过气势磅礴，一掌下去震得周围的画像漫天飞溅，门窗皆破裂。

  　　九黎也被弹得后退数仗，根本抵御不了她。

  　　一切沉寂过后，风平浪静。

  　　九黎吐了口血，捂着悸痛的胸口勉强站起来四处张望婳儿。

  　　“婳儿……”他紧张唤道，屋内却再也寻不到那红衣女子的影子，只余地上皱褶的衣裳。

  　　九黎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他踉跄地朝那红衣走去，跪在地上颤抖地伸出双手捧起那冰凉的红衣。

  　　噬灵法器没了，婳儿也没了，他的付出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转瞬，红衣在他掌心中化作点点尘埃，一点点消散。

  　　九黎伸手去抓，握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你做的这一切？”九黎红着眼眶看向一侧冷漠的南宫婳，眼底隐隐有水雾泛起。

  　　南宫婳拍了拍掌心，没想到自己一出手弄出如此大动静。

  　　看来天神说给了自己十万年修为和灵力，不是盖的。

  　　“你说的没错，我虽不爱你不恨你，但极其讨厌你……这躯壳既然被你玷污，那我自然要毁掉……我不要她也断然不能继续留给你。”南宫婳说道。

  　　“如若如此，那你便杀了我吧。”九黎嘶声道，蓦地站起来，步步朝南宫婳走去。

  　　他的执念是她，若死在她手中，多少也能让他心底的罪孽感减轻些许。

  　　南宫婳挑了挑眉，看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男人，凝集灵力于掌心。

  　　“杀你脏我的手，你应当自生自灭。”

  　　她说着就要从殿内撤离，毕竟那躯壳已毁，她需要尽快用别的方式寻到重塑肉身之法。

  　　天神知晓世间万物之事，若他看到自己还在这里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定会觉得自己丢了他神界的脸面。

  　　南宫婳分神之际，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直朝自己逼近！

  第40章 我欠你的

  　　她猛然回神，错愕看着那持剑的男人，反掌以灵力推向他……

  　　同一时间，九黎就好似猜到了她的动作，调转手肘，将剑头转向自己的身体！

  　　“你……”南宫婳没料到他的举动。

  　　她想收回灵力已经晚了，长剑直直穿透了九黎的胸脯，血水涌了出来，飞溅到了她身上。

  　　“这一剑，是我欠你的……婳儿，对不起……”九黎艰难说道，神情中带着释怀而又愧疚的情绪。

  　　南宫婳此刻无暇管他说了什么。

  　　因为那血水落到南宫婳身上瞬间消失无痕，她周身泛起一层莹莹亮光，随即全数聚拢至她头颅之内。

  　　霎时，她头痛欲裂，所有的记忆碎片尽数拼组起来，让她整个人近乎炸裂！

  　　“啊！”她惨叫起来。

  　　大脑涌进无数画面，让她一下子承受不住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婳儿……”失去意识前，她听到那个男人焦急的喊叫。

  　　……

  　　昏昏沉沉。

  　　南宫婳醒来之际，人躺在青云宫的偏殿之中。

  　　她好像睡了很久，在睡梦中把过往千年的岁月尽数重走了一遍。

  　　只是她看着恨铁不成钢的自己却无力改变，更是无法阻止悲剧的产生。

  　　曾经的记忆，就这么回了她的脑海中。

  　　因为那个男人的那几滴血吗？可笑……

  　　南宫婳从床上下来，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二样，依旧穿着从神界来的那身白衣。

  　　他呢？

  　　南宫婳敛了敛情绪，朝外走。

  　　大殿上，九黎费力地将门窗修补好，然后一点点捡起散落一地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