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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云瞧着他俊朗风流的面庞，一时间忘了方才他抱着乙月离开时的一幕幕，但下一瞬，又想了起来，转过身几步离开了。

  　　司乐破天荒的追了过来，轻语又续，“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玖云不屑一笑，转首望着窗外的枯木，满目葱茏，“大人怎地胡言乱语？”

  　　“那为何见了我要转身离去？”

  　　“索性你也是要将我送回天界，日后见与不见都说不准，如今碰几回面也便无关紧要了。”

  　　司乐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起初，明明是她嚷嚷着要回天界，要他想法子解开谜咒，找回记忆。现下又反过头来说是他的不是了。

  　　也罢，司乐驻足细细端着，眼前这张玉容俏面较初见时愈发娇艳，他此前不知情为何物，如今也算是知晓了些许。

  　　若是有人见你时皆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你又如何会生她的气呢？

  　　思及此层，司乐不觉意转，唇畔笑容浅淡：“你既不愿回天界，日日住在我明镜殿也不是不可。”

  　　玖云还未说话，容雍便先激动地开口：“是真的吗？大人！”旋即又转过头，撒着娇撦拽着玖云的袖子，“既如此，姐姐便留在冥界可好，容雍愿为姐姐日日采摘曼陀罗。”

  　　玖云愣住，深浓笑绽却不动声色，双眸紧紧地盯着司乐。司乐也不回神，一瞬间四目相对，衬起似玉光华，实在好看。

  　　她确实动过这般念头，现下，依旧也有这般想法。

  　　良久，玖云偏首笑道：“待你同公主大婚之后，我再做打算。”

  　　其实玖云说这话，是想听司乐说出那句‘你若留下来，我便不与乙月成亲了’这句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起着夜风等他回话，却终究等来了一句‘也好。’

  　　也好。

  　　也罢。

  　　此刻玖云即便是再想装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做不出了，她执起翩翩袖子抚了抚耳垂，语尽处冷笑却软媚，“何时大婚？”

  　　“后日。”

  　　司乐说了谎。

  　　明明是须得玖云回去天界，太阴帝才应下他与公主成亲的日子。此刻，司乐也任性了一回，他偏偏也想刻意隐去一些事，来探探玖云的心事。

  　　玖云自是傲气的，此番弦外之音她不是听不出来，然时至眼下，又架不住心头一紧，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待玖云走后，容雍望着伊人渐远的身姿，不解问道，“大人分明不愿玖云姐姐走，为何不好言劝她留下来呢？”

  　　言毕，司乐松开了紧攥的双手，回过头对着容雍道：“你个小孩儿懂什么呢？”

  　　容雍瞧着司乐的背影，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低下头，嘴里细细碎碎地嘀咕着。

  　　玖云回到内殿，寻了个纱帘后躲起来，不愿被任何人察觉到她此时的情绪。彼时谜咒还未解除，随时有起咒的风险，于是她又暗暗结下印，以免祸起。

  　　只是，她起初只心口发闷，现下ḺZ过了几刻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喉咙里也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

  　　司乐嘴上说着‘没关系’，却一刻也不敢耽误找玖云，终是在一处纱帘后寻见了，这才安下心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玖云一惊，随即回道：“你寻我到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怕你谜咒发作，伤及无辜。”

  　　玖云突然起了贪玩的念头，用法术罩住双眼，眸中立刻带上一片猩红。

  　　她突然转过身，莲履一勾，神色凝重地扑向司乐。司乐本想躲开，却不料身后有堵石墙，他不忍玖云一头栽在墙上，只得顺势接住玖云。

  　　就这样，玖云一股劲扑进了司乐的怀抱。她抬头，他低头，二人双颊上的灼灼桃色随之渐浓。

  　　玖云由忿转静，复又由静转惊，终是在司乐凤临竹清的怀抱中化成碎玉，流云容容，久久不能散去。

  34 前朝旧事

  　　晚夏细风凉意，柳藤败蕊，冷月清白碾碎往日天界的雨神殿。

  　　雨神怔怔望向中宫紫微殿的方向，眼角不知不觉渗出点晶莹来，下一瞬，她又折回头来，又是往日那般凶狠的一线冷笑。

  　　雨神本名芙蓉，原是东海水府的小丫鬟，她天资聪颖，非常讨龙王喜爱。

  　　幼时芙蓉不知亲生爹娘何去，以龙王殿为居，善水，苦练法术，巧慧心智加之耐劳吃苦，很快便在灵力上超出一般孩童许多。

  　　再年长一些，芙蓉在龙王殿担任一些要职，她治水有力，得到东海海神的一致认可。然至及笄之年，芙蓉被许了户凡间一般人家，她对此颇有不满，这才动了去天界的念头。

  　　芙蓉不愿嫁，也咽不下这口浊气，费尽千辛万苦搭了条线，千寻百转来了天界。

  　　也是她命好，结识了浊音大仙，不仅教她仙法，还将她引荐给天帝。彼年上一任雨神因八珍盒之案被贬，治水一事暂无合适人选，天帝恰巧想到了芙蓉。

  　　是此，天帝将她封为雨神，负责三界司雨一事，位列仙班。

  　　明月白露，光阴荏苒。芙蓉比往日更爱玩弄权术，灵力法术也较以往增益显著，尤是年幼时的傲气也随着高阁日长而被消磨干净，确是有一番天庭女将的风范。

  　　雨神为天帝效力，自是想为天帝分忧。据传，光霁天尊的胞弟因堕入魔道，几经天雷不知悔改，后被天尊的定灵珠降服，化身色形龙，归隐于宇陀仙山。

  　　光霁天尊归于混沌后，宇陀仙山曾出暴乱，几大仙神皆奉命前往此处平乱，雨神也不例外。战乱多年，生灵涂炭，多年才得以平息。

  　　只是暴乱虽平，色形龙却突然暴怒，祸害人间，令天君十分头痛。

  　　恰时，雨神主动请缨出战，只身前往宇陀仙山平定色形龙。几日后，神龙虽未死，却也消停了一段时间，与人间划山而治，井水不犯河水。

  　　天君念雨神出战有功，特封名‘战神’，又赐其婚约，欲将她许配给天界二殿下慈濂。

  　　可彼时慈濂已有妻女，芙蓉嫁去顶多是一妾室，且慈濂已在妖界封王，妖界万年安稳，并无她‘战神’的用武之地。

  　　她不甘心泯与众人，偏偏不服这生来就低人一等的命运，立誓此生不嫁，若嫁，也要嫁给九五天尊之人。

  　　是以此，芙蓉又动了嫁给潮夕的心思，妄图成为三殿下王妃。

  　　说来也巧，芙蓉的心思恰与天后不谋而合。

  　　潮夕若树临风，相貌堂堂，灵力法术也高于常人。七万岁便经天雷火海之劫，拾沧海遗珠万物，文史武略也出口成章，是一大才盘盘、登高能赋之人。加之他生母乃当今天界之后，自是与被凡间捡回的长子龙鸣和庶出的次子慈濂不同，天界将相皆以潮夕为太子的最佳人选，各个殷勤献之。

  　　潮夕飞升上神之年，玖云被天帝赏给三殿下潮夕做神兽，明面上是他的兽，预示紫微吉兆，天降祥瑞。可依着天界的规矩，玖云已成仙神，除了当今的天帝，不可为他人的御兽。

  　　彼时天界太子位还空着，潮夕虽为天后之子，受天帝偏爱，可将玖云收为仙兽也属实不合规矩。于是，众人猜测，天帝是想让玖云顺理成章的嫁给潮夕，龙王凤后，图一吉利。

  　　起初，天后并不反对这门亲事，直至潮夕为了玖云多次与她顶撞，甚至不惜为她同旁人大动干戈时，天后这才愈发不悦，屡屡责罚玖云。

  　　在她心里，潮夕是未来的天帝，是要主持三界苍生的第一帝君，须得有过人的才智法术，和善于谋略的沉稳心绪。如此为一个女子不顾众神蜚蜚，实在不妥。况且，玖云未至紫微宫前，潮夕却也是个知人善任之神。

  　　可自玖云居于紫微宫后，潮夕便成日疯耍，贪图玩乐，更是痛恨成为太子，接任天帝一事。不得已，天后只得想着法子拆散他们，这才寻上了雨神。

  　　雨神知玖云乃重明鸟身，是为天界神物，本想劝其归隐故居，离开潮夕。玖云不愿，雨神寻来法子，用风饮露迷惑了潮夕，日夜催情于紫微宫。

  　　玖云见此，不得已伤了神，成日浑浑噩噩、伤心欲绝。

  　　一日，她误打误撞闯进了司命星君的命格堂，查出当年雨神‘八珍盒’一案事有蹊跷。原是当年芙蓉设下陷阱，引原雨神误用宝盒，这才惹下祸端。

  　　雨神得此捷报，争执时将玖云围堵进内，意图借此对其定罪，杀而快之。

  　　潮夕虽身中催情幻术，分不清心随于谁，但得知玖云被困还是前来解救。

  　　玖云因窥见姻缘簿，得知与潮夕相濡与沫的人便是雨神，起了成全之心。但她生如行舟，山穷水尽，此时已是无可言语的悲欢怅然。

  　　她没有在姻缘簿上寻自己的名字，只知‘潮夕’二字一旁不是她，便也无了与之同经漫长岁月的念头，惘然同雨神出剑，只求一死。

  　　然雨神诡计多端，使出谜咒意图让玖云魂飞魄散，断了她轮回转世的来路。潮夕见此不忍，咒起之时为其挡住，但谜咒乃三界禁术，威力自然厉害，玖云也未完全幸免。

  　　雨神起咒，要玖云忘记潮夕一人。

  　　咒起，玖云失了部分神力，忘却了潮夕，也忘却了在紫微宫的点点滴滴。

  　　她不再记得他，而他，却因谜咒的缘故打破了催情幻术，这才念起同玖云的过往。

  　　那日蝉鸣风清，命格堂的屋檐角下挑起流云几寸，承载着几人未来的轨径与终点。

  　　这一世间呐，若是谁动了情，便就只有爱恨，没有输赢。

  　　此事一出，闹的天界沸沸扬扬，天帝命众神不可言传此事，否则剥去仙籍，堕落三途。

  　　玖云因中咒昏迷，雨神先前滥用‘八珍盒’构陷原雨神一事，和使用禁术一事皆被隐瞒，加之天后在一旁好言相道，天帝最终只罚她超天界，拜苍穹，工满三千，合和四相。

  　　潮夕中咒后也昏迷了七个日夜，幸有天帝为其疗伤，身体记忆并无大碍。但他因多次为玖云求情，被禁足于璃水阁，不做忏悔不得出阁，任何仙神不得探望。

  　　玖云本是除仙籍的大罪，但因母族庇佑，这才免于一难，罚她去了冥界，留有仙籍。

  　　是以此，这一众恩怨又还于天地，幸余性命由己生杀予夺。

  35 自作聪明

  　　时至晌午，玖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她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心道还是软塌睡的香。

  　　冥界昼夜不便分别，玖云平日里只循着司乐回明镜殿的时间日休午作，若是心血来潮，便去厨仓内捯饬点好吃的来，若是心绪沮丧，便就一直盘着坐修炼灵力。

  　　容雍往常也是按着司乐的吩咐做事，没有特别的要事时，便是修炼灵力。只是他身子实在单薄，除司乐外也无人教授他【创建和谐家园】，日子久了难免进步的慢些。

  　　玖云初见容雍时便觉着他可爱，自然见不得他在修炼【创建和谐家园】上绕着弯路受苦，遂有事没事便给他讲授一些修炼上的绝技，偶尔兴起时，直接渡灵力给他。容雍自是觉得这样不妥，更是担心司乐知晓了不悦，百般推辞，可玖云执意如此，他也只好点头应着。

  　　灵力不分仙神鬼兽，自是苦心修炼达到了某种境界，都能有不一般的威力。

  　　灵力有阴阳之别，对于凡间修道的普通人而言，修炼灵力主要是修得“体力”，而后升了阶品，与三界的灵脉相吻合，故而达到某种境界，拥有近似凡人不可超越的精神异能。

  　　而天界和冥界的鬼神修炼灵力，主要是修炼【创建和谐家园】灵决，用来培养灵力收入气海之中，日后坚持修炼灵力，体内的气海越来越庞大。

  　　一般说来，天界仙神的【创建和谐家园】灵诀，自生来便比其他二界的仙神所具备的灵力高出很多，因此，玖云只说渡一点点灵力给容雍。但就容雍而言，已是获得超出一般鬼魄的很多灵力，只是他平日只做些简单的事，并用不到这些灵力，故也没觉着自己较常人有何不同。

  　　玖云知晓给容雍偷渡灵力这件事不是循规蹈矩的好事，因此从来都是瞒着旁人，司乐自是也不知晓，但她只顾着让容雍快些成长，完全忘了灵脉相殊这件事。

  　　灵脉分为天、冥、人和妖四种，灵力虽想通，但灵脉却因生来不同而有着很大的差别。

  　　在凡间，普通人修道对于修炼有着不小的裨益，一般说来，拥有灵脉的人修炼速度比起常人，都会快捷不少。人是如此，天神鬼兽更是差别之大，这也是司乐在修炼灵力这件事上，从不肯走捷径的原因。

  　　他是如此，自然也要求容雍不可想些歪门邪道，怕就是怕他误入歧途，成了疯魔。

  　　玖云初始也是知晓这个的，因此第一次给容雍传渡灵力时，非常谨慎小心，只渡极少一部分灵力给他，见他毫无排斥之感，也能从容将两股灵力合二为一时，这才放心将灵力循序渐进地给他传渡。

  　　容雍本是没有肉体的魂魄，连个鬼都算不上，因此身子单薄。司乐早先寻了些凡间昆虫躯体，零零散散拼成了整块，又用孟婆的古法残汤做以熬制，这才用灵力将它同容雍的魂魄融在一起。

  　　躯体虽有了，模样也算好看，但还是免不了常受皮肉之伤。

  　　冥界皆是鬼魄，受伤成疾只需对灵魄稍作修复即可，并无用药一说。因此，平日里司乐为容雍寻药也是费尽周折，容雍知晓这其中艰辛，也更是爱惜自己的体魄，可也难免护的周全。

  　　是以此，若是玖云的灵力能渡他些，使其灵力强大不受外伤，自也是免去了司乐很多麻烦。容雍不愿给司乐添烦乱，故而也应了玖云的提议。

  　　果不其然，自他受了玖云的灵力后，身子胫骨较以往都有很大不同，修炼灵力时也较以往增益很大。司乐平日里不常见容雍修炼，只察觉着近日都不再为容雍寻药了，心下觉着奇怪，仔细探寻后，才知是玖云渡了灵力给他。

  　　“你可知晓你这是要害死他。”司乐动了怒，本就是阴狠的眸子更显绝情。

  　　玖云诺诺地躲在一旁，低着头委屈巴巴道：“你，你总说我要害他，那你倒是问问，我害他什么了？”

  　　“灵脉不同，你的灵力如何渡给他？”

  　　“我瞧他与我这灵力并无太大相冲。”

  　　司乐怒气并未消下，横着眉毛举起容雍的手臂，手臂上的几处薄脉瞬间变红，“瞧见了吗？这就是你说的并无太大相冲。”司乐顿了顿，冰冷的声调也高了起来：“若我无发觉此事，不过几日他便要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