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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间，她缓缓睁开眼，发现结界已被破开了，司乐和小玉背对着自己，正同精灵们白刃相接。

  　　幻境精灵因太久没有饮水的缘故，明显灵力不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司乐便结束了这场战斗。

  　　战斗结束，他摘下斗笠，忽地又听到灵树后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呼吸声。他慢慢向前靠近，攥了攥手中的长剑，看见一只年幼的精灵躲在树后，怯懦地看着他。弹指之间，长剑已举过头顶，向面前的精灵直直劈下。

  　　就在此时，玖云突现在精灵面前，挡下了司乐的剑。那精灵实在太小了，毫无攻击力，根本就是个小孩儿，她实在不忍。

  　　“让开。”司乐皱了皱眉，眼神犀利，长剑已经举起，没有再落下的道理。

  　　“不过几个精灵而已，解决它们还需在我睡着的时候吗？”

  　　司乐烦了，“不过几个精灵而已，解决它们还需要和你禀告吗？”

  　　玖云默了默，回头看向身后的小精灵，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它的小耳朵，“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精灵不可能不害怕玖云，毕竟和她同伙的鬼君，方才杀光了自己的同族，它向后退了几步，瑟瑟发抖。

  　　司乐的耐心很快就会磨没，玖云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她拿出刚在洞内接下的露水，递到精灵面前。

  　　没有容器，她只能用先前盛曼陀罗花酿的小圆瓶，那花酿虽够她享用，可换成水给精灵喝，还是不够。

  　　但小精灵实在太渴了，顾不得其它，接过圆瓶咕嘟咕嘟喝了个光，等它喝完，擦了嘴，这才说：“谢谢。”

  　　玖云对着小精灵笑笑，又站起身对着司乐和小玉道：“幻境精灵头脑简单，谁给他们食物，就会相信谁。”

  　　说完，又弯下腰看向小精灵：“你们为何要把水都给灵树？”

  　　小精灵指了指天，稚嫩的嗓音婉婉道：“天帝要灵树，可雨神不降雨，来年灵树不成林，幻境就要遭殃了。”

  　　司雨乃雨神之责，她为何不降雨？难道就不怕天帝怪罪吗？

  　　正思时，小玉走上前道：“那雨神仗着自己赫赫战功，又有三殿下庇护，民间旱灾水害已是常事，司雨一事全凭她心情好坏。”

  　　玖云闻此，眉心不自觉地拢在一起，千言万语聚在舌尖，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世人皆知天帝有三子，太子龙鸣权势滔天，次子慈濂已为妖界妖王，唯独三殿下，她连名字都记不起。

  　　想了很久，玖云还是忍不住问：“那，那三殿下，为何庇护雨神？”

  　　小玉不理解，扭头看向玖云，“仙娥在天宫几万年，居然不知三殿下？小玉被囚困日日不得自由，也知晓三殿下和雨神的流水桃花，仙娥怎会不知？”

  　　司乐也觉得奇怪，问道小玉，“天界三殿下是何人？”

  　　“三殿下潮夕剑眉星目，优雅宁人，是天帝和天后之子，受尽宠爱却又厌恶权势，为了同雨神厮守宁可丢弃太子之位，这才让龙鸣捡了便宜。”小玉眸中含着羡慕，末了，又转头看向玖云，“仙娥，可有印象？”

  　　玖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司乐看明了，如此说来，这个才望高雅的三殿下潮夕，在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玖云在天界几万年，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显然，她因谜咒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很可能与潮夕有关。

  　　可那潮夕既无心权位，何苦对一个不起眼儿的玖云下如此重咒，还是禁术。玖云不过一个兽身金仙，怎能挡住他的路？他一个天帝嫡子，实在犯不着。

  　　再者说来，依小玉所言，他在天界受尽宠爱，雨神对他也倾心相待，他该是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才是，玖云会抛鸾拆凤？即便真有人横加阻拦，那也该是天帝天后才是。

  　　除非，玖云是横刀夺爱的那个。

  　　玖云？横刀夺爱？棒打鸳鸯？

  　　司乐想不明白。

  　　玖云也不想回忆了，她越是想找寻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就越是回想不起来。索性，她也不强迫自己了，只要能解除谜咒，那部分记忆是否能找回也无足关紧。

  　　何况，她连潮夕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倒是眼前的司乐、小玉和这个不知名的小精灵更为真实些，她回过神来，“天下不止雨神能司雨，既是缺水源，那东海龙王也能解决燃眉之需。”

  　　小精灵眼睛一亮，抬头看玖云，“真的吗？”

  　　玖云思索着，没再回应。

  　　良久，小精灵又说：“仙子只需借来浇灌灵树的水即可。如今，七国外的精灵死的死、散的散，山泉湖泊加之朝暮晨露，足矣。”

  　　玖云静静听着。

  　　“若是仙子真能借来水源，精灵们定会记得仙子的大恩，不止精灵，幻境的七国国主也会感谢仙子。如今幻境七国虽有存水的湖泊，可那些水源也远远不够浇灌灵树，这样下去，新的灵树幼苗还没长大，幻境的精灵们就都要渴死了。”

  　　玖云突然将话题岔开，“天帝要灵树作何用处？”

  　　小精灵摇了摇头。

  　　日落时分，玖云几人又开始四处寻觅露水，司乐不愿掺和幻境的事，只在一旁静【创建和谐家园】着。

  　　末了，小精灵离去，玖云才和小玉议起明日前往东海寻找水源的事。司乐还是闭着眼，在一旁听着，一句话没说。

  　　玖云看得出司乐不情愿，故意靠近他解释。她做了两手打算，先好心劝说，若他不吃软，再上硬的威胁他。

  　　谁料司乐识趣的很，再三表明他也要一同前往东海，这举动实在令玖云不可置信。不过，玖云还是高兴，其实司乐去了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她就是高兴。

  　　夜深，玖云难眠，手腕上的月牙印记又开始闪起暗光。

  　　她想快些入睡，这样，说不定又能梦见神秘的白衣男子，那些丢失的记忆又能明朗一些。可她又不敢入睡，因为再度醒来，痛苦会再一次侵袭她的心口。

  　　她翻过身，抱起化为猫形的小玉，推了推它，见它睡熟了，小声问道：“你说，我梦中的神秘男子，会是三殿下潮夕吗？”

  　　小玉‘喵’地叫了一声，玖云低下头，但小玉没睁眼。

  　　“如果他真的是潮夕，我还要继续找寻记忆吗？”

  　　小玉又叫了一声。

  　　玖云从没和小玉说过关于中咒的事，但小玉多半已猜到了，玖云觉得小玉和自己实在有缘，也有默契，便抱紧它更亲近了些。小玉也欣喜，不停地叫着，就这样吵醒了司乐。

  　　听着司乐脚步声靠近，玖云和小玉再一次默契般地装睡过去。司乐知道玖云是装睡，但也没说什么，又默默回到了岩石上。

  　　这一夜，很短，却也很长。玖云睡的很香，什么也没梦着。

  18 患得患失

  　　东海龙王早与玖云结识，因她曾是天帝仙骑，多少给她薄面，降水之事很快便成了。

  　　只是，临别前玖云多嘴问了句“雨神为何不降雨？”后，东海龙王竟露出疑难面色，似是不愿同玖云道出实情，令她一路苦思冥想，末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幻境雨后大放光彩，灵树枝叶埋着水珠，滴滴轻落，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的枷锁。

  　　玖云抬头看了眼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的雨雾，缩了下脖子。她最喜欢雨后初晴，也格外喜欢这样的时刻。

  　　没想到，来幻境没见到龙鸣，却见到了幻境七国国主。

  　　几个国主围坐在一起，纷纷看向玖云与司乐，嘴上自然是道着感谢的话语，心里却不免疑虑重重。

  　　玖云知道这些国主私下在言论什么，但她不想计较，她只知道为精灵们解决了水源之事，结识了小玉，便是不虚此行。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作为感谢，七国国主赠一白玉环给玖云，据说此环百发百中，是投掷的利器。玖云将这似白玉的镯子套在手上，转了转，没觉着好看，只觉着麻烦，遂又取下将此赠给了小玉。

  　　小玉自然不敢接，她也不是雄心壮志的妖，要这法宝也派不上用场。

  　　“我见你喜欢这些脂粉首饰，若不嫌弃，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话音刚落，玖云便将白玉环套在了小玉手上，还一旁称赞道好看。

  　　这镯子虽是致命的利器，但戴在小玉手上，也就只是个漂亮首饰罢了。玖云不舍小玉离开，但她也知晓，离别是世间常事，留个物件，也算念想。

  　　小玉收下白玉环，又用妖法在环子内侧写了个‘云’字，如此一来，‘云’字刻在‘玉’环上，正应了她们二人不会分开的寓意。

  　　玖云告诉小玉，若要立身于三界内，须得有灵力护体，否则，即便不是龙鸣，也还会受制于其他人。小玉认真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下，最终还是同玖云与司乐告了别。

  　　看着玖云与小玉二人依依惜别的场面，司乐不自觉地别开了眼。他最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场面，也不理解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生人，缘何会在短短几个时日，结下如此深厚的情缘。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年少时和娘亲分别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印象里，玖云仿佛是自己年少时。虽身处修罗，但幸有亲人庇护，根本不知世间的尔虞我诈。直至娘亲没了，只剩他孤独一人，才知这洪水猛兽早已将自己包围，他得单打独斗，冲出围城，只为活命。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反正他成了神，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修罗道与他再无干系。日后，他还要成十殿阎罗，做冥王，祭鬼神，终一统三界。

  　　在此之前，任何人和事，不过都是脚下阶台罢了。

  　　他只是奇怪，明明乙月也是不知世间险恶的公主，为何他却从不会把乙月同自己联系在一起。反倒是玖云，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些自己的影子。

  　　久而久之，他开始思索，若万年前遭遇修罗道万尸虫骨之劫的人是玖云，她会如何？

  　　可念头一出，司乐又急忙将邪念打断，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玖云。至少在这一刻，他不希望她遭遇任何不测。

  　　幻境这场风波，最终在幻境七国国主的接连传导下，被冥帝认可了。冥帝不想将此事闹大，也不敢同幻境为敌，只能暗暗在心下咬咬牙，日后再借机找司乐算账。

  　　司乐不知道他同冥帝的这场纠葛何时才是个头，或许，他放弃同乙月成婚，冥帝也就得过且过了。但若真如此，他最多也就得个十殿阎王的官衔，一统三界的心愿，就成烟花泡影了。

  　　他不甘心。他还不想放弃。

  　　日子就这样恢复平静，他们又回去冥界，回到明镜殿，回到那个满是阴森气的寝屋。

  　　乙月还是隔三差五来明镜殿找司乐，偶尔也同玖云说说笑，顺便逗逗容雍。

  　　玖云虽身中谜咒，情绪失常，但大多数时间脸上依旧挂着笑。

  　　唯有容雍看出了司乐的变化。为玖云采摘曼陀罗制作花酿一事，司乐再没吭气过，由着容雍去做了，只是交代他采摘过程中小心些，莫要伤了魂魄。

  　　容雍是喜欢这种日子的，哪怕每天只是躲在一处看玖云笑笑，为她制作花酿，也尤为喜悦。可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却也困难重重。

  　　自幻境回来后，玖云梦见白衣男子的频率愈发多了起来。

  　　先前，这些影子往往只是一闪而过，并不会在她脑海里停留过久。可现在，即便是梦醒后日上三竿，那些点滴记忆也一直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挥之不去。

  　　她时常被梦惊醒，起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抱着自己，努力回忆着。可越是回忆，心就越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半，痛的撕心裂肺，苦不堪言。

  　　其实玖云不知，她每一次夜深惊醒，司乐都知道。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其实他已经确定，玖云梦中的男子，就是当今天界的三殿下，潮夕。

  　　回来后的这些时日，司乐一直在四处打探关于潮夕的事。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距离解开谜咒的时日也越来越近。司乐有忧，因潮夕是天界仙神，还是天帝嫡子，很多事情并不能直面言说。可也有喜，正因如此，玖云还能在明镜殿多住些时日。

  　　他甚至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焦躁懊恼的同时，也满心雀跃。

  　　有时候，司乐真希望玖云干脆不再寻找记忆，也不再想方设法解除谜咒。他会帮她找到一个新的办法，摆脱情绪的枷锁，恢复平静的生活。

  　　可那又如何呢？

  　　他还是要迎娶乙月，大开杀戮，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活下去，走下去，最终得到那个传闻中的‘宝物’，完成娘亲临死前的遗愿。

  　　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沾着数万冤魂与鲜血，每一步都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可这些，与玖云何干呢？

  19 醋海翻波

  　　冥界月莲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