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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凤怕他嫌成本高,故意安慰,“门帘不用大,你们在菜场里找个摊位,两三万就能拿下来。”疤瘌乐呵呵地,道谢。
“不过有个要求。”美凤眯缝着眼,话锋一转,“我们做这个店,以后要奔着上市去的,消费者调查特别重要。”
一套一套的。峻桐也听住了。疤瘌问怎么调查。
“收银的地方要装个拍照的摄像头,暗的,每个来买东西的女顾客,你都要悄悄给她们拍一张照片。”
疤瘌一脸疑惑。
“我们现在主打老年市场,但有可能年轻人也会来,性别、年纪都是数据,大数据时代,做买卖也必须跟上。”美凤说得高端。疤瘌一愣一愣的。
峻桐却明白了几分。
拍照。收集数据。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打心眼里佩服、感激美凤。找了三年,追了三年,这次是准确消息,她就在这一片。如果炸羊尾覆盖面够大,她一定会来光顾。
只要露面,峻桐觉得一定能认出她来。
谈好,确定下来,疤瘌走了。酒店大堂的咖啡茶座,长长的紫色绒布沙发上,只剩美凤和峻桐两个人。
举过杯子,美凤让峻桐去吧台加一点水。她刚才要了椰子酒,冰块不少,这个年纪,她不喜欢喝凉的。峻桐连忙去加满了,小心翼翼端来。
“干杯。”美凤心情不错。
峻桐端着芒果汁去碰杯。“谢谢。”他说。
“谢什么,能不能成还两说呢。”美凤翘着腿,像个年轻人,“不过可说好了,赚了钱,还是按照原比例分配。”
“都给你都行。”峻桐干脆。
美凤举着玻璃杯,对着头顶亮黄的灯,透过杯壁看,更是斑斓。
“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她突然问。峻桐当然答不上来,他这辈子刚开始。但她却已经考虑如何退场。“什么都是假的。”
“钱是真的。”峻桐故意说给她听。
美凤拍手,说对对,到底没白来上海,真金白银不会欺骗你,好好干,以后用着它的地方多着呢。
说给谁听谁也不信。疤瘌他们几个混社会的,没几日,摇身一变成了点心铺的老板。还开了两家。馅料,制作方法,都是峻桐上门手把手教。峻桐问美凤:“他们学会了自己单开怎么办?”美凤笑道:“他们要有那个脑子,早都不这么混了,再说,有合同呢,退一步讲,就算他们能单开,也不能用月笙团炸羊尾的品牌,而且到那时候炸羊尾还吃香不吃香?难说。”
佩服。上海滩的老女人,精明到骨子里。
“拍照,提醒他们要拍照。”美凤说。拍照是大事。几个店开起来后,美凤和峻桐雇了人揉面、包馅、收银,半年不到,两个人都从生意中解放出来,每天上午下午各去一趟,晚上则用平板电脑看各收银点传回来的照片。
一张张,陌生的脸。
美凤永远在重复一个疑问,“你连你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能没留照片?”
“有,但都烧掉了。”
“去派出所查啊,总有身份证照片。”
“查过。”峻桐说。他又拿出那张画像,说这其实就是照片,只是放大打印的。
美凤拿着那张满是铅笔线条的纸,才发现铅笔笔迹是描上去的。
可能因为太想妈妈?峻桐把这张放大的照片描了一遍。
“现在可能样子也变了。”峻桐说,“十多年了。”
美凤刷过一张图,问:“这张像不像?”
峻桐抱着平板,“鼻子有点像,嘴巴不像,耳朵有点像。”比来必去,两个人都笑了。美凤问峻桐,想没想过,找不到怎么办。峻桐说:“定了期限的。”
“还有期限?”
“再找两年。”
“为什么是两年。”
“再过两年我二十岁。找不到,我就放下,去过自己的生活。”
“哦,二十岁……”美凤思索着。她想念她的二十岁。
“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能回去。”
“回去?”美凤下意识地,“还以为会一直我的租客呢。”
峻桐也有了幽默感。“免费我就住。”
“赚到钱了还在乎钱?”
“有钱就可以找看护了。”峻桐说,“其实现在的董老师您都可以找一个很好的看护。”
“我还没那么老。”美凤不高兴。
又一日,峻桐抱着平板,坐在地上,靠着沙发。
“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峻桐问。照片中的女人戴着口罩。天凉了,戴口罩的不在少数。眉眼有点相似。但不能确定。
“哪个店的?”美凤问。
峻桐点开传输的文件。是疤瘌的一个弟兄开的,在青林菜市场的摊位。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明天我过去。”峻桐忽然紧张起来。
9、退出江湖
一大早,峻桐就站在了青林菜市场的档口。这个菜市场主要针对附近高档小区,黄浦老别墅里多半顾客都到这里购物。
站定了,装扮好,戴好卫生口罩,淡蓝色,薄薄的,还有鸭舌帽,帽檐压低。峻桐已经进入角色。用董老师的话说就是,你今天是去站岗放哨的,你就是王二小,一定要拿下鸡毛信。可是,等了一上午,就没来几个女的。早上来了几个,都是年轻女子。再就是半老头子。
快到中午,来了个中年女子。体态微丰,也戴着口罩,看眉眼,像照片里那个人。是她吗?峻桐不敢确认,多少年了,那时候他还小,只在桌子底下见过,仰角,白白净净一张脸,长长的头发。
不过人都会变。
“来啦。”峻桐压制天性,变成一个灵活的人。
中年女人嗯了一声,说来是个。听口音听不出来,好像有一点。“月笙团跟天水的没分别哦?”峻桐调整成家乡话。那女人也用家乡话说。是了,地域没错,确实是天水人。峻桐又说大姐,觉得我们家做得怎么样,买回去自己吃哦。
“还不错。”女人话不多,瓮声瓮气。口罩挡住了。
得看真容。峻桐一边取团子,慢吞吞地,终于递到柜台边。那女人一把抓过去,峻桐连忙说,大姐,你口罩不错,在哪里买的。中年女人顿了一下,说到处都有。峻桐见这个法子无效,连忙说哦对了,大姐您是老顾客,我们开发了一个口味,您尝尝,给出点评就能送你几个。说着端出玫瑰馅的。那女人缓缓摘下口罩……峻桐准备好,摄像头调整,拍照,咔——峻桐呆了。她颧骨下有个大黑痣,上面还有几根毛。
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嗯,不错。女人评价,送吧。
峻桐连忙改口,说哦,就送一个,您已经吃了。女人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说搞什么。走了。
当晚,对着照片,一张胖胖的脸,上面黑痣耀眼,长长的毛有点滑稽效果。董老师和峻桐坐在一起研究。“不是,不像,黑痣可不是乱长的,以前没有这个黑点。”峻桐肯定地。董老师说那可不一定,也有中年得痣的。峻桐问:“后来得的会长毛?”董老师答不出来了。可她有疑问,“你妈什么样你完全不知道?这不科学。”峻桐说真的太久了,我那时候年纪小。董老师说,你这样可真难找了。
“就是炸羊尾。”峻桐笃定,“她最喜欢吃炸羊尾,只要她在这个附近,就一定会来买的。”董老师问,还有什么特点。峻桐想了想说:“以前混过帮派?”董老师问:“帮派?”峻桐说,以前出来混每个地方的人都是拉帮结派的,就像疤瘌。“后来呢?”董老师感兴趣。峻桐说没有后来,我爸可能知道一点,但他不愿意走出来。董老师说你爸窝囊。
侦查继续。大海捞针。美凤和峻桐日日看照片,始终没发现新情况,董美凤劝他,说孩子,算啦,有妈没妈,日子也就这么过,有什么区别。峻桐却把每个月入账的钞票数一数,递过去,“都给你。”
好吧,看在钱的分上,美凤继续,戴上老花镜,明察秋毫。
“你看这张像不像?”一个明媚的上午,美凤对峻桐说。放大了仔细看,鼻子,眼睛,嘴巴,都像。但只是像,不敢确定。再查地址,是徐家汇新民菜市场的摊位。是疤瘌的摊位。第二天,约上,美凤装作顾客在旁边逡巡。峻桐戴上口罩、鸭舌帽,亲自当营业员。疤瘌陪着。他是此地老板,但平时不怎么过来。等了一天没人。美凤腿疼,坐着跟卖水果的大姐聊天,了解顾客构成。那大姐吹嘘,说现在都是送货上门了,水果也能外卖。美凤听着是个好主意,只是没人手送月笙团。
到傍晚,人多了。虽然有一个伙计,疤瘌和峻桐还是忙得四脚朝天,队伍已经排起来了,一个一个缓慢前进。“来二斤。”是个女顾客声音。再一抬头,却是照片中那个人。顶多四十岁冒头,嬉笑着,看着和善。
峻桐整个身子瞬间紧了,用胳膊肘拐了疤瘌一下。疤瘌抬头,却惊喜地叫道:“申姐!你来吃团子呀!是申姐吧!”
那女人连忙否认,说不不,你认错人了。
团子也不要了。峻桐喊,喂,这位大姐,你的团子!那人不理睬,迅速汇入人群。美凤朝这边看,峻桐出不来,堵在柜台里了,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美凤跟上。美凤拍了拍,一地橘子皮,戴好口罩,迅速跟上。
还好。没跟丢。保持距离。董美凤充满革命经验。那女人时不时朝后看,美凤腿脚还算伶俐,那人一回头,她不是躲在汽车后头,就是装作发【创建和谐家园】或者熟人聊天。到高档小区黄浦天城,里头都是小别墅,那女人一刷门禁,闪进去了。董老师被挡在外头。
等,只能等人来。一会,来人了,美凤尾随进入。
四顾茫然。都是楼,一小幢一小幢,是别墅区。那女人仿佛钻入巢穴的小鼹鼠,不见了。美凤给峻桐打电话,说喂,跟丢了,不过鼹鼠的巢穴已经发现,鼹鼠的巢穴已经发现。
申姐,眼下的关键线索在申姐身上。美凤和峻桐簇在疤瘌跟前,问申姐的情况。疤瘌说我也没见过申姐真人,看过照片,好像跟刚才那人有点像。美凤着急,说你说重点,谁是申姐,她什么来路。疤瘌对峻桐,“你不知道?”峻桐摇头。疤瘌这才说:“咱们天水头十年地里来上海混的,谁不知道申姐。咱们天水这波人能出来,都是申姐带的。申姐是领头羊,大姐大,是天水人在上海滩的神话人物。”
美凤问:“那申姐能来买炸羊尾?黑道大姐?看着像吗?”疤瘌说气场不像,但眉眼有点那意思,不过说起来,申姐已经退出江湖八年了。
“退出江湖?”美凤好奇。
“对,退出江湖。”疤瘌肯定。峻桐问原因。疤瘌说讲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申姐杀人了,逃到内蒙古去了,也有人说申姐被公安抓起来了,哦, 当年申姐有个相好叫丁忘川,是个包工头,也是不明不白死的,他死了之后申姐就消失了。
晚间,美凤在电脑上把准申姐照片放大,峻桐端水过来,美凤吃了药,问峻桐,“确定是她?”峻桐说太像了。
“只是像?”
“应该就是。”
美凤爽快地,“行,那锁定申姐。”
10、卢小姐
办法是笨办法,硬等。
美凤上了年纪,任务落在峻桐身上。白天,六点,峻桐开始在小区门口蹲守,手里拿着一小叠【创建和谐家园】,免得引起保安的注意。峻桐还是戴着鸭舌帽,一双眼睛在帽檐下,装作不在意,实则老往入口处瞟。盯了三天。没发现目标。
峻桐和美凤商量。美凤觉得奇怪,“难道她不吃不喝?”又问小区里有没有超市。第二天峻桐过去调查。有超市,不大,但也卖瓜果蔬菜和日常必需品。
“有可能直接在小区内解决了。”美凤这样推测。那就在小区超市门口盯。翌日,峻桐跟着人混进小区,在小超市门口等着。又等了两天,还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峻桐急了。美凤的意见是,再趴几天,就在小区门口,实在没线索,再找大红想想办法。
峻桐说:“红姑刚从国外回来,能有办法么?”美凤说你别看她是海归,但人脉路子,比我还广,大红做过居委会主任你信么?峻桐说看不出来。美凤笑笑说,人不可貌相,就像那个申姐,那表面上看,看得出来是黑道女人么?孩子,你董老师到底比你虚长几岁,经验还是有的。峻桐在铁丝网行军床上翻了个身,说行,听董老师的。
“我今天药吃没吃?”美凤在吃他汀,拿着小盒子忽然【创建和谐家园】。峻桐说,每天的量都给您分好了,今天周几?美凤说周二。
峻桐走过去,蹲下来,扒着美凤手心里的药盒看,问她:“请看看,第二格的药还有没有?”
哦,空的。美凤自责,“看我这脑子。”
是个【创建和谐家园】天。峻桐还在别墅区外头徘徊,全身上下都透着若无其事。鸭舌帽套着连帽衫,乍看还当是嘻哈少年。
一抬眼,有情况!峻桐迅速拍了张照,只有背影。发给美凤,脚步跟上,但又不能太快。得找掩护。其他行人,道旁树,路灯,还有小区里听着的车都是工事都是战壕。“准申姐”步子快,刚开始走小区进门的大路,走到第三棵树,忽然右拐,回了个头,峻桐连忙闪避。
危险。不能暴露。
再跟。“准申姐”又左拐,拉开五十米,峻桐故意慢慢吞吞的。也拐。再往前,走到尽头再右拐。“准申姐”推门,进去了。峻桐拿出相机,拍了这别墅的照片。哦,绿色的墙体。门口有棵圣诞树。是,刚过完圣诞节。风铃在圣诞树上挂着,有风来,就叮铃铃发出细响。再拍门牌。
“C19 号。”峻桐回到家跟美凤传达侦查情况。美凤分析,目前掌握的情况是:这个女人是西北人,年纪差不多是对的,长相类似,不能确定,住址是确定的。美凤疑惑,说真是可怜孩子,妈都认不出来。峻桐强调说妈妈走的时候他太小了。
“为什么?”美凤问,“哪个妈能狠心抛下孩子?”
峻桐说:“这就是我想当面问她的问题。”
美凤又说:“申姐是你妈?这个可能性有多少?”峻桐说不知道,只能碰,见了面,问了才知道。美凤觉得好笑,说问怎么能问清楚,最好做个亲子鉴定。峻桐有些尴尬。到店里,疤瘌反应那准申姐又来了,说我问了她一句,你认识丁忘川吗?她有些尴尬慌张。
美凤说那她应该认识。疤瘌又说她肯定不是申姐。 峻桐问怎么判断的。
“申姐手腕子上有条蛇,眼镜蛇刺青,买炸羊尾的时候没看到。”
眼镜蛇刺青。峻桐努力回忆,那个难得的雨天,甘肃少雨但那天却是暴雨倾盆,他躲在桌子底下,似乎有点印象,腕子上青青的痕迹……仿佛泡在水里,峻桐拍拍脑袋,还是不敢确认。
美凤分析情况,说这个女人是知道丁忘川的,但是她手腕上没有眼镜蛇的刺青,她喜欢买炸羊尾,百分之五十,她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