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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峻桐换话题，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美凤说从目前的情形看，我们是踩着马蜂窝了，呵呵，人，逃不过命，我招你进来的时候也料不到有这么大一个局等着我们……都是钱闹的，对方还是图钱，关键在钟婉如，找到真的钟婉如是当务之急，至于老头子，我想他暂时还是安全的，藏在暗处的人也只是想给我们警告，让我们停手。

  　　“不找钟婉如了？”

  　　“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钟婉如自己那边给我们的警告。另一种可能是，第三方，也就是怕我们比他们提前找到钟婉如的一方，给我们的警告，从现在的情形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峻桐问缘由。美凤说如果是钟婉如自己，避而不见就行了。但现在弄出个假的，很可能是第三方做给我们看的障眼法，是骗我们退出用的。

  　　峻桐说金顺说过，钟婉如在业界算是个小名流，出席过活动，网上也有她的照片和信息，我们可以顺藤摸瓜。美凤笑说，你以为如果他们早有准备，会让真的钟婉如曝光？我怀疑，就算是被判了死缓的赵如意，对于这笔持有最大热钱的白手套，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是不甘心罢了，所以在包钱纸留下他的猜测。

  　　“包钱纸的信息难道是假的？”峻桐问。美凤认为不至于，但情势随时在变，海外并购前几年因为有政策，国家鼓励，但有些人靠这个暗度陈仓，国家已经把篱笆扎紧了，至于私人往海外汇款，一年不能超过五万美元，次数频了也有问题。

  　　峻桐说董老师你懂的真多。

  　　美凤说一日三省，我们走韩国这一趟，还不接受教训？钱往海外流，如果都用我们那个笨法子，真不知道要死多少户回了。

  　　峻桐说这话金顺也说过。美凤说，这些知识都是金顺提醒我的，这个女孩不简单。峻桐说她会不会是……美凤说管她是谁，人都抓进去了，静观其变吧。

  　　急促的敲门声。

  　　美凤唬了一跳，说这个点，谁呀。峻桐去开门。子玉嚷嚷着往里挤，一身粉色绸睡衣，边走边说不行不行，我不能一个人在屋里，今晚上我在这睡。

  　　“睡哪？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前看你胆子挺大。”美凤不满。

  　　峻桐憋着笑。

  　　“谁知道他们下一个对谁下手，很可能是我。”子玉表达担忧，“我睡你脚头。”说着，子玉就往床上躺。

  　　美凤无奈道：“这可是要收费的，五星级标准。”

  云廷72、驼色大衣

  　　美凤找大红商量挖钟婉如的事，大红再次反对。

  　　“你疯了，例子不就在眼前，你过你的日子，非要找这个人干嘛，”大红急脾气上来，五官纷纷紧张，横眉竖眼，“惹事！你要被抓走了，我可不管。”

  　　美凤笑嘻嘻地，在大红面前，她偶尔露些少女姿态，“你不是说钟婉如在你老公那个圈子挺有名的么，问问，查查，挖出这个人来，也是一笔。”

  　　“一笔什么？钱？你还缺钱？”大红轻轻推了她一下。

  　　美凤说哎呦你这话说的，这是什么地方，上海，有赚头干吗不赚。

  　　“留给谁？”大红问得【创建和谐家园】，像一根针扎下去。问到点子上了。过去，美凤连首饰都很少买，也是这个问题，传给谁。

  　　“奉献社会？”美凤嘴硬，“到咱们这个年纪，得有点大爱。”

  　　大红说以前可没看出来。美凤说人嘛，都在变，比如你，比如我。

  　　“我哪里变了？”大红口吻带点娇嗔。美凤说怎么没变，又嫁了人，美籍华人，等于老树逢春。大红说你不也逢春了，钱哗哗进，马上还要赚大钱。

  　　美凤乜斜眼，“我逢春，我是病树前头万木春。”

  　　互相开了会玩笑，再回忆回忆过去，美凤开始谈正经的，“真的，红，我们这几个人发生的事，你是知道的最全的，现在情况就是这么危急，我们损失两个人了。”

  　　大红提着调子，“损失？”

  　　美凤把老头和金顺的事简单说了。大红一脸惊异。美凤说，知道了吧，十万火急，我们只能主动出击。大红问：“你打算怎么出击？老头不救了？金顺不救了？”

  　　美凤说：“这两个人只是暂时不能行动，金融犯罪，还不至于把人给杀了，对方只是想让我们停手，给我们制造困难，可是他们就不想想，赵如意被判了，他的上峰也危险，现在这笔钱在谁手里不知道，但是从目前看， 钟婉如不愿意对外接触，不过，如果尹子玉出面，可能她就会浮出水面，所以极有可能给我们做局的人也在找这个钟婉如。人进去了，资本到了必须获利了结的时候。这笔钱很可能在谋求出境。”

  　　大红抓了一下闺蜜的手，“嚯，你这水平，比艾瑞克懂得还多。”美凤笑说， 我这也算，久病成医，不得比学一点。她又问艾瑞克最近怎么样，说你们不是打算出国么。

  　　大红笑说：“艾瑞克的几个同学，说在国内办留学中介，非要他帮着把把关，几弄几不弄，耽误了，再加上他家里也有些穷亲戚，硬靠，那真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艾瑞克穷的时候谁找过他？人，现实！”

  　　美凤说呦，第一次听说，艾瑞克还穷过。大红说那是，有几个是胎里来的富人？他从小也受过苦，读书读上来的，三十岁才去的美国，这下好，现在比洋人还洋人，我有时候就说他，别装，累，是什么就是什么……

  　　说起丈夫，大红滔滔不绝。美凤也不打扰她，她说她就听，听之任之，对于艾瑞克，她有几分好奇，只是鉴于他是闺蜜的爱人，她不深问。又聊了一会，大红告别，临了又吵着要再去看一眼储姐。美凤有钥匙，便打算领着她去。

  　　门廊内，衣架直挺挺地，美凤把帮大红拿衣服。是件驼色毛料大衣。

  　　美凤的鼻子动了一下。

  　　一丝气味，似曾相识。

  　　感冒早好了。美凤还是打了个喷嚏。

  　　大红问怎么又感冒啦。美凤说过敏。

  　　趁大红不注意，她把大衣举到鼻子跟前划了一下。

  　　仿佛一条小蛇从鼻孔钻进去，在她脑子里咬了一下。

  　　记忆翻腾。天旋地转。

  　　那气味仿佛有灵魂，尖叫着，撕扯着，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

  　　一瞬间，美凤怔怔地。

  　　“走啊，怎么搞的？”大红轻拍闺蜜，接过大衣。

  　　美凤回过神来，忙说走。往楼下去，电梯口遇到峻桐。峻桐看了大红一眼，没说话。美凤轻嗔，说也不知道叫人。峻桐低声叫了一句，走了。大红说这孩子现在还这样？我怎么觉得瘆得慌，一点热度没有。

  　　美凤说，面冷心热，说起来，比那些面热心冷的要好些。

  　　到老储家门口，美凤掏钥匙开门。储姐去世，老头失踪，房子还租着，只是一没人住，房子就显得更冷。

  　　灯打开了。一屋子摆设没变。大红来过，但还是觉得陌生。往客厅走，拐角，储姐在照片中呈现笑脸。猛一下看到，大红哦了一声，显然被吓到。她嗔怪说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一张照片，龇牙咧嘴的。美凤说这是老储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从韩国回来拍的，有钱了，当时她还唱着“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笑看人生人不老”，谁能想到后来这个结果。

  　　大红说老储这人还是欠缺稳重，什么都露在外面，这样不好。

  　　美凤说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什么，不过老储的死也给我们留下一个信号。

  　　“信号？”大红问。

  　　“她是非正常死亡，当然，据分析，排除她杀的可能，但是……”美凤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大红着急，“话别说一半。”

  　　美凤这才说：“但是老储知道的，肯定比我们更多，只是她带着这些秘密去天堂了，难题留给我们了。”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把钟婉如挖出来就都解决了，不过你们那个子玉，好像有点各色。”大红把话朝别处引。

  　　美凤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各色，这几天晚上都跟我一床睡的。大红了一声，表示惊奇，说还有这事。

  　　“怕死，怕被掳走，老头子和金顺的事那么邪乎，她这么个关键人物，还不得特别保护起来。”美凤说。大红说哪有这么夸张，如果真是这样，人家把子玉掳走不就得了。

  　　美凤笑说，你说得轻松，动不动就掳走？你以为是妖怪掳唐僧呢，一阵黑风来人就没了，上次是小区摄像头没开，现在都开了，而且子玉已经打算去公安局待着。

  　　“去那干吗？”

  　　“寻求保护啊？”美凤说，“不过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人有用没用还两说呢。” 说着，美凤拿起老储的遗像，捏起桌布擦了擦。

  　　桌上供果还在。果篮里，各色品种都有。

  　　美凤拿起橘子剥着吃，要给大红，她嫌上火，不要。

  　　低头挑挑，拣出个牛油果，撂给大红，“你们洋派的爱吃这玩意，浆糊似的。”美凤笑着，不经意地。

  　　接住了，又把牛油果放在供桌上，大红说我才不爱吃这东西，闻着就恶心。

  云廷73、麻将搭子

  　　过了精神紧张期，子玉暂时搬回去自己住了。快到睡觉时间，美凤和峻桐照例说一会话，说金顺的事。

  　　派出所立了案之后，按照规定，金顺被转移审查，告别都没告别，人就不见了。峻桐和疤瘌去派出所问，民警只说让等，疤瘌着急，险些跟人打起来，说你们这是非法扣押他国公民。峻桐拉住他，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美凤的意见是：只能等，相信政府，金顺就算有事，顶多就是遣送出境，不威胁生命安全。“倒是老头子，案是报了，但一时半会想找到也难。”

  　　峻桐问：“你觉得红姨这人怎么样？”

  　　问得突然，美凤一愣，但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你怀疑她？什么理由？”表面上很平静。

  　　峻桐把药拿过来，递到美凤面前，说也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可能，”美凤口气笃定，“是谁也不能是她，我跟她都五十年了，她身上一个毛孔我都知道，不会，不要瞎想。”

  　　吃了药，各回各的地方。美凤侧身面壁，睁着眼。那气味，那大衣，关于大红的一切萦萦绕绕，她什么都不能说，从现在开始，大红就是她的好闺蜜，她的战友，这种感觉，她也必须传达给其他人。要演戏就得演到底，即便是面对峻桐，这个她曾经最信赖的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钱，资本，财富，在人世间是有魔力的，何况这是在上海。还有尹子玉，她总觉得她还有隐瞒，打子玉这张牌，大红她们能相信么？不敢说。只能试试。她告诉自己，赵如意的包钱纸上写的那些线索是无误的，尹子玉确实带着使命，确实有着和钟婉如接触的资格。

  　　哦，她忘了问峻桐，将来他和子玉怎么办，到底是母子。这一向事多，她不提，他也就不提了。

  　　不敢想，未来真不敢想。

  　　一恍惚，吃没吃药她又想不起来了。美凤翻个身，喊了峻桐一声，问药呢。峻桐翻身起来，端水过来。

  　　拧开灯，药盒在床头柜上放着，敞着，里面的药已经没了。

  　　美凤瞅着，这才忽然找回记忆。

  　　“哦，睡吧。”她说。

  　　选了个日子，美凤向大家介绍大红。

  　　认识是早认识了。这次介绍，意味着大红正式加入他们的“团队”，成为“核心成员”，不再是“外援”了。

  　　虚的不说，美凤只说干货，“一下少了两个人，我们太缺人了，红姨人脉广，对金融行业也懂一些，能来帮忙是我们的福气。”

  　　疤瘌说：“那给红姨什么好处？”总不能白干。美凤看了一眼子玉，说：“我们是团队，出去打猎的，打到了猎Ӽɨռɢ物，只要不违法，自然平分。老头子金顺不在，老储走了，就没份了。”

  　　峻桐面色凝重，半低着头，谁也不看。

  　　子玉说：“也不能什么都平分，得按贡献来。”美凤说现在也别说这话了，你如果贡献大，自然给你多一点。

  　　跟着是举手表决。

  　　美凤支持，大红进来自然没问题，一举手，全票通过了。

  　　大红笑呵呵道：“叫红姨听着别扭，或者叫我红姑？跟钟楚红同名了。其实以前我也愿意帮忙，只是董老师爱护我，不让我趟这浑水。现在临危受命，实在是因为看不惯，就冲着这对立面不依不饶的劲头，我们也得把这钱拿回来。至于怎么分怎么处理，我觉得也不是最主要的，怎么说，不吃馒头蒸口气，咱们就是干！”

  　　就职演讲说得义薄云天。吃吃饭，过去了。

  　　跟着是干实事了。请教了艾瑞克之后，大红交出一片“论文”。

  　　咖啡厅包间，红姑戴着黑框眼镜——实际是老花镜，手里拿着支笔，煞有介事，“根据圈内消息，钟婉如确实一度在海外房地产市场很活跃，在上海的金融圈子里，她却始终是个神秘人物。不过，我通过内线，还是查到了她的交易信息。”

  　　美凤、峻桐、子玉和疤瘌扛着脸聆听者，仿佛她是成功学导师，他们都是学生。

  　　“钟婉如发迹是在 2005 年，这一年，她忽然用 279 万元买下了上海锦鸿文化大厦 3033 号商品房，该房面积 179 平方。两个半月后，钟婉如在这开起了公司，名叫上海魅力东方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其中钟婉如持股 90%，一位叫宫良的持股 10%，跟着钟婉如并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办实业，而是把股份卖给了宫良，宫良成了控股股东，钟婉如只是名义上的总经理。在创办天太基金之前，钟婉如还曾是甪直美丽天酒店的创始人，但是没多久，一个叫曹奇的人买了美丽天的股份，2010 年曹奇又卖给了安浩。之后，钟婉如又以同样的手段买、卖了天太基金，她这个总经理，也是挂名，她并没有股份。钟婉如一个人在香港注册了 36 家公司，在加勒比海还有离岸公司，她是怎么逆袭的？无人知晓。”

  　　美凤问：“都是艾瑞克告诉你的？”

  　　大红说，钟婉如，呵呵，不知道的都说她是个传奇，其实我看不过是个可恶的“白手套”，没准是个老太太。

  　　疤瘌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大红努努嘴，向子玉，“那得请教尹老师，过不过得了奈何桥，得看尹老师喝没喝孟婆汤。”

  　　峻桐拦在头里，“有话直说好了。”

  　　大红说：“尹子玉，听了刚才我说的，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