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轮到疤瘌了。一跃。咚一声。他的响动最大。疤瘌哈哈大笑。
美凤戴着帽子,墨镜,站在路灯下,轻轻一挥手。
垃圾车司机一按启动键。箱子顶部哗啦裂开。迅速成天坑。疤瘌和几个弟兄如落黑洞般掉了下去。和垃圾混在一处。
“垃圾。”美凤轻轻说。
5、大海捞针
关于怎么处理疤瘌和他的同伙,美凤和峻桐有分歧。美凤的意思是,直接拉到派出所去,把前科揭露揭露,斩草除根。峻桐却不同意。
“都是老乡。”峻桐有些腼腆。董美凤就不明白,峻桐为什么对老乡二字格外看重。现在早已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年代。
“你可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美凤严肃地,“再来一次,我就不奉陪了。”
峻桐说保证不给添麻烦。美凤慢吞吞走到垃圾车【创建和谐家园】后头,铁门对开,两扇,自动开合的。
用拐杖瞧瞧后门。铛铛铛的。里面人呜哩哇啦,哭爹喊娘,疤瘌是骂。用家乡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美凤又敲。这次是喊话。“兔崽子们,现在去警察局!”那架势仿佛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峻桐被美凤的气魄震住。又说怎么去警察局。
美凤手指在嘴唇前一竖,意识让他闭嘴。
“上车。”
董美凤慢悠悠上了副驾驶座位。峻桐跟她挤着,美凤一招呼,司机便启动油门,三个人在小区转了好几圈,又往苏州河那边开,再往前走是荒地。美凤示意停下。
又带着峻桐下车。到车【创建和谐家园】,对着垃圾车厢。
“想坐牢吗?”美凤问。
里头刚开始是骂,后来又说不想。是疤瘌的声音。
“不想就老实点,做个交易。”美凤说,“盗亦有道,都在江湖上走的,说话,算数。”
“什么交易?”疤瘌隔着门问。
“你们那些前科,一笔笔一门门,哪一个爆出来,不够你关你们三年五载的?”
疤瘌敲门,没好气,“整这些废话,说交易。”
“好!”美凤硬气,女侠般,“今天放你们一马,你们也放峻桐一马,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以后谁也不找谁麻烦。”
“成交,不找麻烦!”
“怎么保证?”
“人格保证。”
“你的人格不值钱。”美凤打趣。峻桐在旁边,着急。美凤伸手稳住他,她觉得好玩,跟小混混讨价还价。疤瘌说,老子最贵的就是人格!
差不多了。美凤说:“右手拉着左耳朵。”
里头没听清。美凤又说一遍。这下听清了。
“转圈。”美凤抿嘴笑,“别停。”她声音很大。跟着切换小声,拉着峻桐上车。美凤朝司机点了一下头。按下按钮,后门打开,在车头这侧的车厢抬起,几个混混连滚带爬被倒出来了。刚旋转过,站都站不稳。
“王八孙子张峻桐,你永远都别想找到你亲戚,找不到!找不到!”疤瘌在车【创建和谐家园】后面骂着。美凤侧耳听着,没多问。
“谢谢啊。”汽车远去,美凤给师傅发钱。谁也不是义务劳动,美凤懂得金钱的力量。下了车,她又让峻桐把这钱补上。戴好帽子,把拐杖交到张峻桐手里。清冷的新年夜。董美凤依旧保持着优雅,上电梯,开门。到家洗手,稳稳坐在沙发上。反倒是峻桐有些不知所措。
“说吧。”美凤整理好衣服,洗完脸,可拐棍还没收起来,敲敲桌子,对峻桐,“都说出来吧。”峻桐僵硬。美凤问:“还需要背对着我说?那就背对着,门关上也无所谓。”
“说啥。”张峻桐半天憋出两个字。
“你来上海是干什么的?”老问题,放在现在问,已经有了另一种味道。台灯一盏,因为是新年,桌子上摆着糖果、瓜子、花生之类。美凤随手抓一把瓜子,一粒一粒磕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事情,赚钱。”
美凤突然拍拍手,朗声道:“你这样藏着别人也很难帮你,招你进来,是看着你这人还正派,哪知道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做事,赚钱?哼,虽然我老眼昏花,可还没瞎,整天一有工夫就在外头闲逛,你是特务?谁派来的?”
张峻桐忽然开始收拾东西。
“你要走出这个门就别回来,”美凤这次是认真地,“人,活得坦诚一点,孩子,真的。”
手停下来。峻桐忽然侧身,眨巴着眼,“就是疤瘌说的那样。”
美凤的火气下来点。“什么意思。”
“你都听到了。”
“真的是找亲戚的?”
峻桐点头。
“什么亲戚。”
张峻桐说:“我找我妈妈。”
美凤呆住。一瞬间,凭她几十年的经验,脑中已经完型了一个故事。类似于电视上的寻亲节目,《等着我》之类。
“你妈在上海?”
“听老乡说就在这一片看到过。”
“所以你就来了上海,住在这里?”美凤仿佛一名记者。可理智告诉她,该休息了,该睡觉了。否则身体吃不消。
“明天说?”美凤准备和峻桐说晚安。身体吃不消。
张峻桐躺在床上,没脱鞋。美凤吃了一粒安眠药,准备在新年的第二天迎接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起,峻桐已经做好了早餐。还是那道炸羊尾。美凤收拾好,坐在床头柜边享受美味。
“说吧。”美凤准备好了。峻桐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他说你问我答吧。
“你妈现在上海?”
“爹临走前这么说的。”
“如果走了呢?”
“有老乡两年前看到过。”
“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峻桐这才开始仔细描述他妈出走的前前后后,不外乎小时候家里穷,妈妈走了,他跟爸爸搬了几个地方,两个人终于活了下来,不久前爸爸临终前,才告诉他妈妈去了上海。
美凤听得心酸。这才理解峻桐的工作选择。能接触人。和老乡保持密切联系。一切的一切,都为了寻母。
“大海捞针。”美凤说。
“用心找,总能找到的。”峻桐坚定。
“没想过找人帮忙?”
“老乡帮忙留意。”
“去网上发帖找嘛。还有手机上也能找人。还可以上电视。”美凤一口气提了好几个的办法。
“太高调了,万一她根本不想见我,一张扬,反而找不到了。”峻桐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美凤咳嗽了一声,说你找人我支持,但我不支持你的全部生活就是找人。
“目前没有别的想法。”
“没想过读书?”
“不切实际了。”
“那赚钱,想办法赚钱。”
峻桐承认这是必须。又说:“两件事如果能结合起来就好了。”
美凤想了想,说,我倒有个办法。
峻桐问是什么。
美凤说:“你们那的人是不是都很爱吃炸羊尾?”
“老家人都吃。”
美凤说那好办,不过如果你跟我合作,赚了钱,一半是我的。
峻桐想都不想,“都是你的也没问题。”美凤说也不能占你小孩子的便宜,这样吧,点子是我想的,前前后后打理也要我来,我六,你四吧。
“听你的,董老师。”峻桐笑着。也不问什么法子。经过垃圾车的一夜,张峻桐意识到,董美凤是个有能耐的老太太。哦不,阿姨。
6、开业了
得空的时候,美凤详细问了问峻桐情况,关于他妈妈。美凤想了解细致些。比如,峻桐妈多大岁数?峻桐只能给一个大约的数字,四五十岁。
“你妈多大你都不知道?”美凤疑惑。
峻桐的解释是,妈妈离开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后来他爸太过伤心,也很少提妈妈的事。他们搬过几次家,住在外乡,周围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过往。
“你妈什么样子,有照片吗?”
峻桐把箱子倒翻,弄出一副画像来,黑白的。美凤认为不吉利。画像中的人二三十岁,唯一醒目的是右嘴角有一颗痣。窄窄的脸,放到现在有点类似网红。
“多高。”
“一米六左右。”
“皮肤呢,白还是?”
“皮肤偏黄。”峻桐说,“做活的。”
“还有明确特征吗?”
“左胳膊上有一块圆形红色胎记。”
“这到算是一个特征,”美凤拿笔记录,“叫什么名字?”
“马秀莲。”
“你妈很喜欢吃炸羊尾?”
“村里人没有不喜欢吃的。”
美凤说,这一点你必须确认,我这个法子一旦开始就伤筋动骨了,是要投入钞票的,如果你妈不喜欢吃或者她根本不在上海,那就白搭。峻桐反复强调,炸羊尾属于甜食,只要做得好,地道,上海人一定喜欢吃。至于他老乡,就更不用说了。
“那行,开店。”美凤轻描淡写。
开店。是美凤的法子。她存心想着,如果峻桐的妈在上海,把炸羊尾的店开起来,生意好了,一传十,十传百,不愁她妈不来买。当然,这是峻桐的诉求。美凤的第一诉求是赚钱。峻桐肯吃苦,手艺也不错,一旦店开起来,财源滚滚,她的生活也有保障。这月月吃喝,还有吃药,钱不少搭进去,美凤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虽然未来也是可数的。
融资。美凤首先要做的是融资。
美凤找大红提出开店的想法。只说赚钱,没说峻桐的诉求。大红说这种小吃,一个小摊子就够了。超市外面包个档口。
“你多大了?”基本问题说完,大红问美凤。
美凤一愣。大红问得有道理。什么年纪了,还看不透钱?美凤扪心自问,也觉得反常,可能还是希望做一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