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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亿十分重要。
美凤和峻桐推门进来。疤瘌喊了一声。子玉转头看。峻桐不看她,径直走进来收拾东西。美凤说:“大家准备搬家。”
储姐立刻不愿意,说我不搬,这儿挺好。
美凤说:“那你一个人等着被抓吧。”告知的口吻,她并不打算跟储姐商量。
峻桐不说话,手下爽利,收拾到子玉旁边,毛巾,医药箱,零零散散的东西,还是目不斜视。
“谢谢。”子玉轻声说。失了一次血,身上的戾气少了许多。她从前是战士,现在开始努力学做母亲。然而在峻桐面前,她却异常笨拙。
张峻桐仿佛没听见。忙碌着。
“我说谢谢你!”音量放大。这下全屋人都听见了。美凤停下手中的事,莞尔。看着这对母子。俨然坐实了。只是两个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
“你不用谢我。”峻桐冷酷酷地,“我们两清了。”
十八岁的任性。十八岁的残忍。十八岁的决绝!
子玉心在滴血。可她必须做一个洒脱的母亲,含泪也要微笑,“好,两清好,从头开始。”
聊不下去了。疤瘌上来打哈哈,帮着整理东西。
美凤说正事,她说天一黑我们就搬过去。储姐问搬到哪,条件怎么样。美凤没回答。可真等到一天黑,一行人举着手机迤逦而行。刚走到海岸边的山洞里,储姐就大叫起来。“搞什么!当野人?!我不去!”没人理她,连老爷子都跟着往前走。
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到岩壁上,弯弯曲曲的路。这是海边的岩洞。三条岔路,美凤选了左边一条。几十年前,她下放到这里,先是闹革命,后来又带着镇上唯一的老师躲在这山洞,藏了七天七夜。
这原本是海军的防空洞。“三宝太监在这待过,还有鉴真和尚东渡日本,也在这休息过。”美凤边走边解释,像个导游。
几十年了。终于,到地方了。一块平坦地。美凤照照岩壁,上面刻的字还在: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她年轻时刻的。
储姐凑过去看,说太阳在哪呢,屁的太阳。
疤瘌搀扶着子玉坐下。峻桐把装钱的箱子都安顿好。他总是信赖美凤,他相信她能安顿好一切。
储姐说:“以后就在这过日子啦?”
美凤说:“先藏几天,看看再说。”
为省电,用蜡烛。疤瘌去镇上买的。洞窟里烛光荧荧。一瞬间,子玉竟觉有些恍惚。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峻桐坐在她身边睡着了,头靠在她肩膀上。伤了的那侧。
伤口隐隐作痛。然而满是幸福。
26、暗夜无边
六个人在洞里躲了一个礼拜。储姐最先耐不住,嫌不方便,生活成问题,老往外跑。老头子跟她一起,到海滩上捡贝壳玩,当地居民看到了,躲着走。
美凤警告储姐,再不听从安排,就把她从大部队里清除出去。“好啊,巴不得,”储姐说,“把钱分了吧,各走各的。”装钱的箱子由疤瘌统一管理。举手表决,谁也不许动。
尹子玉输了峻桐的血后,性情也温和了些,美凤说话,她不再反驳,只静静听。储姐撒起泼来,子玉也劝,“老储,你和我都是为钱才留在那个房子那个家的,【创建和谐家园】那人的脾气就算你不知道,你腿上的枪眼哪来的?”储姐说,谁知道是不是她老婆干的。子玉说别管谁干的,有一点很明确,不只是你我想要这个钱。只是他们不知钱藏的地方,都盯着呢,你现在这样回去,死路一条。
说得有道理,储姐不做声了。“那总不能在这住一辈子……”储姐委屈,“还带着个老头子,你们还不给人分钱,这是侵犯人权……”
晚上,洞里一盏孤灯,其余四个人都睡着了。子玉还睁着眼,美凤从洞口进来。子玉动了一下,美凤注意到她。子玉挪了挪【创建和谐家园】,让给美凤一块地铺。
“怎么样?什么时候走?”子玉小声问。
美凤愣了一下,说什么。
子玉说什么时候出海。
“谁说要出海?”美凤警觉。子玉说,你年轻时在这里待过,忙了这些天,除了出海,没有别的选择。
“你可以选择不出。”
“去哪里?”
美凤没说话,翻身睡觉。峻桐在她旁边不远处。疤瘌发出鼾声。子玉幽幽地,“都是没有家的鬼,能在一起取暖也好。”
“你现在有家。”
“有家?”
“两个人就是一个家。”说着,美凤看了看峻桐。子玉叹息,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债,只能慢慢还。
“你真杀了人?”美凤问。
子玉一时答不上来,面对峻桐,她坦诚相告,可对美凤,她却不知从何说起。说杀了?确实不能算故意。说没杀,马玉莲人都已经死了。
子玉只能问:“你以前在这洞里做什么?”
轮到美凤语塞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当初她和大红等几个人,在这洞里狠狠教训过老师。逼急了,人是跳海死的。
“这笔钱怎么办?”美凤不跟着她的话题走。
“想办法洗一洗。”子玉说,“不过得换个地方。”
“明天晚上就走。”美凤交了个实底。子玉又问了一遍去哪。美凤翻了个身,不肯多说,她表示明天白天确定了,会询问大家的意见。
翌日,美凤一早就出去,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来。疤瘌和峻桐土法熬汤,一大锅,美凤一回来他们就端汤过去。
“有个事。”美凤拍拍手。大家集中。疤瘌稀溜溜喝汤。储姐拽着老头子。子玉朝峻桐这边靠。峻桐礼貌地躲开了。
“晚上走。”美凤一次只说三个字。
“走,走去哪?花果山水帘洞?”储姐嘻嘻哈哈。
“过海。”
“目的地呢?”子玉也问。
“韩国丽水。”
疤瘌反应过来,“偷渡?!”
说出这两个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储姐最先哇啦哇啦,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子玉和峻桐却异常冷静。
她一说过海子玉就明白了。她有预期。峻桐则是死跟着美凤的。走就走吧。储姐还在嚷嚷。美凤喝断她,“去不去?不去就说不去,钱分你,你自谋生路。”没人说话。
“去!我去呀!只是我儿子还有我孙子他……他们……”
子玉嘲弄,“你儿子等着你拿钱回去呢。”
这是储姐的伤心事。儿孙始终把她当包袱。不做声,储姐摸摸伤腿。“去,我去我去。”她想明白了。
美凤挨个看过去,给每个人一个坚定眼神,“行,去,就得听我的,都做准备,晚上 11 点出发,疤瘌,箱子你多负担准备运输,峻桐,现在去镇上买一点生活必需品,子玉,零散物品你打包,储姐照顾老头。”利利索索,交代好了。
峻桐一颗心跳得欢快。
偷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偷渡。去韩国?去了又怎么样呢。不知道,船上还有子玉,一个跟他有纠缠关系的女人。是妈又不像妈。他跟她亲密不起来。
去小诊所买药品,特别是美凤的药,他汀。医生老婆拿药来,多问几句说最近怎么没看到你们。峻桐撒谎说搬到别的岛去了,再过几天就回上海。药递过来了。“要这么多,是倒买倒卖哇?”峻桐笑说,都是常用的,我们家姑姑说了,医生是好人,多做你们家的生意。
医生老婆忽然小声,伸着脖子,“你们有人中枪的?”
“【创建和谐家园】……”峻桐小声回复。医生老婆立刻会意,转而生出悔恨表情,“要死了要死了,放贷害死人,我还有十万块放在外头呢。”峻桐笑道,说那你要赶紧收回来了。
回到洞里,都准备好了。东西都码在洞口,等美凤消息。子玉一个人坐在右侧,疤瘌、储姐和老头在左侧。储姐和疤瘌耳语。
峻桐讨厌储姐,便也斜靠在子玉这侧。
子玉心里高兴,面上却不露出来,随口问峻桐怎么打算。“现在不过去还来得及,我去冒险,钱洗回来留给你好了。”子玉说实话。这算恩赐?还是她觉得她是妈妈,就能有资格安排他的人生?可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峻桐冷冷地。
“你的路还长。”子玉这话显出年纪,“没必要任性。”
峻桐直接走开了。
天黑得吓人。海风起了。海上有浪。美凤还没回来,几个人就在洞口等,一小盏住灯火罩在玻璃罩子里,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样子。等到十点半,美凤回来了。“开始搬,疤瘌你多跑两趟。”美凤调度。
疤瘌嘴上抱怨,可步子还是跑得紧。峻桐也跟着疤瘌跑了两趟。
是艘木船。不大。箱子放上去,再上人已经有些拥挤。美凤叫掌船的人老朴(piao)。子玉问:“是韩国人?”美凤不理她,和老朴说了几句,船开了。
浪不算大,船开到外海,停了。
就这么漂了半小时,没任何动静。
储姐焦虑,“不动啦?等着喂鱼?!”
美凤回头看她一眼。老头子也跟着储姐起哄。疤瘌同样心急,担忧捣了捣峻桐,让他去找美凤打听打听。
“董老师,我们在等什么?”峻桐给疤瘌面子。
“八十八号泰舱。”美凤眼望黑暗,语气坚定。
不远处,出现个光点,就闪了两下,旋即淹没在无边暗夜中。
27、船舱欢聚
等了一会,灯又闪两下,船开近了。两船相靠。姓朴的让美凤等人上船。
八十八号泰仓,偷渡的“老船”了,在舟山嵊泗、韩国丽水乃至日本的偷渡圈子里小有名气。
五十吨级渔船,内有三个鱼舱,两个网舱,一个水罐箱。美凤等人先进上舱。韩方蛇头抱怨,认为美凤等带这么多东西是不合规矩的,拦着箱子不让上船。
“加钱。”美凤不会说韩语,拿手比划着。储姐上前说:“give your more money.”她在老外家做过保姆,英语口语多少会一点。韩国蛇头听懂了,让上船。
大箱子又是疤瘌和峻桐的活儿。这回疤瘌没叫苦。
老头子跟着储姐上了船。蛇头还在催促,用韩语。老头突然说话,一张嘴也是韩语,跟韩国蛇头聊了几句,韩国蛇头嘿嘿一笑,态度有所好转。众人惊讶,来不及分辨,匆促上船。
“老爷子好像支过边。”等都安顿好,子玉说,“就在吉林延边那边。”她了解老爷子比储姐深。
原来如此。技多不压身。
“吃的拿出来点儿。” 疤瘌出劳力,饿了。峻桐正准备把吃食从包里掏出来,子玉一把抢过去,说从现在开始,食物和水都要定量。储姐嚷嚷,说凭什么你说了算。美凤支持子玉,说我们在这海上漂着,也不知道要多少天,少吃少喝,减少排泄避免生病是应该的,从现在开始一人一天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
疤瘌咽口水,“峻桐买了鸡腿,卤味,小包装。”
美凤看峻桐,求证,峻桐点点头。
储姐跟着说东西都带上来,不吃也是负担,还不如分一分,真是的,都有两千万了,还过得连狗都不如。
疤瘌深吸一口气,道:“过得去这海,还有两千万,过不去,就在这交代了……最后一顿得是鸡腿……”
美凤看看子玉。子玉点头。那分吧。东西都是从镇上的小卖部乱抄来的。走之前时间紧急,峻桐也没来及细条细选。
倒出来。果然有卤鸡腿,不过仅此一只。还有老奶奶花生米一袋,萨琪玛一袋,小瓶装二锅头一瓶,怪味蚕豆一袋,盼盼法式小面包六只。
几个人凑成个小圆圈。头顶头,中间是吃食。
先分容易的。
矿泉水,暂时够用,先一人来一瓶。
小面包,一人一只。
怪味蚕豆。疤瘌说给我,我好这口。子玉说那不行,得公平公正公开。储姐响应,说对,拆开,一人分一点。
“本来也没多少,再分,没了。”美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