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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付费独家】白鸟坠入密林梁皓》-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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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皓!”

        我看见了梁皓的背影。他孤零零地站在笔直的中轴路上,望向天王殿,那里有人正在给拾荒者发放食物。离得远,我看不清布施者的样貌,但我能分辨身形——今天赵楠不在。女儿的遗体刚刚被发现,她不在是对的。

        我们退回香炉后面,隔着袅袅青烟窥视梁皓。我意识到,眼前的迷雾至少散开了一层。

        等梁皓走进天王殿,我们四人心照不宣,快速绕到天王殿后门,钻进去躲在佛像背后。

        香客很少,我又看到了几天前招揽小希算卦的那个僧袍青年,他瞄上梁皓了。梁皓没有拒绝他,接了签筒跪在蒲团上。

        算完卦,他们交谈起来,梁皓在青年递给他的纸上写了什么,青年看了大为震惊,仿佛遇见知己,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高小姐……小美,拜托你个事。”陈舜低声说,“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高美瞪圆了眼睛,又看看我。

        “我们三个,昨天见过梁皓,他会认出来的。”陈舜双手合十,朝高美拜了拜。

        这会儿,青年从写字的老和尚那里取回一张对联大小的黄纸,和梁皓一起跨出门槛,去到香炉前。高美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

        他们的交流越发密集,应该说,是青年在滔滔不绝,梁皓偶尔动动嘴,也没有转向对方。不多时,青年拍拍梁皓的肩膀,返回殿内,梁皓则走向寺院出口。

        在步行还是开车跟踪的问题上纠结了一会儿后,我们发现梁皓并没有走上大路,而是贴着围墙外的石子小道向西去,于是我们自然地迈开了脚步。我们一言不发地跟随着,与梁皓保持七八十米的距离。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谁也说不清,只是仿佛不这么做就会错过一场惊天密谋。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走到一处拐角,陈舜忽然顿住脚尖。我慢慢探出头去,见梁皓站定在一栋白房子前,直愣愣地望着窗户。房子四层高,门外有白底黑字的牌匾,看着像是什么机构的办公楼。

        陈舜问高美,刚才有没有偷听到什么。

        “那个胡琛,他看上赵楠啦。赵楠对这些捡垃圾的很好,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圣母一样。胡琛杀人,是要帮她女儿报仇。”

        “你的意思,胡琛知道金莹是戚海杀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和尚的意思,那个有头发的和尚。”

        这时,有人从办公楼里出来了,正是赵楠。梁皓等着她走过来,他们在红彤彤的霞光里面对面站着。

        他们说着话,赵楠的身姿变得异常,她背转身躲避梁皓的目光,紧接着疼痛难忍般弯腰弓背,好像马上就要剧烈呕吐。她穿黑色的呢大衣,腰部收紧,因为这个动作,她像一棵枯树。梁皓一动不动看着她,忽然掉头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因为急于避闪,陈舜的后脑勺撞上了我的鼻尖。我们跑进最近的小弄堂,立即改换成闲逛的步频。我一边闲逛一边涕泪直流。高美用袖口给我擦,擦了两下,我躲开了。

        “现在怎么办?”小希问,“跟梁皓,还是盯赵楠?”

        “跟梁皓。”陈舜说。

        我们加快脚步,绕了一个四方形,绕回原路,这样梁皓的背影又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他走得很慢,像是一边在思索着,但他并不踟躇,笔直向东走出了这片集镇。他的面前是岭阳大道,盐平山填埋场就在路对面。等一辆翻斗车驶过身前,他便踩着车斗里震落的泥土穿了过去。

        这时候的填埋场很安静,砖房群上空炊烟四起。

        梁皓拦住一位老人,递给他烟,帮他点上。之后,老人指了指正北偏东的方向,对于梁皓其他的问题,他只是摇头。与此同时,许多拾荒者陆续出现在各自的家门口,远远望着梁皓。从三天前开始,这儿成了是非之地,他们变得敏感了。

        聊了一阵,老人忽然又指着一间砖房,而我们——仍然站在元禧寺一侧路边的我们,正处于他们到这间砖房的延长线上。

        我们同时移开视线,方向各不相同。

        “行了,他看到我们了。”小希说。

        “我知道。”陈舜用力抹了把脸,“走吧。”

        梁皓站在原地等待,我们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变近了。在这片尘埃漂浮的空地上,我再次看到了日落。

        “梁先生,又见面了。”陈舜咧开嘴笑。

        “从千桂一路跟到这儿?”

        “不是,我们去元禧寺,碰上了。”

        “去做什么?”

        陈舜瞟了眼老人,然后快速眨眼。

        梁皓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们转身跟着他。确认老人没有跟上来,陈舜说:“去找赵楠。”

        梁皓继续迈步往前,走到老人刚才指的砖房前停下来。这间房是有门板的。梁皓伸手一推,木门剐蹭着地面朝内打开了。

        这里比戚海那间小得多,也很乱,但是乱法不一样,不是日积月累的邋遢,而是有种被翻箱倒柜的感觉。柜子和床没有靠墙,柜门半开着,每个抽屉都不合缝。北边有灶台和烟囱,干柴散落在远离灶台的地上。

        高美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她给我一个眼神,然后指指门框。她指的位置暴露出一小块干净的木纹,那里原本应该装着让插销落位的金属片,现在不知去向。我检查门锁,插销头果然弯了。

        “这是胡琛的房子?”小希问。

        “对。”梁皓说。

        “警察好像来过了,看这样子。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也说不上来。”他说,“你们呢,为什么去找赵楠?”

        小希看向陈舜,让他来决定怎么回答。陈舜正举着手机准备拍照,他低头想了想,说:“我们觉得,赵楠也许没有说真话。”

        我观察梁皓的反应,我怕他会认为我们是因为看到他和赵楠对话的一幕才这么想,连忙说:“我看过那本杂志!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梁皓先是瞪着我,而后目光在我们四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去。他眉间的阴霾散去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手掌撑住那张小方桌,慢慢坐进椅子里。我们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高美走到梁皓身旁,稍稍弯下腰,“刚才,我去指认胡琛,他已经被抓了。”她好像在跟一个彷徨的孩子说话,“他杀了戚海,他可能知道真相,警察会弄清楚的。”

        梁皓缓过神,问高美那天的所见所闻。高美仔仔细细说了,我在一旁补充。

        “喂,过来看这里!”陈舜蹲在床边。

        床后面的墙上缺了一块砖,形成一个方洞,大约离地三十公分高。缺的那块砖就在地上。从整片墙的颜色变化判断,床本来是贴墙放的,床板的边缘正好可以挡住洞。

        陈舜伸手进去摸,什么也没摸到,而且里面异常干净,不说碎砖,连灰尘也没多少。

        “啊,我知道了,”高美用食指敲了一下我的手臂,“是藏钱的地方,六十万,这六十万全是现金啊!”

        “这里能放下六十万?”陈舜又伸手进去摸了一圈,摇头说,“不可能,绝对放不下的,六十万呐……”他比划出六十万纸钞堆叠起来的体积。

        随后我们检查了整面墙,没发现其他地方有松动。

        梁皓捡起那块砖,塞进空档。砖就这样搁在缺口上,左右两边和上面都有空隙,拿的时候如果不够小心,很容易掉进洞里去。

        “六十万放不下,放几万是可以的吧。”小希说,“钱是一点一点放进去的,放不下了就转移。钱的来路不正,他不敢存银行。”

        地上没有水泥屑,说明这个洞口不是警察凿出来的,而是原本就灵活松动。这意味着,洞里藏的东西不但见不得光,而且需要频繁拿取。否则的话,砌上砖会更稳妥。这样一想,我也觉得是钱的可能性很大。只不过,光看这间屋子,怎么也看不出来主人有那么多钱。

        “又来啦,你们咋个又来?”

        我回过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包头巾的壮实女人,用右手和腰夹着不锈钢脸盆,里面是拧干的衣服。

        “人都抓了咯,还来。”她上身探进门里边,“那小子是咋说的?”

        陈舜走到她面前,压住嗓子咳了一下,说:“他找小姐。”

        “啥个?”

        “他和阿海一块儿找小姐,不知怎么地打起来,打死了。”

        “不可能哦,阿海怎么找小姐,胡琛不晓得,阿海不可能找小姐的。”

        “为什么?”

        “我就是知道嘛。”

        陈舜回过头来看我们,这番困惑让女人起了疑心。

        “你们不是警察呀?”

        “大姐,”陈舜拿出名片做了自我介绍,“你跟他们两个都熟吧,采访一下你可以吗?”

        “是记者,好嘛,记者啊。这个拿回去,我不认字。”她掂了下脸盆,眼里闪过犹豫,“熟是熟,这里每个人我都熟。可是我还要回去理东西,晚上有人来收货,理不好,要少我钱。”

        “我补给你。”

        陈舜反应神速,扭过上身去掏皮夹,动作非常隐蔽,因为他的皮夹现在像包子一样滚圆。他摘出一百元,女人嫌少,他说采访完了还有另一半。

        灯箱和脚架都在车上,只能将就着拍。陈舜扶正桌子,让女人坐端正了。我在桌角叠了几根方木条固定住手机角度。屋里只有一把椅子,陈舜放倒柜子坐在女人对面。高美和我站在窗口,小希和梁皓分别站在另外两个拍摄死角。

        “哎呀,这架势,给我整不会说话了。”

        陈舜问她名字,哪里人,在这里住了多久,有没有成家。

        “叫我阿丽就行啦,阿丽。”

        她和丈夫在岭阳镇待了十四年,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填埋场。丈夫后来学了本事,在机械厂里做焊工,上的是夜班,每天早上回来守第一辆垃圾车。孩子留在老家上学,由爷爷奶奶照顾。

        最早在填埋场盖房安家的那批人里,就有她,也有阿海,胡琛要稍晚几年。

        等她谈吐自如,陈舜话锋一转,问道:“胡琛是不是很有钱?”

        “我不晓得。啊,他干活倒是很拼,也年轻。”

        “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像藏了一笔钱,很多钱。”

        今天早上,警察硬闯进这间屋子翻东西,好多人围在外头看,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出什么来。胡琛的花钱习惯并不大手大脚,也没见他添置贵重东西。阿丽不相信他有钱。

        “唉,我想起来咯,”她翻起眼珠子看天花板,“阿海总说,胡琛这小子手脚不干净。”

        “啥意思?”

        “不晓得。问他,他自己也讲不清楚。莫不是偷钱?我以为是阿海跟胡琛过不去,故意说他坏话。”

        阿丽说,填埋场里分两派人,阿海是其中一派的领头。两派人各自占据一块区域,互不侵扰。但是胡琛不属于任何一派。

        “他捡东西不守规矩,而且不要命的哇,车斗没翻下来呢,他就跳上去,司机都不敢动。你们看过他身上不?衣服脱下来,全是疤。不过话说回来,收成好了,他也会分一点给别人,他就是不服阿海,谁也不服。我想是想过啦,他们两个迟早要大干一架,可没想到那么绝,直接给杀掉咯。阿海性子急,但心是好的,这里很多老人靠他的照应才活下来。”

        “你刚才说,阿海不找小姐。”

        阿丽有点委屈似的收着下巴,“我说了,你们不要传出去哈。阿海受过伤,就填埋场刚建好那会儿,被车撞了。他下面……不好用了。”

        陈舜用手盖住自己的嘴巴,僵了几秒。“胡琛不知道这个事?”

        “他肯定不知道,知道能扯这个谎?没几个人知道的啦。”

        陈舜持续点着头。他看了梁皓一眼,收回目光问道:“小姑娘的东西——那个铃铛,怎么会在阿海手里呢?”

        “我不晓得。警察也这么问,晓得我肯定说。”

        “小姑娘走丢的那天晚上,阿海在家吗?”

        “我们又不是天天串门。”

        “胡琛呢?”

        “胡琛不在,要饭去了。”

        她这句话一出,我们每个人都动了一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这样的人,出去要饭很正常嘛。”

        那场大雪降临前的秋天,胡琛肺炎发作,在床上趟了一个多月。没有收入,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看活不下去,他把砖房让给别人,换了钱治病。出院以后,他也就回不来了,留在镇上乞讨。直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的时候,阿丽看见他头顶雪花举着砍柴刀,冲进他的房子把人家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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