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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说!为什么!为什么!”
夏日午后,天气炎热,外面偶有几声蝉鸣,树荫下乘凉的小狗都热得焦躁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一对儿老人提着刚买好的菜慢悠悠地往家走,忽然听见这一声怒喊,均被吓了一跳。
拿着菜篮子的大爷顺着声音打开了面前那一幢联排别墅的花园儿门。
他顺着花园里铺设的小路朝着窗户走去。只见这家窗户上拉着厚重不透光的窗帘,在两个窗帘交接处透漏出室内一点暖黄的灯光。
大爷踮着脚伸着头往里瞧,顺着缝隙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边喊边双手撕着什么东西。
只见这个男人两手一挥,撕碎的纸片如雪片一样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那个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探究的目光,忽地一回头,看见了缝隙里看热闹的大爷。顿时闭了嘴,抿着嘴严肃地朝着大爷大步走去。
屋里可能铺着毛绒地毯,男人走过来竟也没带出一点脚步声,霎时静得可怕。
可能是突然接触强光,男人走到窗边眯起了眼睛,低下头看向大爷。
站在窗外的大爷这才看出,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图案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带血的眼睛,在灯光里显得格外阴沉恐怖。留着中长发,额前的碎发刚到眉毛下方一点的位置,略微遮盖住了一点眼睫,漆黑的眼珠里泛着血色,与卫衣上的图案如出一辙,盯着大爷看的时候好像一只摇摆着要攻击人的响尾蛇。
平心而论,他其实是个很好看的长相,但因为暴怒的原因,整个人好似地狱修罗鬼。
大爷吓了一跳往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没有说话,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窥探室内情况的行为很不高兴,便伸手将窗帘拉紧,遮了个严严实实。
“老头子,看什么看,就你爱看热闹。”身后的大娘眯着眼睛站在小院门口冲着大爷喊。
大爷缓过神来回头朝着大娘颤颤巍巍地走去,边走边大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哦,怎么一点没有礼貌,一句话都不说就把窗帘拉上了,还瞪我。喊那么大声,隔着老远都听见了,这要是给我吓出个心脏病看我不找他赔钱”
“就你事多,你不管人家闲事人家会瞪你吗!”大娘不耐烦地提着一袋鸡蛋催促。
“快走快走,一会孙子要来了。”
“催什么催哦,我看看怎么了...”两人互相伴着嘴走远了。
房间内,宁白薇坐在一地碎纸片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张碎纸,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她好像感觉不到疼,越来越使劲。棕黑色长发从耳侧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
男人遮好了窗帘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伸出双手环住了宁白薇,无视她沉默激烈地挣扎,将她强行锁进怀里,抬起右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宁白薇的后脑。
“对不起宝贝,我刚才太激动了,我不怪你,你别怕...别怕...别怕...”声音低沉浑厚还带着点哄诱。怀里的女人没有说话,不再挣扎,她整个人被死死地圈在怀里,身体偶尔会因为微微啜泣和害怕而不自觉地抖一下。
“你这几天就好好呆在这里想想到底该怎么办。导员那里我给你请假,你也不用出去了。我会好好陪你。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在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男人说完亲了亲宁白薇的头发,将她碎发温柔缱绻状地别回耳后。
“真的一笔勾销,以后我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对你好的。”说完,男人低下头状作深情地看着怀里仍然闭着眼睛拒绝交流的宁白薇。
她脸色惨白,睫毛微微颤动,双唇紧闭,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好似一副我见犹怜却毫无生气的美人图。
男人见状又开始暴怒,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将窗边花盆狠狠扫落在地上,边走边不停地挥舞双手。“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想怎么样!”说完好像还不能疏解怒气,又冲到宁白薇身前,不停地摇晃她的双肩。
“四年,我对你这么好,四年!你说要分手就分手?就因为我做了一点点错事,你就要分手!你好狠心,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而后,他又突然疯了一样,边说边用双手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把命给你好不好?嗯?命给你好不好?”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宁白薇,红血丝如蜘蛛结网一样蔓延至整个眼白,面目狰狞。
突然他目光一顿,眯起了眼睛伸出手一根根地掰开宁白薇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拽出了沾着几滴血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片,随手往旁边一扔。又忽然平静下来,低头亲了亲宁白薇发抖的手。
“都出血了,我出去给你买药。你乖乖在家等我。别想跑出去,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男人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才暴怒的不是他。
他缓缓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正了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歪了帽子的衣服,又恢复了一向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好皮相。
他俯视了一眼仍然没动没说话的宁白薇,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打开了旁边充电的扫地机器人,拿起玄关上二人的手机,关门反锁后扬长而去。
地上有些纸撕得很碎,有些却很大块。扫地机器人嗡嗡地滑了两步,不堪重负终于嘎嘣一下卡顿【创建和谐家园】了。屋里刹时间只剩下旁边桌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宁白薇伸手抓起了落在她旁边那内页空空如也的精装书皮对着钟狠狠地扔了过去,屋里终于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宁白薇终于动了动,坐着蜷缩起身子,头埋进膝盖里轻轻地哭出了声。
地上被撕得只剩硬面封页的书,正巧被砸得翻到了正面。
一个黑发白脸的日本女人旁边烫金地刻着四个大字——《伊豆【创建和谐家园】》。
第一章 你叫什么?
“铃~铃~”
早上七点半闹钟响了,床上那卷成一团的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左摸右摸地拿起手机熟练地关上了闹钟。
又过了五分钟,闹钟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只见那团伸着一只手的 UFO 终于整体蠕动壮大了起来,仿佛一团掺了酵母正在发酵的面团。
宁白薇睡眼惺忪地伸出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爬起来,边手指如梳地顺了两下头发,边看了看表,半眯着眼睛沉默又飞快地爬起来,僵硬地走向卫生间。
今天,是她 28 年来,最重要的一天。因为,她一时兴起写的小说,版权卖掉了!
一提起这事宁白薇就觉得不可思议。
活了 28 年,她的人生一直平顺无波澜。按部就班地上学、考大学、上班。靠着父母身边朋友的关系,找到了一份私企里的总助工作。麻木每天上班下班加班,成了鱼塘里最普通的一条鱼。要是个咸鱼也就罢了,偏她跑错海域,变成了马里亚纳的狮子鱼。
从到公司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不停地接受压力,会议记录不会写,企划分析不会弄,公司背调不知如何下手。一团乱麻的每天被自己的顶头女强人老板边批边教边骂。好在她努力上进,长得好看,又沉默寡言不爱交际,下班时间通通用来学习。终于紧赶慢赶地跟上了老板的发散思维和飞奔的步伐。
但是压力越来越大,即使是世界上最能抗压的深海鱼也有扛不住的一天。为了解压,在工作之余,宁白薇开始熬夜码字攒文写虐文小说。
决定写小说那天正好赶上宁白薇伤风感冒,她裹着被,鼻子里塞着卫生纸,不停地打喷嚏。于是灵光乍现,起了个叫“阿嚏”的笔名。
陆陆续续写了一年多的全文存稿,秉承着没人收就随便找个不入流的网站发出去取悦自己的态度,挨个阅读 app 投稿。终于在投的第三个 app 得到了回应,得以签约,发到了网站上。
也许是老天觉得,她性格太无聊,想给她加点色彩。也可能是这几年受的折磨变成了可积攒的幸运值。这小说居然在 app 内一炮而红,连续一个月霸占了榜首。
跟大神当然没法比,但也确实是小火了一下,被投资方注意到后,第二年就被买了广播剧的版权。剧组为了保证改编质量,特意请了她做剧的主编剧。
今天--就是她第一次去跟剧组人员见面讲剧本的日子。
宁白薇边刷牙边刷手机,一心二用地看剧组发给她的配音演员资料,唐枭的名字赫然在资料的最前面。这次剧组很用心,请了配音界赫赫有名的大神来做男主。
这个唐枭以多变的声线闻名配音界。霸气的帝王、温润如玉的公子、衣冠禽兽的反派甚至是阴阳怪气的太监好像没有他诠释不了的。正因如此,他粉丝超多且风评很高,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说他温柔、绅士、细心、负责又幽默。夸得他好像是女娲精心制作的手办一样。不仅如此,他好像还长得好看。
为什么说好像呢?是因为宁白薇有次参加完酒局后宿醉,第二天醒得太早,脑袋发蒙地打开手机刷社交软件醒脑,随手点进了许久没时间用的微博,打开了当时关注的唐枭的主页,看到了他前几天发的【创建和谐家园】照。
180cm 左右的个头,穿着最普通的白色半袖,留着短短的头发,坐在一个布艺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只毛发蓬松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对着镜头咧着嘴笑,阳光又干净。猫咪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看着他这张照片瞬间能联想到少女时代暗恋的学长。纵使宁白薇不关注他是圆是扁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看的人。
宁白薇私下孤僻,很爱听广播剧。而唐枭,由于人气超高,各个热门冷门剧都有他的身影,导致他变成了宁白薇听得最多的 cv。
看完资料,宁白薇画了个简单的妆,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出发去跟剧组约好的地点。
剧本围读会约在了制作方的公司。宁白薇到得不算早,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制片人小白站起来冲着宁白薇打招呼。
“阿嚏老师,快坐”
宁白薇笑着打了招呼,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
不一会剧组的人都到齐了。小白站起来开始向大家介绍宁白薇。
“大家好哇,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阿嚏老师。这次担任我们的编剧。阿嚏老师,这几位是制作后期老师,都是我们公司的人。这两位是我们剧的男女主,唐枭老师和锦锦老师,以后大家有事儿互相沟通,希望大家合作愉快哦。”
随着大家的掌声,带着深蓝色鸭舌帽一直傻笑着玩手机的男生抬起了头,帽檐下面是一双笑意未收的眼睛,窄窄的双眼皮,眼下和宁白薇一样,有颗不大不小的泪痣。也许是刚刚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水汽,黑眸闪烁。
看见宁白薇的瞬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愣了一下,眼睛顿时微微放大的亮了亮,瞳孔微张。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下一秒眼神就恢复了正常,他边鼓掌边冲着宁白薇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啊!他确实长得还不错。”宁白薇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拉开椅子,又一次坐了下来。
一场研读会就这么开始了,导演刘峰看完整个脉络故事叹了口气说:“唉,阿嚏老师,你这么漂亮的脸和 37°的手是怎么打出这么冰冷的文字的?”
宁白薇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写虐文顺手吧,毕竟过得好不容易,过得惨得倒是有很多参照物。不过最后结局倒是好的,也算苦尽甘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阿枭倒是惨了,后期可是要追我火葬场了。”林锦温和的笑笑,虽是跟宁白薇搭话,眼神却看向唐枭。
林锦是这部戏女主,今天穿了个小香风的纯黑色套裙,长发柔顺,带着一对儿圆润的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挺直了背坐在唐枭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啊,阿枭就是唐枭,我们都这么叫他,比较亲切。”小白赶忙说道。“我们这行,大部分都叫个花名,没想到阿枭说什么也不起,非说要叫自己真名。”
唐枭--“抢攘互间谍,孰辨枭与鸾”怎么用了这个字做名字。宁白薇心里想。
“我这名字怎么了?叫不出口吗?多好听啊!我看这市面上跟我同名同姓的可太少了。特立独行你懂不懂。”唐枭笑着怼小白。
“阿嚏老师,那你叫什么名字?”宁白薇正在琢磨,忽然就听到这句话。也许是并没有在工作,唐枭的声线并没有特意的自己处理什么,声音温和又有些低沉带着上扬的语调,好像她家里唱片机播放着欢快的爵士音乐。
“唐枭老师久仰,我叫宁白薇。”
“白薇,哪个白,哪个薇?”
“白色的白,采薇的薇。”
“哇,好名字。”唐枭挑了挑眉毛真心实意地夸奖。“白色蔷薇,很符合你的气质。”
“谢谢”宁白薇惜字如金地说了两个字,并将椅子往旁边女录音师方向挪了挪。
下午三点,这场研读会终于结束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往门口走,宁白薇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边等车边掏出手机玩贪吃蛇,蛇长得越来越长。面前忽然有个人影站定,宁白薇一分心,原本要转弯的蛇头猝不及防地撞到蛇尾。
Game over。
眼看着要创纪录的分数没了,宁白薇窝火地抬起头,看见唐枭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公司大堂的灯光被唐枭挡住,宁白薇整个人在阴影里,眼睛里却还是亮晶晶的。
“唐老师。”宁白薇起身往侧边挪了一下,跟唐枭客套的打招呼。“还没走呢?”
“哦,我等林锦,她去洗手间了,你刚在玩什么呢?”唐枭好奇地问。
“没什么,瞎弄。”宁白薇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我...”
“阿枭!”唐枭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见林锦拎着包站在不远处叫他。
“我们可以走了。宁老师,过几天见啊。”锦锦歪着头笑着和宁白薇打招呼。
宁白薇没什么太大表情的点点头,目光示意唐枭可以走了。
唐枭皱了下眉头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锦快步追上唐枭,走在他身侧。
“阿枭,宁白薇还挺好看的哈,我看了她的小说,一个新晋的作家能有这样的文笔真是挺厉害的,我觉得她以后肯定能写出更好的作品。就是可惜了,宁老师人看着挺傲气的,好像不太爱搭理咱们,我不太敢管她要微信号,要是...”
“我一会要去找刘峰说点事,你先走吧。”唐枭突然打断了林锦的话,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