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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老大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起初的时候，他对她极尽殷勤，明慧并不动心。
直到有一日，一个小报记者深夜翻入她的闺房，把她吓得不轻，拨通乌宅的电话，只说了两个字，快来，便匆匆挂断电话。
乌老大即刻赶来，啪啪两枪，将入侵者送下地狱。
他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有我在，谁敢动你一个指头，我就让他拿命来抵！”
当时，她只觉得安心，从此有了依靠。却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残暴的人，总有一天，也会用同样残暴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直到他暴跳如雷，冲进卧房，抓起孩子的脚，向地上摔去……
那一刻，明慧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只是这个噩梦，永远也不会醒。
5.
“他怎会怀疑你我？”
梓风听完明慧的叙述，沉默良久，忽然问道——
“自你去了上海，我们从未见面，我不曾去过上海，你也不曾回到北京……”
“不，我……回来过。两年前的夏天，乌老大新收了一房姨太太，我同他大吵一场，偷偷回到北京……”
明慧低眸，“我不敢来见你，只在金府外，呆呆立站了一会儿……墙角有一株夜来香，我将它连根拔起，带回了上海，留个念想。”
她的语气突然发狠，声音也颤抖起来。
“可我想不到，乌老大竟派人跟踪我！我一回上海，他便质问我，还打我……我费劲唇舌，他却半信半疑。后来添了小孩子，他高兴坏了，我以为他从此转了性。谁知……”
“那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不食子……他……他竟然……”
梓风想起清鸢，想起清鸢腹中的孩子。他无法理解，身为一位父亲，如何能对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他记得那日在苏州，湖光粼粼，船身摇荡，清鸢告诉他，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他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暖极了，仿佛阳光正轻柔地抚摸他的心，什么前尘往事都彻底忘怀。
“我要当爸爸了！清鸢，谢谢你！”
他把清鸢拥入怀中，亲吻她的腹部。
他说，“我爱你。”
清鸢亦喜亦嗔，“梓风，你说清楚，你是爱我，还是爱我肚子里的孩子？”
“都爱。”他笑得灿烂，“我有一颗心，分成两半，你一半，孩子一半，好不好？”
他几乎忘了，他心里有那么一个位置，已经许给了别人。
再想起来时，他的心里，却早已没有了空余。
“梓风，你带我走罢！乌老大已经知道我回了北京……”
“他的爪牙遍地，我真怕呀……”
“那日我被跟踪，幸亏我机灵，才把他们甩脱，可下一次……我实在不敢想……”
“乌老大会杀了我的！他不会让我好过，我只有跑，只有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香港！我们可以去香港！听说，旭风到香港去了，他可以接应我们……”
“梓风，求求你！你救救我……”
“当年的承诺，你忘了吗……”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妻子，白清鸢还怀了孩子，可是……”
“当年若不是她，我们早就结婚了，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都怪她，都怪她，她从我身边把你夺走，如今，是她偿还的时候了……”
明慧伏在梓风的膝头，声泪俱下，梓风沉吟不语。
他不是不怜惜她，他不是不同情她。
望着眼前憔悴的女人，他记起当年，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心如刀割。
可是……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明慧已经死了。
在她退缩的那一刻起，在她寻求保护伞的那一刻起……
此刻的明慧，如同一道鬼影，阴沉沉伏在他的心头，想往他的心尖里，钻出一个孔来，好栖身在内。
可她不知道，那颗心里，再也不会有她的位置。他们之间的羁绊，不是感情，只是承诺。
“好，我答应你。”
梓风终于开口。
“我这就给阿旭拍电报，让他安排一切。不过……明慧，我希望你明白。”
“什么？”
“清鸢她不曾做错任何事，你不要恨她。她没有要偿还的债，她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
“可是，如果不是她……”
“就算没有她，我们也走不到最后。不要忘记，当初是你先放手的。”
梓风缓缓起身。
“我会保护你去香港，等你在香港安顿了，我就回来。”
“你……你要回上海？”明慧一呆，“为什么？”
“是的，我要回上海。我的妻子在上海，我未出世的孩子在上海，我的所爱都在上海，我有什么理由离开？”
梓风的眼底有温暖的笑意。
“明慧，当初你说，我不是你避风的港湾，这话不错。我这个港口，只能停一条船，那条船的名字，叫白清鸢。”
第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1.
梓风被人跟踪了。
明慧回到北京，已有月余。这期间，她几乎足不出户，连每日的柴米油盐，都由梓风亲自送上门。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远在上海的乌金荣，也并没有什么动作。
“我总是总理的儿子，清鸢又与大总统和岳将军交好，他虽是个混黑道的，总也要卖官家的面子。”
梓风说这话时，神情松弛，他已与弟弟阿旭取得联系，听闻冷梦云的治疗，颇有成效。二人已经开始“造人”计划。
“阿旭知道你要去，已替你打点一切。下月八号有船去香港，船长同他是好朋友，允诺一定对你多加照拂。”
“怎么？梓风，你不陪我去香港么？”明慧却不似梓风这般乐观，乌老大那头越是风平浪静，她越是觉得不安。
“如今什么风声也没有，想必乌老大自知理亏，愿意还你自由，也未可知。”梓风安慰她，“别怕，他乌金荣便是个豺狼虎豹，你毕竟同他做了多年夫妻，他总要念几分旧情。”
“他姓乌的但凡念一分旧情，他怎么会对我的孩子下如此毒手……梓风，你信我的话！他绝不肯罢休的！你送我去香港，只有到了香港，才是真正安全了……”
见梓风蹙眉不语，明慧的声音也冷淡下来。
“你不愿意……是因为她，是么？她不答应，是不是？”
“不……你从乌家逃跑之事，我还不曾告诉清鸢。”
那日，他从水车胡同回到家中，清鸢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追着他问长问短。
他矢口否认，只说遇见了一个陌生女子，是南华戏剧社的成员，形容气质，与他的新剧《体育之王》十分相契。
清鸢将信将疑，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无奈她孕吐严重，胎相也不平稳，医生嘱咐她卧床休息，她便只好作罢。
将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了没几日，又添了落红的症状。请了名医来看，说是有早产的危险。
“清鸢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明慧，请你理解我。我的妻子即将临盆，我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我必须陪在她的身边。”
明慧低眸不语，身子却在微微颤抖。梓风心里不忍，软语安慰。
“越洋游轮上，是有海警巡逻的，便是乌老大的人上得了船，也不敢造次。阿旭和他的妻子小冷会在码头接应你，你放心。”
“我……我怎能放心……你明明答应我，要保护我周全……”
明慧咬紧牙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吞进咽喉。又苦又涩。
为什么呢？为什么生命如此不公。
白清鸢……她生来就拥有一切。家世，美貌，机遇。如今还有深爱她的丈夫，和即将出世的孩子。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世间所有宝贵的东西。而我……
出生贫穷，为了填饱肚子，四处讨生活。
人人都道我是耀眼的电影明星，可谁知道，为了走到聚光灯下，为了能抬起头来活着，我付出了多少代价！
一转眼，我又一无所有。
这都是因为那个白清鸢！只有她死了，我才能重新拥有梓风，重新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我要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要你知道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梓风，我理解你的难处，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我真的有生命危险，你会信守承诺，亲自护送我去香港吗？”
她抬眼望着梓风，她心爱的梓风，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他永远是她一个人的……
“这……明慧，你太多疑了……”
“不是多疑！他们已经发现我了！梓风，你难道没注意到么？由前日开始，胡同口多了两个挑南货担子的小贩。”
梓风一愣，“不过是两个小贩罢了，卖些金华火腿，绍兴老酒，不值得注意。”
“你错了。这条胡同里，都是山东和东北来的，并没有南方人……卖南货的小贩，为什么会到这里做生意？除非……”
明慧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除非，他们另有所图。”
明慧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梓风便发现，他被人跟踪了。
2.
跟踪者是个老手，梓风本没有察觉，还是小九多嘴，说这几日金少爷一回来，总有个卖烟卷的，在门口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