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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梓风，你瞧这水红的颜色，多好看！”
成美绸缎庄，清鸢把一件旗袍比在肩上，一脸的兴奋，“我就喜欢红色，结婚嘛，就是要喜气洋洋的！老板，你再给我钉一圈儿绣花辫……这腰身儿，是不是有些大了……梓风，你快来帮我瞧瞧！梓风！”
清鸢大呼小叫的，金梓风竟像是个聋子，在窗边发呆。清鸢生气了，也不理他，只管招呼老板，“再拿两匹印度绸的来我瞧瞧……哼！我自己穿给自己瞧！”
梓风听见这话，回头瞥了她一眼，又转过脸来，对着窗外的街景望去。
他当然不是聋子，他听见清鸢在喊自己过去，可他就是不想动弹。
那日，听说明慧和那个乌老大竟有了孩子，梓风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头说不清是酸是痛，是冰是火。他只知道，他这辈子和明慧，是再无缘分了。
冲动之下，他答应和清鸢成亲。说出这话，清鸢一脸的不可置信，瞪了他好久，又让小九掐她的脸。
“使劲掐，使劲……疼疼……”清鸢吃痛，狠狠敲了小九一个脑瓜崩。
“小姐欺负人！明明是你让我掐的……”
“我让你掐……你……你不会掐胳膊啊！傻狗！”
梓风望着主仆二人斗嘴，小小的雅间，都是清鸢的欢声笑语。她怎么那么爱笑，怎么那么爱说话，有她在身边，这世界一下就热闹起来。
就这样罢。梓风喃喃地道，如果不能和相爱的人携手一生，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让这一辈子囫囵个儿地过去了，不也挺好么？
可是，他想错了。
他越是不去想明慧，明慧越是往他的梦里钻。他想听她独特的烟嗓，想牵着她瘦弱的手，想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她的头发上，有好闻的夜来香的味道。
如果说清鸢是迎着朝阳的向日葵，明慧就是开在霓虹灯下的夜来香。
她们是如此不同的人呵！
金梓风望着穿衣镜前，清鸢那幸福的身影，又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可以爱上她么？
绸缎庄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风送进来一阵奇异的香气。
这香味是……
金梓风一怔，忙扭过头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掌柜的，我来取上月做的衣服。”女孩儿的声音很哑，她好像很嫌弃自己这一把粗厚的嗓音，说完话，便蹙着眉低下头去，紧张地搓弄手绢，又摸摸衣襟。
梓风直愣愣地注视着她，她仿佛有些察觉，抬起脸来，向他一望，又匆匆别转脸去。
“明慧……”
梓风这一声“明慧”，就要冲口而出，忽然奔出一个小徒弟，欠着身子向那姑娘叫道，“恩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师傅说了，这几件衣服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亲自送道您府上去呐！”
“恩……小姐？”梓风眯起了眼睛。他重新打量这位纤弱的少女，发现她和明慧，其实有许多不同之处。
明慧是个小个子，这位姑娘却长身玉立，个头儿和清鸢不相上下。
明慧比他长几岁，今年该有二十一岁了，这位姑娘眉眼之间，尚有几分稚气，想来不过十七八的年纪。
更为不同的，是两人的神态。
明慧是万众瞩目的女明星，一颦一笑，全是自然洒脱，鲜艳动人，而这位姑娘……
梓风注意到，自打一进绸zlzl缎庄的门，姑娘的头一直低垂着，脸上的神情也十分局促不安。
五分相似，不过五分相似……
梓风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千百万人中，有这五分相像，已经难得了！
想到这儿，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她。
“恩小姐……”
4.
那位瘦高个儿的姑娘一出现，清鸢就注意到她了。
“小九，你瞧……多美的女子啊！”眼前的少女，如一朵清莲，娇嫩而脆弱。眉间微蹙，娇喘连连，手上负了一柄油纸伞，竟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微微地弯着腰肢。
好一个民国林黛玉，这样的女子，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要心动。更何况……
清鸢总觉得，这张脸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一个名字。
明慧！
“小九……”她皱了皱眉，冲小九使了个眼色。
小九忙一点头，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字。
清鸢见了，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二号情敌，到底还是出现了！
5.
被清鸢视作“二号情敌”的恩婉芝，此刻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爱情厮杀。
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偏偏遇上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伙计，拖着她只是问长问短。她厌烦不过，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苦着脸，轻声附和。
不远处，有个姑娘正在试衣服，她穿了件水红色的印度绸长袍，周身绣了白花辫儿，竟像一只娇艳的蝴蝶。
姑娘扬起苹果似的小圆脸儿，嗔着问她身旁的小随从。
“小九，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们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这件好，还是方才那件石榴红的好？”
“都好都好！”
“小九，你敷衍我！”
姑娘的声音亮极了，黄鹂鸟儿似的，满屋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恩婉芝望着她明媚的笑，好生羡慕。
小时候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爽朗的性子？
还记得三岁的时候，她爬到大树上掏鸟窝儿，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伤了筋骨。
爹娘心疼得不得了，虽然家里穷，到底还是变着法儿地弄好吃的，给她补身子。
说是好吃的，无外乎是一个鸡蛋，一块玉米面的窝头，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娘一面看她喝粥，一面含泪道，“孩子，你就将就着吃，千万得养好身子……爹和娘明天再想想法子！”
后来，她才知道，为了给她添伙食，她爹去码头扛了半个月的大米。
知道实情的小婉芝，再也不肯赖床歇息了，她瘸着一条腿，嚷嚷着要下地干活。娘追着她，赶她回家，她一瘸一拐地钻进玉米地。
娘寻她不见，气得直骂人，婉芝却在玉米地里头，咯咯咯地笑。
十二年过去了，她被拐子拐了两回，早已不记得家乡，甚至连自己的小名儿都忘了。
一同遗忘的，还有她童真的笑声，和没心没肺的爽朗。
可父亲黢黑的脸，和母亲沟壑纵生的眼角，她却永远忘不掉。
爹，娘，你们究竟在哪儿呢？
6.
想起往事，婉芝的眼角又湿润了。
“哟，恩小姐，您这是……”小伙计见自己几句溜须拍马，竟把恩小姐惹哭了，心里不免着慌，“恩小姐，是不是小的我说错了话？您可多担待，得罪了您这样的大主顾，我师父还不把我活扒了……”
小伙计急得满头汗，婉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摇着手道，“不【创建和谐家园】的事儿……哎，我还是走罢……”
婉芝拿了衣料，慌慌张张地，转身便走，门外头，一个小力巴正推门进来。
“张老板，我家将军可说了，您这匹料子不对……哎哟！”
婉芝和力巴撞了个满怀，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幸而小力巴伸手一扶一搂，婉芝稳稳当当地，倒在了小力巴的怀里。
见婉芝是位小姐，小力巴红了脸，忙将手松开。
“小姐……真对不住，我没留神……”他将婉芝掉落的衣料，捡起来，塞回她的怀里，“真对不住……没弄脏你的漂亮衣服罢？你瞧我这身上……可真脏！”
小力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短又硬的头发，一根根地扎着，像是个刺猬。
婉芝望着他黝黑的皮肤，炯炯的目光，脸上也不禁一红。
“没……没事……谢谢你！”
婉芝低着头跑了出去，一头钻进自家的轿车。
车子扬长而去，小力巴的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瞪着门外。
“哎——哎——”小伙计推着他硬邦邦的胳膊，“我说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那是恩总统家的千金！哪儿是你这拉马车的小力巴高攀得上的！”
伙计说着，捡起小力巴掉在地上的衣料。
“咦，这不对啊，这不是将军的那包衣料啊，这是……这是恩小姐的衣服！”
小力巴听说，一个箭步便往外冲。
哄闹的街头，哪儿还有那位恩小姐的影子？
可在小力巴的心里，那道纤弱的身影，还在他的心头荡来荡去。
“恩小姐……”小力巴喃喃。
同样念着这个名字的，还有正在窗边发着怔的金梓风。
第十二章 天降竟是总统千金
1.
清鸢和梓风吵了一路。
“金梓风，那个姑娘是谁？”
“什么姑娘？哪个姑娘？”
“还有哪个？你别和我装麻胡！就是成美绸缎庄那个！”
“不知道！不认识！”
“哼！不认识？不认识你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了半天！金梓风，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色魔啊！”
“什么色魔不色魔！我看你又神经了！”
一回金府，金副总理和阿旭便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