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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调查当年的惨案，我铤而走险混入京城，终于让我得知了真相。”
苏晚死死咬唇，将唇瓣咬的血肉模糊，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当初你因为朝堂纷争被太子派人追杀，本来要死了，却被季轻漪救下来。太子发现计谋失败后，这才一怒之下牵连了季家！”
“季家只不过是个替死鬼，用我们全族的性命，换你楚夙灏一条命！”
轰的一声！
楚夙灏脸色刷的一下，血色全无。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尾音在断断续续的发颤，“季家灭门的确是太子所为，但他是为了季家的秘密！那些账本和文书——”
苏晚冷冷的打断他，“可事实就是，没有你，太子根本不会让手下屠杀季家满门！”
“我勾搭你，进入王府，不过是我复仇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她闭了闭眼，“我曾发誓，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季轻漪她被逼死，是她咎由自取，活该！都是因为她才害了所有人，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嫁给了灭门仇人，还为仇人低声下气的讨好，为他生孩子……！”
“而你，楚夙灏，可笑的是，在每日的相处中，我竟发现你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人是季轻漪。于是我不断针对她，只想让她更加痛苦！”
“只不过，她的痛苦，大部分都来自于你啊！”
苏晚偏头，看了一眼楚夙灏，看到他被说中了心事的仓皇无措和现在才认清一切的凄然悲怆。
似乎只有这样，季家无辜惨死的冤魂才得以安息。
她也能没有任何遗憾的，去见离世的家人了。
楚夙灏头一次，冷硬的心好像被活活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大白日的却有冷风灌进来，冻得他唇色苍白，指尖都在发颤。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恍恍惚惚的出了水牢，如何对暗卫下了指令，让他们把全部有关季轻漪的东西都查个干净。
其实根本用不着查，苏晚为了打击他，已然将所有参与过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比如她偷偷将王府机密情报传递给太子，然后暗中收买人嫁祸给季轻漪。
比如季轻漪流产那晚，她的病是装的，只不过是找借口不让季轻漪看太医罢了。
听到暗卫的汇报，楚夙灏眼眶一点点染上猩红，痛彻心扉。
为什么，当初不对她好一点？
若是自己当初多一些耐心和关注，也许她就不会绝望到跳崖了吧……
蓦地，他吐出一大口血，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楚夙灏神志昏沉间，做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梦。
他先是梦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孩在对他笑，季轻漪一脸温柔的抱着孩子。
当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母子两时，忽然画面一闪，孩子和她都惨死在血泊里！
楚夙灏愣愣的看着，浑身颤抖，嘶吼出声：不，不要！
紧接着，他又接二连三的梦到许多以前的事。
梦见洞房花烛夜时，季轻漪那张羞涩的，满是依恋的面容。
梦见她为自己挡下一刀后，再怎么疼都是咬牙忍耐，从来不肯喊痛。以及每月十五里，独自一人默默隐忍的瘦削身影。
梦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眸子一点点沉寂，变成死灰。
楚夙灏惊慌失措的，想为她擦一擦眼泪都做不到。
他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认错人呢？
明明他的轻漪，是这么坚韧，这么勇敢。
楚夙灏最后在梦境里看见当年自己身受重伤，逃出京城的那一晚。
那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中了太子下的剧毒，看不见也听不见，只剩下了触觉。
保护他的属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他躲藏在山林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死。
就在那个关头，一个姑娘出现了。
她身上带着点淡淡的松雪香气，很好闻。
对于楚夙灏来说，那个小姑娘就仿佛一束光，照进了他阴暗的内心。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自己在山林里迷了路，却还是善良的救了他。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为他找水找食物，将他一步一步背出了山林，送他去山下的医馆。
山洞里，少女认真的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楚夙灏听不见，他们便用这种方式来交流。
少女为了方便他辨认，写得很慢很慢，一股酥麻的触感席卷了楚夙灏的理智，令他满脑子只剩下了少女软嫩的手。
未来杀伐果决的铁血王爷，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据说，无论什么人，在遇到心上人的时候，都会变得惶恐不安，别扭的犹疑着，生怕唐突了对方。
短短几天，楚夙灏便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动了。
漆黑的山林里，她背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前行。
那个少女是他唯一一个动心的人。
是他绝望之时遇到的一抹月光，是他冷硬的心初始的悸动。
临走前，少女没有告诉楚夙灏她的名字。
也许是不愿意沾惹麻烦，毕竟与一个陌生男子相处几夜，少女的名声会不好。
她在手心里写，此经一别，不会再见了，保重。
楚夙灏却直接塞给她一枚玉牌，哑声道，“这个给你做赠礼，就当是我的……道谢。”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宠你爱你，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
这个执念支撑着他爬过尸山血海，成为整个朝堂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
可少女仍旧是他心尖上唯一的柔软。
为了她，哪怕负尽天下人也无所谓。
于是，在找到苏晚后，他不断地迁就她，放纵她。
他总觉得季轻漪心怀不轨，和那些耍小手段的人没什么两样。只要苏晚高兴，不论怎么欺负季轻漪，他都不管。
只是这样的苏晚太毒辣，让他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少女的影子了。
但救命之恩，终究没齿难忘。
可是，为何老天要这样愚弄他，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为何要让他亲手，害死他唯一的月光。
第十四章
楚夙灏再次睁眼，已经是两日后。
床边跪了一圈瑟瑟发抖的太医和暗卫，胆战心惊的禀报他昏迷时发生的事。
“王爷，我们在悬崖下搜索了整整两天，一无所获……”暗卫卫肖畏惧的低头，暗暗抹了把汗，不敢看楚夙灏的脸色，“只找到一些被野兽吞吃干净的尸骨，无法确认身份……”
他对季轻漪的称呼变得恭敬起来。
卫肖跟随主子多年，作为楚夙灏最信任的手下，他知道的东西很多。
包括当年楚夙灏被追杀的事，以及最近苏晚被关押起来折磨，派人寻找季轻漪，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卫肖叹了口气，心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凭王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興興付費獨家都走不出悔恨的阴影了。
楚夙灏没有说话，但众人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徒然变得阴寒压抑。
他眼眶猩红，仿佛一头哀痛到心碎的濒死野兽。
沉默许久后，他道：“那些尸骨，在山上找个地方埋了吧。”
卫肖一愣，脱口而出：“王爷？”
他得知真相后就一副痛苦的模样，为何要让季姑娘埋骨在荒岭？
楚夙灏眸子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柔和，“她肯定没有死，她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抛下我说走就走……你们给我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卫肖震惊到失去言语，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王爷。
楚夙灏的表现，隐隐有疯魔之态。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清楚，万丈高崖，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没人敢在这时候忤逆楚夙灏。
太医也呆住了，浑身抖如筛糠。
恰在这时，楚夙灏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你看起来有些眼熟，上回是不是来府上为王妃诊过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我不曾为王妃诊脉，是为季夫人……”
话未说完，太医就看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横亘在自己脖颈上。
楚夙灏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府上的王妃只有季轻漪一人，你可明白？”
“是、是！是为王妃看过病！”太医吓得魂飞魄散，不断地磕头。
“那她身体如何？”
太医咽了咽唾沫，顿了片刻，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回王爷，王妃她身子骨很差，本就身带暗伤，加上滑胎，又受了许多苦，悲愤交加下，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活不过半年……”
楚夙灏死死盯着他，表情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仿佛有一条极细的丝线狠狠勒住心脏，喘不过气来。
稍稍一呼吸，便会越箍越深，越来越紧，深入血肉，与经脉黏连。
他只觉得痛得快要窒息。
这时候，他才不得不接受了，季轻漪已死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