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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坐上驾驶座，外面下起倾盆大雨，雨点不留情面砸在车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裴夏也没开雨刮器，就这么放任着。车外一阵嘈杂，而车内却安静得不得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开了口。

  　　“你……”

  　　“我……”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是裴夏先说话。

  　　“你住哪儿？送你回去。”裴夏说这话时，语气平稳，不带感情，似乎只是想要把白昱佳送回家而已。

  　　但白昱佳多了解裴夏啊，他知道，裴夏心情好，说话就嘴欠；裴夏心情不好，那说话一定没有感情，四平八稳的。

  　　现在，裴夏就是在生气。

  　　“没家。”白昱佳眯了眯眼，扭过头往窗外看。

  　　裴夏皱眉，“没家？王家就这么对你的？还有你们家那老头子。”

  　　白昱佳没回头，“出门之前打了一架。这样也好，我早就不想待了。”

  　　“你还打了一架？你怎么这么能耐啊现在。”裴夏伸手钳住了白昱佳的下巴，迫使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受伤没？”

  　　白昱佳摇头。她平时最喜欢徒步拳击什么的，跟老头儿打架，还不至于伤着自己。

  　　裴夏没再说话，发动车子往自己家开。

  　　到家很快，裴夏领着白昱佳去浴室。

  　　“先洗个澡。”说完，他转身进房间，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套衣服。

  　　白昱佳就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裴夏。

  　　“我妹的衣服。”裴夏递给她，她依旧没动，接过衣服，就这么盯着裴夏。

  　　“怎么？”裴夏问。

  　　“我就是在想，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裴夏一时没说话。许久，他的答案既像是思考了许久，又像是一瞬间脑热，脱口而出的一般。

  　　“现在的情况就是，王家不要你，白家不要你，裴家要你。”

  　　*

  　　裴夏大学毕业那一年，遇见白昱佳。

  　　白昱佳低裴夏两个年级。她像是一只白孔雀，人漂亮，性格好，大半个专业的人为了看她，连她上的最冷门的古籍修复理论课都座无虚席。

  　　一节课结束，出去透个气的间隙，桌上就会多出五六封情书和小礼物，她没有多么自满，也没觉得看不上，把那些信都好好收在包里，唯独把礼物放在原处。

  　　放信的人自然盯着白昱佳的动作，看见白昱佳把信收下了，有心里暗喜的，有朝兄弟抛媚眼表示“搞定了”的。白昱佳自然知道，她只是不理会。

  　　纵使她知道，写这些信的人，一半是真心喜欢她的，还有一半是为了看笑话或者打赌的。无所谓，都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践踏真心喜欢她的人的真心罢了。

  　　第二节课开始，白昱佳身边坐了个男生。他似乎没上第一节课，带着些教室外的寒气喘着气，像是跑来的。

  　　随后又有两三个女生进来，坐在了离白昱佳他们那一排往后的两三排，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嗓音说着闲话。

  　　”诶，看见白昱佳桌子上没？八成又是机械系那几个男的送的玩意儿。”

  　　“不止不止，”她们身后坐着“同盟”，“今天我看，多了文学系的和考古系的。”

  　　三人捂嘴笑。

  　　此时，老师临时接了通电话外出，让同学自习，大家说话的声音便不加掩饰。

  　　“她就是装清高，每次那礼物都不收，就收着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不顾及物质只注重情感呢。”

  　　“可不是，我前两天还看见她跟一机械系的男的在寝室楼下说话，她还脸红。”

  　　说话这人偷看了一眼白昱佳，”啧，装什么装啊，真当自己是万人迷了。”

  　　白昱佳把这番话从头听到尾，但她没转身。被人误会似乎已经是她的人生常态了。

  　　那天她正好走回寝室，机械系那个男的在寝室门口堵她，她只是告诉那个男生，自己并不喜欢他，不想让他把时间耗费在自己身上，加上发烧，脸看着涨红。可这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自己害羞脸红了。白昱佳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还真不值解释。

  　　本来白昱佳想着就这么过了算了，也没必要非这个口舌去争，但她旁边那哥们儿不愿意，听了这话就转头，看着后排那三个人，“万人迷们，你们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谁听不出来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后面那三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听见这人说：“少管别人收不收礼物和信，管好你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人话里带着丝桀骜和不屑，加上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善，那三个姑娘压根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没多久就下课了，班里人走得差不多，就剩白昱佳和旁边的男生。

  　　“刚才，谢谢你啊。”白昱佳收拾好东西，对着旁边的人说。

  　　旁边这人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字，把笔盖盖上，理好自己的东西，“没必要忍气吞声，长舌妇的气势就是被沉默助长的。”

  　　白昱佳笑着点头，“我叫白昱佳，你呢？”她低头瞟了一眼那人前面的书，发现是经济金融相关的。

  　　“裴夏。”

  　　后来白昱佳在优秀毕业生名单上看见裴夏的名字，才知道，原来裴夏是应届毕业生，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大二的选修课教室呢？

  　　这个答案，后来在裴夏告白的时候就揭晓了。

  　　“我快毕业了啊，主课教室全是该上课的学生，我总不可能占别人位置，只能去选修课教室逮你了。”

  　　“那万一我跟别人坐呢？”

  　　“我就坐后面咯。”

  　　“那要是没有那天那一出，你准备怎么认识我？”

  　　“我有的是办法。”

  　　那时候，裴夏毕业，在创业路上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也是很不错的，但恰巧，白家出事了。

  　　白家老头子是个重男轻女的人，自家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却对女儿视若无睹。白老头儿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是沾上了王家的边，求王家救救白家。

  　　王迪一眼就看中白昱佳，“行啊，”他抬手指了指白昱佳，“她卖给我，你们开价。”

  　　白老头儿就差没跪地磕头了。其实白家做小本生意，左右不过七十万可以解决掉，但还是开口要了一百万。王家在上京，不说够得上江家那样的豪门世家，但至少也是摸爬滚打进入一二梯队的大家族，白家的小伎俩，他们怎么看不出？但王迪也只是笑笑，手一挥给了钱。自此，白昱佳在圈子里就是王迪买来的女朋友。

  　　白昱佳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没办法和裴夏好好在一起的，索性别耽误他了。不舍得，但没办法。白昱佳甚至想过跑掉，但奈何，王迪是个没什么底线也没什么道德感的人，他威胁白昱佳，“但凡你跑一次，我保证，你白家没一个人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

  　　白家其实待白昱佳不薄，至少养她长大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刚好转的白家重新衰败下去，于是她答应下来，然后找机会和裴夏分了手。

  　　那段时间，裴夏在家里的时候，她就给裴夏做饭吃；两人外出时，白昱佳总是挽着裴夏的手，两人那段时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亲密无间。

  　　裴夏那时候创业，也没注意到白昱佳其实是不对劲的。

  　　终于有一天，白昱佳提了分手。

  　　“理由呢？”

  　　“你没钱。”白昱佳故意摆出一副市侩的样子，就是想让裴夏讨厌自己。

  　　“别装，白昱佳，你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得很，你要是为了钱你就压根不会搭理我。”

  　　白昱佳继续绷着，“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从小就这样，你不该帮我，这样你就成为我的猎物了。”她笑得很魅惑，想让裴夏觉得她就是这么个随意玩弄感情的人。

  　　裴夏哧了一声，“那你说说，谁有钱呢？”他眼睛盯着白昱佳，手却指着远处听着的奔驰车，“他吗？”

  　　白昱佳的脸立马垮了下来，瞳孔轻微颤抖，她不想让裴夏知道这件事，和这个人。

  　　但随后她又恢复笑眼盈盈的样子，“是啊，他买得起奔驰，你买得起吗？他能给我们家一百万，你能吗？”

  　　“一百万，白昱佳，就一百万。”

  　　“你少瞧不起那一百万，你给得起再说。”

  　　“那我要说我给得起呢？”一百万，无非就是现在裴夏所有的创业积蓄。

  　　“那也不需要，我不爱你了。”

  　　*

  　　浴室水流的声音骤然停止，把裴夏的思绪拉了回来。

  　　当初，白昱佳留下那句话之后就走掉了。他以为他会怨恨的，他以为他会眼红，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不爱吗？爱的。爱到创业这么多年，他只开奔驰车；爱到他会定时，每次一百万为一组，存到给白昱佳准备的卡里；爱到任何女人接近，他都一视同仁拒绝。

  　　因为他在等。

  　　回想起来，裴夏觉得自己跟个【创建和谐家园】一样，等？有什么好等呢？漫无目的地等，毫无回应地等。七年来没有任何联系，他甚至怀疑过白昱佳是不是跟当初奔驰车里的那人结婚了。

  　　但缘分总是妙不可言，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 30 岁以前再遇上白昱佳。既然再次遇上了，那就别抗拒命运，他裴夏，要定她了。

  　　浴室门打开，白昱佳拿浴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身上穿着裴冬的衣服，格外合适。

  　　裴夏接过白昱佳手上的浴巾，把她摁在沙发上坐下，替她擦起头发来。

  　　“你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白昱佳仰头看着裴夏。

  　　裴夏把浴巾搭在白昱佳的脑袋上，缓缓俯下身，用大拇指摁了摁白昱佳的嘴唇，然后划过唇边，经过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这么攀上了白玉似的耳垂，揉了揉，“没听明白？”

  　　白昱佳被他弄得有点痒，往后躲了躲，空气变得有些燥热。

  　　裴夏另一只手掌住白昱佳的脖颈，“别动。我就一个问题——还喜欢我吗？”

  　　两人距离太近了，白昱佳能够清晰感受到裴夏喷在她脸上的气息，伴随着从七年前她就熟悉的草木清香。

  　　“嗯…喜欢…”白昱佳眨眨眼。

  　　裴夏能感受到白昱佳眨眼时，几乎快要扫到脸上的睫毛，扑棱扑棱的，刮得他心痒痒。

  　　“有多喜欢？”

  　　“和七年前一样。”这时候没必要说假话，白昱佳知道，自己这七年过得并不好，裴夏也知道。

  　　裴夏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轻笑出声，然后缓缓靠近白昱佳被捏住耳垂的左耳，“我也是。”

  番外二 细碎日常

  　　1.江烛怕疼，纹身的花臂都是纹身贴（不掉色颜料），但有一次保护裴冬，愣是缝针了。他打架很牛，但怕疼，所以能动嘴就不动手。后来说起来这个事情，裴冬就问他：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被划伤那一下疼吗？其实不疼，就那么小点口子，完全不算什么，但江烛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个撒娇示弱的机会，连忙拉住裴冬的手臂：“痛死了，后来回去疼了好久！”裴冬也是个傻的，居然信了。

  　　2.裴冬和江烛谈恋爱以后，江烛完全就是事无巨细那样子，有的哥们儿笑他跟个爹一样，他怼：你懂个屁，像老子这种聪明的男人，都把女朋友当小孩儿，那你照顾小孩儿不得面面俱到？

  　　3.裴冬喜欢揪住江烛的衣摆，每次江烛意识过来的时候都会主动去牵手。

  　　4.裴冬冬天喜欢穿袜子【创建和谐家园】拖鞋在客厅走来走去，家里客厅是大理石瓷砖，底下铺得有地热，其实是很暖和的，在沙发前面又有地毯，但这种时候江烛就会开始操心。

  　　江：“裴冬，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