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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蓉是他在一家顶尖室内设计公司做尽调时认识的,当时她才从美院毕业刚进公司不久,而那个公司的老板更看重的似乎不是她在设计上的才华,而是她自带的社交能力,逢饭局必带她。而那次饭局则把易蓉安排在章旭明旁边,指定让她把这位“领导”陪好。章旭明第一眼就被易蓉当时艺术生身上特有的浪漫气息所吸引,也为她这朵青莲不得不在这么个染缸中淫浸而心疼。他主动加了她的微信,对她关心备至的同时表示愿意做她人生的后盾,支持她的梦想。
他还记得那时的易蓉有着许许多多新奇的想法,她爱画画也爱摄影;爱美食也爱旅行。她带给章旭明一个全新的色彩斑斓的世界,为他一度混乱不堪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他想紧紧抓住这种活力,于是向她求婚了。
虽然性格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可他们婚后生活却甜蜜更甚以往。易蓉很快就成了全职太太,快乐的装修着他们的新居,每晚变着花样做着爱心晚餐等他下班,每周他们都要去看个电影或者其他易蓉所安排的节目,他们甚至开始筹划要一个孩子。
可他们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况愈下的呢?是因为参加应酬酒局而错过的那些易蓉精心准备的惊喜?还是有几次见客户回家晚挂了她的电话?易蓉开始抱怨起他的晚归,还因此上升到了对他信任危机。最初他尝试安慰与解释,可次数一多他也觉得无力招教。工作压力与强度总是那么大,那么多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不拼命,必然有人时刻等着取而代之。他回到家只希望能好好休息,而不是无止境的批判会。他无力改变他的工作状态,要想过物质优渥的生活必然要在感情及精神享受上降低浓度,人不可太贪心,他摆出利弊,让易蓉自己选择。也是这个选择让易蓉从此止住了哭泣与责问,她开始频繁的独自旅行,而他回家面对家中一片冷清时,竟有种解脱之感。他们开始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到今日,这种生活已持续了近 2 年。他已 35 岁,她也近 30 了,他觉得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于是,他买了那套江景房送给易蓉,算是一种道歉与示好,他希望可以就此重新开始。
然而,从办完所有的购房手续到现在也有近 4 个月时间,本以为易蓉会充分发挥她的设计天分,像他们第一套房那样,费心力将这装修一新,他们可以回到过去刚结婚时的那种状态,并准备好迎接小生命。可她似乎不太提得起兴致,在他提出希望在这装个儿童房时,她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兴奋,而是犹豫。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他给了他能给的一切,可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女人总是这样,需要别人去猜她们内心那些易变得小心思。可奇怪的是,从女性自己本身角度来说,都不能算了解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成为她们腹内的蛔虫呢?她们那么爱说话,却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拒绝沟通。
他又想到了那个将房子卖给自己的女孩,她站在窗前,满脸的憧憬,她说在每天在这样的景致中醒来,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那个女孩叫……李思霖?这个女孩的天分很高,如果能好好培养会是块不错的材料。有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自己都能做这个女孩的叔叔了,明明是两根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却时不时总想起她。虽然有她的电话,但也觉得贸然打电话也不合适,于是将电话号码也给删了。总之,祝她好运吧。
“章总,司机这边问您什么时候出发?”秘书小陈敲门进来,打断了他纷杂的思绪,他被拉回到现实。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他受长城商学院的院长同样也是他同门师兄周聪的邀请,去给这届商学院的同学讲 2 次课,关于中国证券市场的现状和前景,这周被安排在今天下午 4 点钟,地点是在 F 大,他得马上出发了。
“和他说现在准备出发吧,我就下去。”
“好嘞章总。”
章旭明整理了下思绪,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
(十五)
下课【创建和谐家园】一响,李思霖一刻不敢耽搁,提起书包就往辩论社的活动教室奔去。这个时候,辩论社微信小组“强词夺理”早已喧哗一片,社里规定,每次活动都得按时到,否则就要被惩罚。每到这周五下午 5 点钟,“女魔头”开始关门点名,迟到的人都必须得即兴来个歌舞表演。毕竟看热闹之心,人皆有之,因此这一光荣传统也逐渐成为了最让人期待的社团助兴活动之一。李思霖也有些乐在其中,常在别人迟到时也跟着起哄,可一想到如果让自己当众“来一个”,可让她为难死。所以,她每次都只能赶在 4 点 50 下课后,撒开大长腿狂奔。
在她狂奔 500 米后,总算跑进了活动教室所在的明德楼,眼看要准时到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音响中在明德楼中间的大四季厅响起,她有点不敢相信,却也不自觉慢下脚步,向着声音的方向折返。
是章旭明,他穿着套休闲西装,站在发言台上和底下听课的人讲话。想想才过了几个月,但已感觉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李思霖想象过多次再见到章旭明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学校里这样不期而遇,她站在后门,想着如果他和她目光对视,就和他简单打个招呼,可章旭明似乎很专注的在和人交流,并未注意到她。
“章总,我有个问题,如果说贵公司的基金收益率真如季报所显示的那么高的话,为什么你们做基金经理的不直接给自己操盘,何必就只甘于拿个工资和业绩奖金呢?”大概是到了问答环节,已有人开始问问题。
“你提的这个问题大概许多人内心都有同样的疑问,我已在很多不同的场合回答过,而且,好像每次回答的口径也都根据当时心情的不同而转换。”台下笑声一片,李思霖也跟着笑了。“不过我看你今天问得真诚,我也就很真诚的回答你,我们主要为的是(他故意顿了顿)荣誉。”又是一阵笑声。“其实这不是一句玩笑话,作为一个基金经理,对你专业度的唯一衡量标准就是你所操控的资金的收益率。这一数字的大小直接体现你的能力,这非常简单,也非常现实。盘子越大难度就越大,能将大资金的收益率做好,非常能体现个人水平的,同时在整个行业也会享有一定美誉度,这种感觉,是自己闷头干偷偷赚所体会不到的;当然,除了荣誉之外,投资从不是一个人的决定,它需要各方面的配合,……”
在公开场合时的章旭明和李思霖私下所见的有些不太一样,诙谐幽默中自带一种威严,这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新鲜。她正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好好听他接着要讲什么,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还愣在这干啥,都开始点名了!”李思霖心中一惊,居然和着了魔似的把这茬给忘了,她看了眼正斜靠在发言台侃侃而谈的章旭明,心想即便是去打了招呼又如何,于是接着跑着去了活动教室。
女魔头不在,女魔头不在。李思霖进门前站在门口心中默念着,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当就在她打开活动教室门的那一瞬间,立马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李思霖叹了口气,逃过一劫的最后一线幻想破灭。讲台上,“女魔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厚厚的黑框眼镜也无法遮挡她两眼射出的精光,她穿着高跟鞋,背着手慢慢走近站在门口的李思霖,再轻轻的拉过她的手对教室其他的同学们说:“总算被我们等到了李思霖对不对?”
“对!”好几个同学附和。
“我们迟到的规矩是?”
“来一个!来一个!李思霖!来一个!”
李思霖看着台下这些已相熟的辩论队的同学们,原来在跟着在台下起哄和站在台下被起哄的心理反差如此之大啊!她心中欲哭无泪,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台下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起哄者,这相当于自己要和 4 组辩论队同时作战,毫无胜算可能。她站在讲台上,脸红到了脖子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豁出去了!
李思霖清了清嗓子,一人分饰两角,模仿起小时候父母在家常听的越剧: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眉目清秀刚出岫。”
“要动作!要动作!”台下又有人起哄,李思霖只好放下书包,跟着歌词手舞足蹈起来。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
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
“霖妹妹,唱得好!”有口哨声。
虽然开始有些僵硬,但习惯了之后,倒可以说她表演得有声有色。台下喝彩不断,李思霖红着脸把一整段唱完后,赶紧灰溜溜的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没想到我们霖妹妹除了有超强大脑之外,还懂得左右互搏术呢。”“女魔头”也拿这个新外号打趣,台下也都跟着笑了。
这“女魔头”叫秦欢,当面人称“欢姐”,S 市本地人,F 【创建和谐家园】学系 3 年级学生,是辩论社的现任会长。秦欢在辩论界可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初中起就是 F 大附中辩论队的一辩,巧舌如簧,能快速切入对方的弱项。每次的社团活动,“女魔头”一贯的装束就是一丝不苟的马尾,没有一根毛躁的头发,方正厚实的黑框眼镜、烈焰红唇,一身似乎马上要上场打比赛的黑色套裙,本就不矮的身材却一定蹬着双 5 公分高跟鞋,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女魔头”作为辩论社的总教头,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赛场上,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这盛气凌人的“女魔头”在校辩论队的这三年,堪称 F 大辩论队最辉煌的三年。她的加入让 F 大辩论队一改早年颓势,以势如破竹之力三年 3 次打入国辩赛,她本人也拿下最佳辩手。因此,虽然有人对她有时过于雷厉风行的特点颇有微词,但相应的,更多人也觉得就是因为她这种特质,所以才能使得她在辩论中有足够的【创建和谐家园】,才有更有感染力能带领整个队走得更远。
而对于李思霖来说,她内心非常欣赏这位学姐,同读法律系的秦欢,在系内也是神一般的人物,每次的模拟法庭只要有秦欢在,观众席上都坐满,都想一睹她的风采,看看秦欢是如何碾压对方的。李思霖虽然也是个不服输之人,与这位风云 F 大的学姐比,或许在逻辑思维、理解能力可以不相上下,但如果论巧言善辩、洞察人性那她就比学姐逊色得多了。可欣赏归欣赏,她们私下却并没有什么交往,这次的“逼宫”还真算得上是她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好啦,热身活动结束,我希望大家对于上一次我们留的辩题有所准备,现在我们开始分组,正方……”秦欢很快引入正题,正反方一分,原本打成一片的欢快气氛立即转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李思霖喜欢这种非此即彼的清晰感,当站好队后,需要做的,就是坚守我方阵地攻溃对方阵脚。目的明确,简单明了,可惜人生并非如此。有人说世界如果真是非黑即白,恐怕也就不太有趣了。果真和他们说的那样吗?还是说这些人的这种想法只是对生活的一种妥协呢?
商学院的课程结束,章旭明婉拒了他们晚餐的盛情邀约,并且让司机先下班。他将车停在明德楼门口等着,想等李思霖活动结束后一起吃个晚饭,顺便问问她怎么又在 F 大上学了。这个女孩每次出现都给他惊喜,他在讲课时,先听到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看到她风一般的跑过门口。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他用余光看到她折返回来,站在大教室的后门,愣愣的。作为特约的讲师,他不太方便在上课时和她打招呼,可再一抬头,她又不见了。他讲课结束后去洗手间的路上,听到一个教室里有人大叫她的名字,就透过教室后门的窗户往里看,正看到她面红耳赤的站在讲台上,被人起哄硬着头皮手舞足蹈的表演越剧呢。他在门外笑得都快脱形了,赶紧张望了下周围,还好没被人发现。紧接着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先走,他决定自己留下来,等李思霖活动结束后会会这个总能让他发笑的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思霖,我觉得你今天大有进步,可能是之前的表演让你放松了不少,不然以后你每次都给我们表演一个?”秦欢在活动结束后主动和思霖搭话。
李思霖自己也觉得今天发挥不错,不再像过去那样明明脑海里很通畅,可说起来却结结巴巴。真是因为刚刚那段表演的突破吗?还是说看到那个人在台上挥洒自如时被激励了呢?她对秦欢笑了笑:“学姐,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都被我给独占了,不然别人该说你偏心了。”
“哟,会聊天了啊,士别一周,真当刮目相看。我看咱俩一个系的,下次咱们私下约个会?不带这帮没心没肺的二百五。”
“深感荣幸,小的随时等您翻牌子。”李思霖学宫廷剧里的丫头,双腿交叉微微一蹲,右手往后稍稍一甩,逗得秦欢一手叉腰一手扶眼镜的哈哈大笑。李思霖才发现,原来这“女魔头”私下里是这么爽朗的一枚笑姑。
李思霖从活动教室离开,走出明德楼,看到楼前不远处停着辆银灰色卡宴,和章旭明的一样,他还没走么?不应该吧,刚出来时看到四季厅已经空了呀!李思霖正想过去看看车牌号,听到有人叫她:“思霖,在这边。”李思霖循声望去,是李迪在叫她。今天是他们每周五的聚餐时间,原来李迪早就在明德楼门口等着了。她也朝李迪挥挥手,向他跑去。
在她跑向李迪时,那辆卡宴车向他们的反方向开走了。
(十六)
“思霖,你寒假真的不回溪镇了吗?其实不一定要住你姨妈家啊,我……”在送李思霖回宿舍的路上,李迪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
“如果不住姨妈家,那我就更没有回溪镇的必要了。”只要一提溪镇,思霖的情绪总是能迅速冷淡下去。
“那要不我也不回去了,我就报个寒假英语培训班,正好为考雅思做准备。正好还能和你做个伴。”李迪和忽然想到什么绝妙好点子似的,兴奋极了。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到时你妈非跑过来拿我是问不可!何况学英语也不在这三个星期,你还是乖乖回家吧,回去前我还得劳烦你帮我带个东西给肖老师。”
“什么东西?”李迪有点好奇。
“就是我给肖老师的一个小礼物。”
“哦~”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早就熟悉到无需言语来打破沉默的尴尬,他们俩就这样在 F 大校园默默并肩走着。
S 市的冬天阴阴冷冷的,在夜晚校园路灯将一呼一吸间呵出的热气打得格外明显。李迪穿着妈妈寄来的厚厚的羽绒服和大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而李思霖就穿了件羊毛大衣,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脖子在外面,显得格外单薄,却也声称不冷。李迪怕她感冒,取下自己的大围巾,不顾她的反对,硬塞给了她。
李迪来到 S 市后,看到了思霖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她变得开朗、明快了。她变得会大笑,也会经常对陌生事物感觉好奇,再也不是在溪镇时那个觉得一切与己无关的让人感觉疏离的女孩了。然而,这样的思霖,或许才是那个他第一次见时有着太阳般温暖笑容的女孩。他为思霖这样的变化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李迪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心事,或者说,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很少有事情需要他去独立思考。一切都顺风顺水,即便是有麻烦,也会在他感觉到不适前被父母解决。李思霖及与她所相关的几乎可是说是李迪唯一的心事来源。在溪镇时,李迪利用自己的安全网,尽可能的使思霖得到照顾,这也使李迪觉得自己对于思霖来说是重要的,是不可或缺的。而现在,他们都同在 S 市,都是举目无亲。思霖终于挣脱了姨妈的枷锁后,在这偌大的都市似乎显得游刃有余,而反观自己,脱离了父母的羽翼庇护下,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他们的优劣瞬间反转后,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每次陪思霖走在 F 大的校园,他都有种深深的焦虑感,身边这个女孩在迅速成长、蜕变,总有一天要振翅高飞,而自己却依然乏善可陈。他曾经无数次想和思霖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这样平凡无奇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得到她的青睐呢?在这挤满金字塔尖天之骄子的校园中,李迪觉得非常挫败。
“我到了。”李思霖转过身来,对李迪说。
“好吧,我也回去了。”李迪嘟囔着说。
“围巾给你,别着凉了。”李思霖准备取下围巾。
“不用不用,我妈给我寄了两条呢。”李迪一说完就后悔了,毕竟张口闭口就提妈妈,显得自己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尤其不希望思霖对自己有这种印象。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思霖朝李迪挥挥手,转身走进宿舍。
女生宿舍门口满是依依不舍相互道别的情侣,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他们更加暧昧缠绵。李迪看着思霖的背影,将羽绒服裹了裹严实,转身离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章旭明把车停好,进电梯按了自家所在的楼层,电梯无声的将他往上拉拽,他想到下午在教学楼外等个刚满 18 岁的小姑娘一个多小时就为打个招呼,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电梯里安静极了,他仔细观察从电梯门反射出来的自己,再回忆起那个也在等李思霖的男孩,越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虽然并没人知道这一切,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对自己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而有些生气。
章旭明一打开家门就听到室内有轻柔的古典音乐飘荡,易蓉在家?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距离她上次的旅行又快半个月了吧?他已经习惯了她飘忽不定的行踪,也没力气再和她争执,换好鞋子正准备自顾自去书房,易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旭,是你回来了吧?”
“嗯。”章旭明对易蓉突如其来的热情态度不知该如何回应。
“吃饭了么?我正准备做肉酱意粉,你要是没吃我就也帮你做一份。”易蓉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长头发随意的揪成一个团子搭在颈后。
章旭明有种回到了从前的错觉,他下班回家,食物的香味四溢,易蓉在家边听音乐边下厨,他们吃饭时喝着红酒聊彼此的这一天。
“还没吃。”他把在楼下便利店买的三明治放在身后。
“那你稍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做好。”易蓉说完转身就又进了厨房。
章旭明将公务包放下,整理了下重要文件,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易蓉也已经将餐桌摆好等他上桌。
易蓉从不是一个好的厨娘,那些需要耐心、细心准备的大菜她从不尝试,常做的是那些不怎么花功夫但好看别致的菜式。但她一直都是一个氛围营造专家,就餐时的灯光、音乐,餐桌餐具的摆放,红酒的选择她都是专家。最初这让章旭明无比赞叹,但时日一长,他也就习惯了。今天再见这久违的排场,竟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他坐在餐桌前,面前的易蓉已将长发放下搭于肩上,大概也稍微补了补妆,显得神清气爽的样子。似是故人来。她向他举起面前的酒杯,灯光将红酒的影子照在她的脸庞,影影幢幢:“旭,试试我今天选的红酒。”
章旭明更喜欢白兰地,平时偶尔喝喝红酒也只是为了陪易蓉,所有的红酒对他来说都是涩的。他小酌一口,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挺不错。”他放下酒杯。
易蓉关心了下他这些时间的工作,也说了说自己这半个月去日本游学的见闻。章旭明这才知道她报了个日本传统手工艺的课程,这半个月是去学习的。
意粉吃完,易蓉撤下脏盘子,一人上了一份樱花形状的,粉【创建和谐家园】嫩的甜品。
“这次我在那边学着做的,还请多多点评。”易蓉朝他腼腆一笑,自己先试了试。
“嗯,挺好的。”章旭明不喜吃甜,但依然做出很满意的样子,三两口吃完。
他们安静了一阵,餐厅里流淌着轻快的古典吉他弹奏,餐厅柔和的黄色灯光照着他们的沉默。章旭明觉得气氛怪怪的,却也不知如何缓解,只好又喝了口酒。涩!
“旭,我们离婚吧。”易蓉看着自己碟子里吃掉一瓣的樱花甜品说。
章旭明对易蓉这冷不丁的一击不知该如何应对,愣在那里。
“我知道,你也很疲惫,你也在尝试,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易蓉依然没有看向章旭明,她双肩颤抖着,豆大的泪珠滚落,打在那缺了一瓣的樱花上。
“可你又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吗?”章旭明叹了口气,看着易蓉。
“过去那几年我并不知道要什么,所以总是和你吵闹,这两年我也走了些地方,有些事情也想明白了。我想成为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不快乐的原因,是因为我爱你,而这种爱使我强迫自己成为你心中的那个人。”易蓉抬起头,看着章旭明的眼睛。
章旭明一直自认为自己在逻辑分析、人情世故、风险把控等方方面面总是游刃有余,唯独不能理解女人这种捉摸不定的情绪。易蓉多次和他哭闹、摔东西,她一直是感情激烈的,可这是她第一次,安静的要求离婚。
“我希望你成为你自己,我爱的就是你啊,我从没要求你为我改变什么。”章旭明看着易蓉,声音都哑了,他不知道这种无力的挽回是否还有用。
“旭,你不了解你自己,你不知道在你身边生活的人会承受些什么。我爱你,只是不愿意再与你一起生活了,我们放彼此自由吧。离婚协议我放在你书桌上,我已经签字了,我也希望你尽快决定。”易蓉说完便起身收碗,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机,按上开始键,洗碗机轰隆隆开始运作。她接着穿上搭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手提袋,换好鞋,掩上大门。
章旭明独自黯然坐在餐桌一侧,面前是一个喝了一半的红酒杯、一支倒了一半的红酒瓶。
(十七)
章旭明在想清静清静时,会去家附近一个叫“虹”的私人酒庄。酒庄老板洪杰也是资深金融圈内人,闲暇爱好美酒与雪茄。当他个人财富自由后就在自家住的附近找了个幽静的地段,本是想找个地方放自己的藏酒和雪茄,没想到同好者还不少,于是应大家要求,干脆就做成了个小会所,供些熟识的圈内朋友小酌小聚。
小会所里不多不少的亮着几盏暖灯,漂浮着轻松跳跃的爵士。一进门是前台,服务生认识每一个会员,会咨询需要哪种酒,也会介绍新到的酒和雪茄品种。右转是个北欧风情的大客厅,一组大皮沙发前十一个包着铁边的巨大木箱作为茶几,茶几正对面是个壁炉,冬天时可以取暖。左边一二楼打通以玻璃为墙的全透明房间,作为红酒窖,雪茄吧在二楼,同在二楼的还有个有个斯诺克台子。二楼走出去有个大天台,天气晴朗时可以用天文望远镜观星,然而更多在阴霾天,三五好友坐在室外沙发上,品酒、抽雪茄,眺望不远处波澜不惊的湖面。洪杰好客,却也因为多年从事金融工作的敏感,从不喜在“虹”谈工作。所以来这的人,也都尊重主人的喜好,不论时事,只谈风月。
今晚,“虹”只有章旭明一个客人,服务人员看出他不想说话,都礼貌的回避。他独自坐在沙发的一角,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带来放在面前大木箱上的红酒,就是易蓉那晚说“特地选的”那瓶。章旭明想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是这瓶酒来搭配这“最后的晚餐”呢?他看不出这酒有什么特别。
“不是不爱喝红酒吗?”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冷不丁从后面冒出来个声音,章旭明不回头也知道是郭俊辉来了。
郭俊辉和章旭明是大学校友,打篮球时彼此推搡两下之后就打了起来,结果不打不相识的竟还成了好哥们。毕业后章旭明进了基金公司,而郭俊辉去了律所,做的也是金融业的咨询律师,职场常能碰到,早见怪不怪。
郭俊辉对章旭明的不理不睬也不以为意,直接拿起他面前那瓶红酒,扑通一下坐到了章旭明旁边。
“你今天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种孤家寡人的凄惨氛围,我简直都要同情起你来了。”郭俊辉拔开酒塞子给自己的红酒杯里添酒。“2012 年的波尔多,选得不错啊。”
“你又懂,不错在哪?”章旭明冷冷地说。
“我就耐心为你解一下惑。首先得说 2012 这个年份,这一年法国的天气有别以往,对于葡萄酒酿造来说,是个充满挑战的年份,由于天气原因适合酿酒的葡萄产量大大减少,酒庄需舍得扔掉不成熟的果实,调整浸泡时间和温度控制,尽可能保持果味,橡木桶的使用也要减少新桶的比例,才能够挽救品质。所以,在这个年份还能小心翼翼酿出过的关的红酒,可见有多难得。所以说啊,这瓶酒得以面世,是受过了风霜的试炼,也经历了工艺的考验的。”
章旭明愣住了,不是因为这酒来源的独特,而是类似的话他似乎在哪听过,到底是在哪里呢?他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他在结婚 1 周年纪念时给易蓉选酒,导购小姐说过的话。这瓶她“特地选的酒”,原来是当年自己特地选来送给她的。可惜的是,她一直珍藏至今,而他自己却早不记得了。
“我是不是很渊博,你是不是自愧不如。”郭俊辉看章旭明不搭腔,调侃他。
“你说你这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那些客户都哪来的?”被这大学同窗一激,章旭明忍不住想给他怼回去。
“这你就不懂了,干我们这行的,最主要看颜值。像我这种,一看就值得信赖,你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比受害人还惨,谁敢近你的身。所以你就只能做个苦逼的基金经理,一天到晚对着六个显示屏发号施令。”
章旭明觉得和这天成律所的首席大律师斗嘴估计也尝不到什么甜头,干脆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