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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转进胡同里就别有洞天，各式各样的小店铺，吃的用的玩的大家都看花了眼，【创建和谐家园】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大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回【创建和谐家园】点的路。

  　　“没事，别着急，我用手机导航就行。”李迪安慰大家，大家看到他有智能手机纷纷感觉得救了。

  　　“那个，谁告诉我下【创建和谐家园】点是哪？”李迪边搜索边问。

  　　一片安静。

  　　“沿湖西广场，那有个肯德基。”思霖说，所有人又松了口气，还好有人记住了【创建和谐家园】点。

  　　“哎呀，这胡同里信号不行，定位不到。”李迪着急得直挠头。

  　　“我去问问路吧。”孙倩沮丧地说。

  　　“我知道怎么走，跟着我吧。”李思霖蹬上自行车，缓缓往前骑，大家也只能在后面将信将疑的跟着。

  　　绿招牌的奶茶店往左，见到红色招牌门口摆了茶叶蛋摊子的面店再右转，接着骑不到五十米，路过一个公厕，再直走一百米，路过湖区小学，转弯就到了他们离开大队伍的那个路口了。思霖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路线，很轻松的就带大家到了【创建和谐家园】点。

  　　“思霖你太强了，怎么办到的，我完全在里面转晕了。”孙倩十分崇拜的样子。

  　　“我本来方向感还行，进胡同时也大概记了一下路线。”思霖轻描淡写地说。

  　　但李迪知道思霖这个秘密，在他们一起认识的这 6 年，他从未见过思霖有遗忘过什么。一篇长长的古文她看一眼就能背，数学物理公式老师刚教完她就能灵活运用，他见思霖做理科应用题，都是读完题直接能写答案，接着补充解题步骤都是为了应付老师要求的。在李迪心中，她是个天才，可惜在溪镇，似乎没人在乎。

  　　此时思霖正愣愣看着湖上落日出神，她脑海中涌现出了那首古诗：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时的美景，千年前也曾有人见过，而他的感悟可以用于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种跨越时空的思想上的连接让思霖有些触动。无论如何，从这个方面看，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又或许，她只是有些感慨。这天的落日，如同她少年时期绚烂的缓慢的落幕，将远远近近都染成橙红色，她不知是该眷恋还是该转身。但无论如何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就得独自去追寻另一个完全未知的人生了。

  （四）

  　　清晨，大雨。昨夜这帮毕业生们大部分都是通宵达旦不亦乐乎，此时都还在呼呼大睡，而李思霖和肖强老师早早的就站在旅馆附近的车站，等去 S 市的城际大巴。思霖背着她的帆布包，拉着个小行李箱，她长到 18 岁所拥有的全部家当。

  　　“肖老师，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这是思霖的真心话，可真心话反而很难说出口。

  　　“当老师能遇上个你这样的学生也是一种幸运。思霖，你自己在外面要记住，忠于自己，敢于实现自己，其余的都是次要的。”肖强有些眼眶发红。

  　　思霖一直是肖强的得意门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自己也曾被现实打败，所以了解外面花花世界的艰险，多少能想象以后这位高徒要独自面临的重重困难。

  　　“我欣赏你的勇气，也相信你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也算是我对你未来的祝福吧。”肖强递给思霖一个小盒子。

  　　思霖将礼物收下。发要车了，乘客纷纷上车。

  　　“到了 S 市有任何困难，随时和我说，老师尽量给你想办法。”肖老师叮嘱。

  　　李思霖喉头哽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上车，她在最后一排靠窗坐下，肖强依然在原地等着，目送她离开。

  　　车缓缓开出车站，思霖看到不远处，雨中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车开近，是李迪。

  　　他还穿着睡衣睡裤，宾馆的塑胶拖鞋，看得出事匆匆出门的，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站在雨里，被大雨淋透了。李迪朝每辆路过的大巴车里使劲看，像是在找人。

  　　李思霖从未见过李迪这么狼狈的样子，朝他摆摆手，他看到了思霖，欣喜若狂，跳起来用力朝思霖摆手，似乎还朝她喊什么，可她完全听不见。她只好不停朝他挥手，直到他变成了一个黑点逐渐消失。

  　　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这六年来唯一的朋友告别，思霖觉得很无奈和伤感，她想起肖老师给她的小礼物。

  　　笔盒大小，用靛蓝包装纸用心包好。思霖小心打开，原来是一个做旧的铅笔盒，烤漆脱落，锈迹斑斑。打开铅笔盒，先是一张有着肖老师熟悉字迹的纸片，上面写着：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思霖，要勇敢，振翅高飞！”

  　　思霖感激老师的用心良苦，她拿起纸片，看到铅笔盒里剩余的东西后吓一跳赶紧把笔盒盖上。她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纸片下面遮住的，是一捆崭新的百元现钞。原来老师早看出她的窘境。

  　　一万块，溪镇许多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都还不到两千，这 1 万块对于肖老师来说意味着半年的薪水……李思霖当然知道这一万块钱的分量，拿着笔盒的手在微微颤抖。

  　　此时手机忽然震动，李迪发来消息：

  　　“思霖，我知道你早在计划离开溪镇，脱离你姨妈，寻找自己的天地。你到了 S 市千万别怕，我手机会一直开着，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虽然还没什么能力，但一定尽我所能保护你。”

  　　思霖脑海中浮现出李迪淋成落汤鸡失魂落魄在雨中找她的样子，万般不忍。接着又是一条李迪的信息：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到 S 市来找你。”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思霖一手握着铅笔盒，一手拿着手机，忽然一股热流涌上胸口，她把头埋进自己帆布双肩包，多年不曾落泪的她，泪水决堤而出。

  　　S 市终于到了，她梦想中的城市。面对着汹涌人潮，李思霖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慌乱，因为她早在一周前已经做好了大致计划。她先去银行办卡将现金存好，接着入住提前预定的青年旅馆的床位，接着就近找一份对学历要求不高的销售方面的工作，再找个按时计费的【创建和谐家园】。先这样，将这两个月度过去再说。

  　　青年旅舍六人一间的床位房比李思霖预计得还好，浴室 24 小时热水，有公用的客厅和厨房，甚至还有个大阳台可以晒衣服晒太阳。她稍事整顿后，准备熟悉下周边环境，顺带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工作碰碰运气。

  　　李迪送的智能手机帮上了大忙，交通路线、附近设施、资讯搜索等都可以完成，省去了李思霖四处问人的窘境，向人求助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自从收到那条信息后李迪再没联系过自己，此时同学们应该已经回到溪镇，而姨妈姨夫也一定得到她独自在 S 市的消息吵得不可开交吧。一想到这，她心中忽然有种得以释放的【创建和谐家园】，她再也不是那个不得不被他们牵着走的布娃娃了。

  　　她还有两个月时间开学，在这两个月期间，怎样的工作能让她学习得更多而且可以通过勤奋而有不错的收入呢？销售会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方面的销售？现实世界离他还有些遥远，对刚从学校出来得她来说，还有太多需要慢慢打算。她走在 S 市高楼林立的街头。

  　　李思霖在慢慢回忆她查到的关于 S 市的资料：“全球著名的的金融中心，世界上人口规模和面积最大的都会区之一，GDP 居全国城市第一位，拥有超过 10 所 211 重点大学。”她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也就是说，这是个经济发展潜力、人才储备量巨大的城市，在中国讲究一个“安居乐业”，所以，在 S 市存在很大的住房需求量。想到这，她已经基本定下来之后的求职方向——房产销售。

  　　华灯初上，夜色撩人，李思霖不知不觉已走到 S 市闻名世界的江景风光带。对面是错落的的一座座高楼，鳞次栉比；楼顶竖着着一家家国际知名企业巨头的招牌灯箱，楼身灯火通明，炫目不已。江中观光游轮满载着慕名而来的游客往返穿梭；沿街一路均为历史过百年的欧式建筑，庄严肃穆，是各大银行的总部。已是下班高峰，道路拥堵，宽阔 8 车道依旧水泄不通，焦躁的喇叭声四起。这一切是如此炫目，仿佛有无限可能。

  　　她对着江对面的繁华美景，闭上眼睛许愿。

  　　“我，李思霖，要在这里扎根、站稳、奋力生长。”

  （五）

  　　为了能顺利通过面试，李思霖觉得有必要准备一两身行头，但新天地这购物天堂委实让她大开了眼界。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应有尽有，有许多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再一看价格，更是让人大跌眼镜。这个溪镇长大的姑娘过去从不知道，原来生活中需要衍生出这么多附属品来填充人们对物质的渴求。

  　　商场放着慵懒的法文歌，各式香氛袭人。装饰考究的橱窗、灯光炫目的商品展示架以及进进出出打扮得精致时尚的客人，这些都让李思霖和她的旧帆布包、格子衬衫、牛仔裤以及洗得有些掉色的布鞋显得格格不入。然而，最重要的是这动辄上千的价格最让她吃不消，她想着去商场附近巷子里的小店转转，或许会有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刚从开着足足冷气的商场走到大广场，立即一股热浪涌入，原来在人口密度大的地方，夏天是如此灼热。才走了没两条街，思霖背着双肩包的背上就都是汗，忽然就看到了显眼的关店【创建和谐家园】标志。她走过去，已经有好几个阿姨在挑挑拣拣，场面热闹。思霖的目标很明确，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白色的的短西装外套，裸色皮鞋。她挑了几件，在身上比了比，似乎合适，再看看价格，似乎也和溪镇相差无几，让她心安不少。正准备付账，李思霖忽然被在衣架上挂着一条红色收身的连衣裙吸引了，像是被钉在那一般挪不动脚。

  　　“姑娘你好眼光呀，这裙子就这一件咯，之前卖都好贵的，现在我们这要搬地方啦，裙子你要是喜欢我便宜卖给你。”店主是个老阿姨，看出思霖眼里的喜欢。

  　　思霖还是很犹豫，老阿姨接着说：“小姑娘我看你买这些是要去找工作的呀，这样，你多带上这条裙子，这个小皮包我送给你了。你看这个皮包本来是好好的新的，就是压坏了这里面有个口子，你拎上也看不出来，不影响，就送你了好不好呀。”

  　　思霖忽然想到的确去上班不能再背这个帆布包了，她有些为难的看着老阿姨，老阿姨一把挽住她的手，就往试衣间走，边走边说：“你相信阿姨，我眼光不会错的，你穿这个裙子一定老好看了，本来我这【创建和谐家园】是不让试的啊，但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心里就是喜欢，你去试试这裙子让阿姨看看。”

  　　思霖换上红裙子，走出来。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一字领，袖长过肘，衬得她的锁骨凛冽；高腰设计裙摆及膝，让腿显得更长；下摆飘散，走路时摇曳生风，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人。老阿姨本在招呼其他客人，一看到她出来就夸张的“哎哟哎哟你看你换这裙子简直变了一个人啦，看这水灵得。”马上有别的顾客也想试试这裙子，老阿姨马上说：“就这一件啦，这姑娘说要拿我才让她试的，没有了没有了。”边说边挽着思霖走到收银台：“我看姑娘你今天就穿这身吧，太好看了。你的衣服我都给你包起来，喏，这个小包包送给你。”

  　　思霖的确喜欢这条裙子，她对着老阿姨笑笑，刷卡结了账。

  　　穿上新行头再走在街头时，她的融入感似乎强了许多，裙摆在她走路时不时摩擦着小腿，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她上次穿红裙子的时候还是……记忆把她拉回那个 8 年前那个夏天，她穿着妈妈新买的红色裙子在草地上跑，等待着爸爸下班带蛋糕回家。

  　　她停下看着橱窗因玻璃反光而照出的自己，有点含胸，她不自觉挺直了背。

  　　有风吹过。

  　　咔擦！咔擦！咔擦！

  　　李思霖转头，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拿相机的的男孩。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是街拍客，我觉得刚刚那个情景很好看所以没经过你同意先拍下来了，请问能留给我做素材吗？”男孩大概在外面站了很久，额头都是汗。

  　　“没事儿，你留着吧。”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拍个照片能有什么坏处，思霖笑一笑答应了。

  　　“谢谢你，我能再留个你的联系方式作为资料保存吗？”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右手挠了挠后脑勺，等待对面这个女孩的一口回绝。

  　　思霖忽然想到李迪，每次在害怕被她拒绝时都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她再看看这个男孩：“嗯，好的。”

  　　男孩十分开心：“请问怎么称呼？”

  　　“李思霖。”

  　　“手机号是多少？”

  　　“*****”

  　　“谢谢你。”男孩记好资料，和思霖挥手，转身就消失在人潮之中。

  　　思霖也匆匆钻进地铁站，她决定今天要对自己好些，在回宿舍的路上买个杯子蛋糕。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18 岁生日。

  　　李思霖刚一走进住的青年旅馆，前台小哥阿满就吹起了口哨，大堂里本来在打台球的几个年轻小伙也跟着起哄。在这住了几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熟悉了，思霖对这国际混合宿舍的轻松风格也逐渐熟悉，对于大家不轻不重的玩笑也不以为意，对着大家笑笑也就赶紧进了房间。

  　　六人间的女生宿舍有一个长住的上班族，其余基本都是来 S 市旅行的背包客。李思霖很喜欢这种毫无负担的人际关系，没有人会过问你的过去，大家只要相处的这几天面上能过去就行。此时房间里就有一个两天前住进来叫 Selina 的美国女学生，似乎是假期自助旅行，想多了解东方文化，会那么点磕磕绊绊的中文，大概看出思霖也是刚毕业的学生，所以特别喜欢找她说话，大概是练习口语吧。她看见李思霖一改过去清淡的打扮，夸张的“whoa！”

  　　思霖被她逗乐了，“谢谢！”她大方的表达自己的开心。

  　　“为什么今天这么特别？”美国人天生的爽朗劲儿在 Selina 这金发碧眼的姑娘身上显露无遗，现在她给人的感觉似乎这就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儿。

  　　“这个嘛，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真的吗？”

  　　“货真价实的 18 岁。”

  　　“太难得了！所以你今天可以喝酒了对吧？我记得你们中国是 18 岁可以喝酒的。”

  　　“应该可以吧，不过……”李思霖不太确定 Selina 说这话的用意。

  　　“今晚我知道在 JZ 有个 party！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就当庆祝你的生日吧！It’s gonna be so funnnn!!!”Selina 说得眉飞色舞。

  　　“我不太……”李思霖面露难色。

  　　“Please，不要让我一个人去，我明天就离开中国了，OK? My treat. 我请客！”

  　　“Why not？不是要开始新的生命吗，多尝试下又如何？思霖朝 Selina 笑笑。

  　　“YEAH! ”Selina 喜形于色，随即开始打开她的大行李包找晚上穿的衣服。

  　　当她们收拾妥当到 JZ Bar 时已经近 10 点，Selina 说 party 不能到得太早，否则显得很 thirsty，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她是典型西方人的身材，一袭白色裹身裙更是衬得身材凹凸有致，一头大卷金发放下，脚蹬 7 公分高跟鞋，走起来更是款款动人。而李思霖也在 Selina 的强烈要求下，被涂上了她颜色浓艳的口红，加上她 172 的身高和一身红裙，两人在 JZ Bar 一登场，便收获一片口哨。

  　　Selina 自然对这场面早已习惯，驾轻就熟的走到吧台边，和酒保要了两支啤酒，李思霖哪见过这阵仗，紧紧跟在 Selina 后面，心中有点懊恼自己就这么跟着这女大王来“巡山”。

  　　Selina 把酒保递来的啤酒递到思霖面前，举起自己的酒瓶：“Happy Birthday 思霖！”然后仰头就开始咕咚咕咚豪饮。

  　　思霖意思了一下，抿了一口，这是她第二次喝酒，第一次还是上次在 H 市与同学们吃散伙饭时。真涩！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喝？她心中纳闷。

  　　“As a lady，我们到 Bar，一定要自己买第一杯酒，如果你还想喝，会有人买给你，trust me。”Selina 给思霖一个狡黠的笑容，“Relax，girl！”说完就提着自己的酒挤入舞池中。

  　　这是个外国人居多的酒吧，一个小小的舞台乐队在演奏轻快的爵士浑然忘我、空气中烟雾缭绕、粉紫色的射灯，觥杯交错间每个人都在热切的交流，迫切的表现自己。李思霖坐在吧台看着，沉浸在这幻觉一般的氛围里。她看着这些借着体内酒精的挥发而努力散发荷尔蒙的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人，想象他们平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又想到了自己，如果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一次旅途，她要以什么方式来参与？她想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暂时没有答案。此时，有人坐在她旁边，一个外国男孩用蹩脚的中文说：“我第一次在这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斯嘉丽。”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