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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思霖下车，站在副驾的位置旁边等她。吴美娟一看到李思霖，马上小碎步跑过来，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思霖，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边说边打量着李思霖靠着的这辆银色奔驰：“这是你的车？”

  　　“公司为了方便我跑业务给配的，阿姨请上车。”李思霖帮她打开车门，吴美娟很受用，笑眯眯的坐进副驾，对李思霖赞不绝口。

  　　“阿姨，您有什么想吃的？”

  　　“诶哟，我怕你工作忙忘和你说了，下午我给迪迪打了电话，他晚上已经安排好吃饭的地方了，我和他说了你也会来，把他给高兴坏了！他给我发了个定位，我也不会看，你看看远不远？”她把手机递给李思霖。

  　　李思霖根据定位找到了李迪的订的饭店，停好车走进订好的包间。一开门，看见李迪正在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地敲打。好一阵子才意识到思霖她们进门了，赶紧才把电脑收起来，招呼她们坐。

  　　“妈，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跑去麻烦思霖做什么？”李迪和他妈妈说话的语气，和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李思霖心中暗暗笑了。

  　　“我和你提前说了多少次呀，你都不让我来。现在我管不了你回不回家，你倒还管起我能不能来这里了啊？思霖，你看他，一见我就是这个语气。”吴美娟拉李思霖评理，语气里尽是委屈。

  　　他们母子间的拌嘴，李思霖可不愿被卷进去，她只能笑笑，翻菜单点菜。

  　　“我不是不让你来，只是最近我们公司事情多，你来了我不是也没时间招呼你嘛。” 李迪被妈妈当着李思霖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了。

  　　“我这么大一个人，需要你招呼？我来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宝贝儿子过得好不好吗？对不对思霖？”

  　　李思霖发觉她在今晚饭局的角色就是在这母子间充当法官，或者更确切地说，当吴美娟的靠山。吴美娟不过是想有她在，李迪会乖乖听自己的教训而已。李思霖有了这个觉悟之后，决定整个晚上都尽量不发言，让这对母子互掐，彼此把心中的埋怨都一股脑倒出来就行。

  　　看李迪接不上话，吴美娟更来劲了：“爸爸妈妈年纪也大了，精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家里工厂养了几百号人，总不能就这么关门大吉吧。自己家的厂子不管，非要跑出来创业，创业是那么容易的？你们几个二十出头的小娃娃能做出什么？还不是到头来每个家长往里倒贴一些当做给你们交入这社会大学的学费？”

  　　一听到说要家里倒贴，李迪马上反驳：“我们才不需要家里倒贴钱呢，已经有天使投资很看好我们的项目了。”

  　　“看好又怎样，还真能花钱投资你们吗？你看，爸爸妈妈当时就是看你学的 IT，所以把厂里的业务都做了转型，去年厂里光手机这块的营业额都快 8 千万了。现在你学完回来，直接就能上手开始接管，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非去创业。”

  　　李思霖听罢对吴美娟更是钦佩，她一直知道李迪家的厂子做得不错，但不知道已经做得如此好。如果态势一直这么好下去，加点概念包装一下，上个创业板大概没什么问题。

  　　“不就是做山寨手机嘛。”李迪低声嘟囔。

  　　“山寨手机怎么了？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得有供货。何况，你要是回来，好好规划一下，我们不就可以做自己品牌的手机了，金立不也就是这么起来的吗？何必可怜巴巴等着别人那点不知什么时候才落地的投资。”

  　　“人家已经投了我们，”李迪终于说了出来：“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第一轮是 900 万。他们是真的看好我们团队，对我们项目有信心。”

  　　这回轮到吴美娟说不出话来，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的成就就是她的骄傲，900 万的投资放在哪里都不是小数目。她看着李迪，几年前他还是个戴着眼镜跟在她后面到哪都不爱说话的小男孩，现在竟然在这个大城市，和几个伙伴的第一次创业就被人如此看好，她内心着实高兴，竟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手来，捋了捋李迪有些凌乱的头发，满脸的慈爱，刚才两人剑拔弩张的形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有成就是好事，妈妈替你开心。可一个人在外，衣食住行都太潦草，如果有个人能在旁照顾你就好了？”她不再执着于让他回去的事，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

  　　可李思霖却还在李迪说的“900 万”里没有回过神来，柚子上午说她那位做 IT 的意中人也被投了同样数目的资金，不会这么巧吧？她慌忙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彭于晏”。一堆图片跳出来，她点击了一张近照放大其和李迪稍作对比，两人都是窄窄的脸、浓浓的眉毛、鼻头有些稚气的往上翘，他们在某些神情上的确有些神似，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李迪，你们海归学子是不是常有聚会？”李思霖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对啊，在美国的时候注册了留学生论坛，回来之后在同一个城市的会定期约出来聚个会什么的，但最近太忙了，我都没去了。”李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吴美娟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那你们同学之间称呼都是用英文名？”

  　　“对啊。”李迪看见思霖的表情竟然这样莫名紧张，更觉得奇怪了。

  　　“那，那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李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每个人都需要个英文名，我也不知道该取什么。正好看到用的电脑上面写着 MacBook，所以我就干脆叫 Mack 了，嘿嘿。”

  　　“Mack……”李思霖瞪大双眼看着李迪，手中举着的杯子久久没有放下来。

  云廷（四十五）

  　　“回国之后每次逛街，真心觉得各种牌子都好贵啊，你看 Coach、Kate spade、Lewis 这些三线牌子，在美国折上折的之后便宜得都白菜价了，这边居然都正价卖，简直太过分了。”肖佳宥和李思霖在商场里晃悠，二人都两手空空，毫无收获。肖佳宥不时地翻看衣服上的价牌并迅速将其换算成美金与美国价格相对比，每次对比完后都无奈地摇摇头。“我刚刚已经想好了，在这边把衣服试好，记下颜色和码数，让我美国同学代购吧，能便宜 1/3 呢。”

  　　“你这务实的风格和你富二代的身份严重不符啊。”李思霖看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觉得好玩。

  　　“有钱人一个比一个抠，如果我爹当年不抠门，就当不了富一代，我作为他女儿，遗传了些他的优良作风也很正常啊。”肖佳宥又冲进 CK，将价格进行一番对比后，依然边摇头边叹着气出来：“何况富二代怎么了？我要是不能够理性消费，聪明挣钱，我的下一代说不定就当不上富三代了。”

  　　“好好好，富三代他妈，我们公司今年项目不错，年终领了分红你想好怎么花了吗？”李思霖笑着问。

  　　“那当然，我最近在跟踪 S 市各个区的房价涨跌情况，准备找个好的时间点付个首付买个小户型，从我奶奶那搬出来，天天的被她唠叨，我都快躁狂了。我爹那暴脾气，估计就是被她给唠叨的。”肖佳宥抱怨一通后问她：“你呢？”

  　　“暂时没有，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那就和我一样，买个小房子，咱们做邻居。你要是和老章吵架了，还可以神气地跑出来住，多好。我告诉你，在我们天朝，投资房地产一定稳赚不赔，S 市的房价近几年还是要大涨的，你看着吧！”肖佳宥很笃定地说，李思霖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得配合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她们接着在商场里漫无目的的转悠了一会后，总算找到个咖啡馆能坐下来歇会，喝点东西。

  　　服务员端上两边咖啡，李思霖用勺子将咖啡上的枫叶拉花搅拌成一个个圈，抬头说：“诶，和你说个事儿。”

  　　“说吧，我就知道你约我不可能就是为了在这瞎晃，”肖佳宥端起咖啡喝了口，懒懒地说：“

  　　你都欲言又止的一下午了。”

  　　“观察力很强嘛，”李思霖把手中的勺子放下：“是关于你的那个心上人 Mack。”

  　　“关于他？”肖佳宥觉得很意外，但意识到有点什么不对劲，又赶快澄清：“首先，他不是我什么心上人，我只是比较欣赏他而已，其次……没什么其次，关于他什么事？”她觉得很好奇。

  　　“他是不是叫李迪？”李思霖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吗？”肖佳宥觉得更惊讶了。

  　　“他是我中学同学，初中高中都同班。”

  　　“啊？”

  　　“嗯，我也是上次和他碰面时才确定你说的 Mack 就是他，这世界实在太小了。”她端起咖啡喝了口，淡而无味。

  　　世界的确很小，还是说冥冥中早有安排？李思霖回忆起那天与李迪和他母亲的晚餐，当李迪说自己英文名是 Mack 时，她惊愕得半天没说出来。她怎么也无法将李迪和柚子口中那个阳光、聪明却又不解风情的男孩联系到一起。他虽然已高中时期那个内向木讷的胖小子迥然不同，但他身上某些她所熟悉的特质却也丝毫不差地延续至今。他去美国前和她说让她等他，她从未应允过什么，可他却信守承诺回到 S 市。

  　　很奇怪，最近她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可总不时的回忆起当年分别前那晚，他们在她宿舍门前那棵杨树下的拥抱。

  　　“或者说咱俩太有缘了。”肖佳宥喜滋滋地打起算盘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骨碌碌乱转。

  　　“或者说上天给了你一个好好巴结我的机会。”李思霖觉得柚子的表情很可爱，她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背上，故意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亲爱的，要不要再点个糕点配咖啡，单喝咖啡伤胃。”肖佳宥殷勤地将服务员招呼过来，将菜单递给李思霖：“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都算我的。”

  　　李思霖被柚子忽如其来的谄媚逗乐，她是真心喜欢和欣赏这个灵动率真的女孩。柚子和秦欢一样，是在她们这个年龄少见得活得清醒却依然乐观的人。由于一直以来的良好的家庭教育，让她们从小就很清晰自己的目标，并愿付出努力来争取获得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对于爱情，她们热烈而勇敢，即使受伤，却也因为毫无保留而无怨无悔。

  　　反观自己，李思霖觉得，自己总像是活在云雾之中，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需要让她奋不顾身的爱情。她害怕用尽全力后依然一无所得的难堪，而她们，却因为背后总有家人的支撑而敢于放手一搏。

  　　李迪的妈妈知道思霖有男友后，多次和她表达对李迪感情状况的担忧，她说想让思霖帮她想想办法。李思霖当然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既然她自己已有了归宿，那自然也不应该让她儿子傻傻等着，总得给个说法。

  　　她看着眼前的柚子，聪明得体、落落大方，与李迪也算是门当户对。她如果能将他们撮合，即便最后他们没有走在一起，至少李迪也能因此而完全了解她的态度而不在对她心存任何幻想。

  　　“别想一块蛋糕就把我打发了啊，”李思霖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说吧，是不是你那脑袋瓜子马上想出了好几个方案了？”

  　　“还是你懂我，”肖佳宥双目精光闪闪，一扫逛街时的百无聊赖，精力十足：“我们公司下周不是会举办项目过会的庆功宴，顺便也作为我们的正式开业典礼嘛？反正可以邀请各方英豪，要不你把他也邀请过来？然后你作为老板娘肯定是要到处招呼，于是只好委托我好好照顾他，你觉得怎样？”肖佳宥双手托腮，嘟嘴故作可爱状。

  　　把李迪邀请到开业典礼？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这意味着她需要和章旭明一起以男女主人的身份来接待他，场面一定会很尴尬。可既然是让李迪面对现实翻过她这一页，大概也没有更温和的方式了吧。

  　　章旭明当时答应她，会好好处理他所面临的危机。现在，那个恼人的记者豆豆不再对他们死缠烂打，财经新闻也没再出现与他们相关的负面报道，而思明资产和新高股份的定增也已顺利过会。他没告诉她是如何平复这一切的，她也从不追问。她将这看做是他为自己做出的努力，因此，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或许她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了结和李迪这朦朦胧胧的关系吧。

  　　“好吧，我试试约他，他来不来我可不能肯定啊。”李思霖答应柚子。

  　　“太棒了，思霖，Love you！”肖佳宥对她眉开眼笑。

  　　太棒了吗？李思霖低头看着咖啡上飘着的那半圈浮沫。

  云廷（四十六）

  　　李思霖坐在西餐厅的卡座里，百无聊赖地等着，秦欢收拾了半天，终于从洗手间出来。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李思霖关切地问。

  　　她指的是刚才法庭上的闹剧，秦欢作为原告律师，赢了官司后，被告忽然情绪失控冲上来对她人身攻击，还好法警及时拦住，瞬间整个法庭哗然。当时李思霖坐在旁听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愣了，秦欢被众人围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无恙。她赶紧冲上去，正瞧见秦欢毫不畏惧，厉声教训被法警扣住的被告，直到她上前把她拉到法庭外。

  　　“被告气急败坏撒泼呗，常有的事儿。”秦欢不以为然。

  　　“那你就低调点，和那些人较什么劲？”李思霖是真为她担心，一个女孩，这样剑拔弩张的，总觉得容易惹麻烦上身。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我们官司赢了，判决下来了。但如果这个时候在气势上被对方制住，之后的判决执行就更难了，都是套路。”秦欢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勇敢机智而洋洋自得。

  　　“你平时可千万小心，别走路上被人套麻袋。”李思霖知道辩不过她，只得多唠叨两句，让她多注意安全。

  　　“嘿，这我早有准备，都练了一年泰拳了，正愁没机会和人正式比划比划呢。”秦欢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

  　　“别贫了，好好的白富美不当，偏偏在这学什么黄飞鸿。”她欣赏学姐为理想而战的劲头，却又觉得这种付出和回报总是不成比例，她为学姐感到不值。

  　　可这个世界，总得有黄飞鸿似的人物啊。秦欢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没说，她明白她也是为自己着想。但就她自己来说，她能用自己所学与所能，尽力在这难辨的是非曲直里重建秩序，达成平衡，是她真正获得成就感的来源，而所获得的成就感也会给与她力量，让她愿意坚持下去。

  　　她端起面前李思霖帮她点的冰镇金桔柠檬茶，大大喝了一口。“赢了官司后再来杯这个，简直太过瘾了！”她赞叹不已：“还是我的旧相好心疼我。”她向她抛了个媚眼。

  　　“怎么，感情生活还是没有改善吗？”李思霖故意轻描淡写地问。

  　　“改善？恶劣多了好吗？才刚搬回家半年，我家老头老太太已经对我不耐烦了，正给我物色相亲对象呢，一想起来就烦。”秦欢用塑料搅拌棍使劲戳玻璃杯里的冰。

  　　“我准备答应章旭明的求婚。”

  　　秦欢手里的动作停了，她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思霖：“还真是 love conquers all.你想好就行，都是学法律的，有些事情你应该也不需要我提醒。”

  　　“知道了。”她早已习惯了秦欢婆婆妈妈的负能量。

  　　“还有，有件事我希望你要记住。”秦欢一脸严肃。

  　　“你说。”

  　　“离婚的时候一定记得找我做你的代理律师！”秦欢学日本电视里那样，双手举着一张名片递过去。

  　　“去你的！”

  　　李思霖作势要打，她们笑闹了一阵，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已是很久没有的放松了。

  　　“对了，这周六我们公司开业典礼，你要不要来认个门？”她离开天成律所自立门户后，秦欢还从没去过她的新公司，其实这才是今天她找秦欢的主要目的。

  　　“哦。”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郭俊辉也会来。”她提这个名字的时候尽量不显得小心翼翼。

  　　“哦。”

  　　“你呢？”李思霖知道她在回避，只好追问。

  　　“我看看我爹妈有没有给我安排相亲哈。”秦欢笑嘻嘻地说，依然不回应。

  　　李思霖也知道自己再强求也没用，至少自己的心意到了。

  　　思明资产开业典礼当日，艾莎带着她的活动团队友情支持，早早地用大量鲜花布置了现场，办公楼大门处放着易拉宝，红地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公司门口，自助式的香槟台、点心架，大会议室的小提琴演奏等安排都让整个现场显得热闹而有序。

  　　捧场的大部分都是圈内人士，基金、券商、律师等等，当然还有后期寻求合作的企业方与资金方。每位来宾都衣冠楚楚，大部分都相熟识，互相引荐，交换名片，俨然一个金融圈的高端聚会。

  　　李思霖此时正和几个过去的客户聊天，只见秦欢脚踩高跟鞋，身着长风衣收腰连衣裙，颇为隆重的来了。她和客户致意一下就朝她走去。

  　　“所以你爸妈今天竟放你一马没给你安排相亲？”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们安排了相亲我才只好拿你这开业做幌子。”秦欢不顾李思霖的挤兑：“你这地方找得还行，带我参观参观？”

  　　“地段不错，算是运气好。你知道，我之前做过房屋中介，内部有人。”李思霖向秦欢拽拽地挑了挑眉毛。

  　　“房屋中介？你之前说是在当礼仪给人签到时认识章旭明的，怎么又变中介了？”

  　　“又是中介又是礼仪啊，”李思霖看秦欢质疑的眼神，带她走到艾莎旁边：“你看，这就是当时我做礼仪时的老板，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