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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总加班，还没来得及去呢。”

  　　秦欢像忽然像看到什么宝贝似的，双眼发光：“太好了，要不然我们合租吧？这附近的公寓，能看得上的都贵死了，就靠我现在这点工资根本负担不起。”

  　　“学姐不是本地人么，住家多好呀，何必还费钱租。”

  　　“哎，别提了，和家老头闹翻了，居然把我给轰了出来。我现在属于无家可归的状态，四处流窜一个星期了都。”

  　　看秦欢满脸郁闷，李思霖没好再继续问下去，只得低头吃饭。秦欢恶狠狠夹了块面前的水煮牛肉塞嘴里，咬牙切齿地用力咀嚼了一阵后，瞬间就调整过来了似的，又满是渴望的看着李思霖：“怎么样？要不要合租？你肯定也得找房子，与其找不太熟的人，不如就从了我？嘿嘿嘿嘿……”她装作采花大盗的神情，故作猥琐的挑眉毛。

  　　“呃……”虽然她知道这学姐为人正派行事敞亮，但住在一起，这还是让李思霖有点犹豫。

  　　“我都查过了，找一室一厅或者单身公寓在这附近都得六千往上，两室一厅和一室一厅的价格其实差不了多少，选择还更多。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多不安全，我们俩一起还有个照应对不对？这样，要是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出 3/5，你出 2/5，你觉得怎样？”秦欢又摆出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楚楚可怜”地隔着她那黑框眼镜对着李思霖眨巴眼，李思霖被她逗乐了，秦欢马上说：“我当你同意啦，那我这两天赶紧找找地儿，这几天寄人篱下的生活可让我受够了，必须尽快结束我流民的生活。”说完她眼神坚定得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心似的，接着又低头大快朵颐。

  　　李思霖之前也在考虑住所的问题，而章旭明给出过几种他认为可行性方案，比如说和他一起住，一人一个房间；又比如说帮她在律所附近租一个小公寓；再比如说干脆在附近给她买个公寓，还是住自己的房子比较安心。而这些方案被她一一否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果住处是由他来安排并支付费用，无形中就意味着他拥有随时出入的权利。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她想多保留点自己的空间。这样一想，其实能和秦欢合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她说的，两个女孩住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只是……她有点摸不清这个学姐忽然悄无声息的来天成的用意？以秦欢的履历和实力，所有顶级律所都会对她敞开大门，为什么偏偏是天成呢？是巧合还是她依然对郭俊辉贼心不死？

  　　她看着秦欢居然已将一桌子菜消灭得七七八八，正心满意足的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和服务员买单，形象和她在辩论场上杀气腾腾的气场极为不符。李思霖联想到郭俊辉工作和私下迥然不同的风格，感叹二人要是真能相识相知，或许契合度很高也说不定。秦欢买好单后又和李思霖再三确定合租一事，直到李思霖给出明确的同意后才总算放心各自回家。

  　　走进地铁里，已经过了下班高峰，地铁里空空的。李思霖找了个位置坐下，总算有时间看看手机里的私人信息了。可今天一天，她还没收到一条章旭明发给自己的信息。

  　　章旭明近期是忙得不可开交，身为一个基金经理，就像是时刻生活在 X 光的扫描下，交易时间上交一切通讯设备，工作中还要被两个摄像头无死角监控；非工作时间的所有通讯工具包括但不限于手机、QQ、微信、微博等等均要上报方便监控；而个人以及直系亲属的银行账户、证券账户也都免不了被监控着。基金经理一直是个高危行业，高风险、高收入、高诱惑下，免不了附带高血压，英年早逝的案例在同行中时有发生。而“童颜白发”、“光头”以及“类光头”也成为这一行的普遍造型。即便如此，每年依然有大批有志青年蜂拥而入，为的依然是这圈子里难以掩盖的“高人一等”的光环。

  　　而这个行业也和其他行业真正的不一样在于：在一个和谐的大环境下，各大基金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利润多寡的排位上见输赢；可一旦行业出现异常情况，都没有小事，有关部门严打起来可就不是某一家的问题，动不动就是整个行业彻查，也是让头疼。

  　　而近期，证券市场闹了个多年来绝无仅有的“乌龙指”事件。由于操作上的不当导致当日 A 股的跌宕起伏，对市场影响巨大，免不了兴起了整个行业的风控彻查，严防安全漏洞。此时原本神一般的对手变成了猪一般的队友，而作为被牵连的同行们除了在茶余饭后将这作为段子开涮之外，能做的也只是苦笑了。

  　　此时章旭明才从会议室开完高层会议回到办公室，其他大部分员工都已下班，整个公司变得难得的清净。他站在落地窗前看江中往来的货轮，仿佛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忙碌，从不停歇。他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不惑之年，人前光鲜应有尽有，可回到家等待自己的，却如同这江面，总是一片漆黑。

  　　多年来第一次，他竟感觉到有些疲惫。这种疲惫不是简单的生理上的精力不济，而更像是对这日复一日高压工作的审美疲劳。他想到过去和易蓉起争执时，易蓉说她从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活得像一座无懈可击堡垒，一个所有零件都各司其职的精密钟表，总是缺了些人性。他不知道如何反驳，甚至认为，难道人活着，不就是致力于各司其职以及无懈可击吗？他想到李思霖，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能了解自己的。

  　　她答应了做自己的女友，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可接下来要如何更进一步？他与谈情说爱这件事已脱轨多年，好在思霖也不像其他女孩那样，鲜花巧克力对她构不成吸引力。他很惭愧，依然毫无创意的在用过去对待易蓉的方式对待她，满足他认为她所需要的一切物质需求。而这种方式在他和易蓉经过 6 年时间的验证后表明是无效的，可他却还是习惯性的故技重施，好在思霖当即拒绝了，迫使他不得不另寻他法，可他却也是开心的。她比他想象的要独立，或许也比他想象中更聪明，郭俊辉对于她工作中一些很正面的反馈让他有些骄傲。他第一次有种需要做点什么来配得上这样优秀女孩的焦虑。然而在工作中，无论压力多大，他却已经很久没有焦虑过了。

  　　李思霖打开微信，点开李迪的头像。他在一周前发过消息给她，本以为他会欣喜地说好不容易毕业了即将回国，谁知他说的却是他要继续读研究生，还要在美国继续呆两年时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她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其实暂时不回更好，不然当李迪面对她和章旭明在一起时的她该如何自处？既然两年后才回来的话，就让时间来解决吧。

  　　这时一条新信息进来，发件人是秦欢：“思霖，我找到一套很不错的房子，离公司特近，明天中午咱们一起去看看吧？”然后附加了好几张各个角度房子室内的照片。

  　　这个学姐，动作也太快了吧！李思霖真不知道这次的合租到底是个幸运的巧合还是一个未知的大坑，且看且算吧！

  云廷（二十五）

  　　章旭明记不清楚上一次走进这么破的楼洞是什么时候了，看上去这楼的年代估计比自己出生的年代还久远。楼下的门禁是坏的，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臭脚丫子味道，楼道墙壁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每一层拐弯处都堆满了破烂，不知道哪一家在装修，发出一阵阵扎心的电钻声。李思霖走在他前面，四楼到了，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章旭明跟着她进了门。

  　　一个小小的两居室，看上去不超过 60 平，里面应该是新装修过，干干净净的。房子朝向不错，采光极好。进门先是个小厨房再往里走是客厅，米色沙发前是个原木茶几、米色麻纱布窗帘、原本应该放电视的地方摆着个米色大书架，书架上已经零零散散放了几排法律的专业书籍。

  　　“我房间是这个。”李思霖继续往里走，是两居里较小的房间中间隔着个洗手间，一张 1 米 2 的床，一个原木色书桌和衣柜，看上去简约而干净，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东西就放在书桌上吧，谢谢！”章旭明将刚刚陪思霖去买的台灯、四件套等生活必需品放在她房间的桌上，再回客厅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

  　　“是不是还不错，我都说不用担心的。我们运气很好，这房子刚装修完不久，我们是第一户租客。”李思霖边说边把客厅空调打开，递了瓶矿泉水给章旭明。这几天章旭明工作太忙也没法腾出时间看房子的时候帮她把关，没想到一周还没到她就已经找到房子搬了，无视他几次三番对房子的质疑。

  　　章旭明端起水站到窗边，屋里每个窗户都安着防护窗，透过一棱棱不锈钢铝合金望出去，是对面和这栋一样破旧的老楼，一个穿着雪纺花睡裙的老阿姨正在吃力的往窗户外的晾衣杆上晒衣服，睡裙的领子大，白晃晃内容一览无余。章旭明离开窗前，走进小厨房，一个小燃气灶，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还没添置，屋里除了空调之外，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等必须的电器也都还没有配备，他暗自将这些都记在心里。

  　　“嗯，挺不错。你们两个小女生动作还挺快。”章旭明本以为李思霖会同意从学校搬到和自己一起住，结果忽然空降一个同公司的学姐，直接那 10%的可能性都破灭了。也好，两人关系发展太快了可能容易引起其他矛盾，一步步来也不错。这里过去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公务员小区，就是年代有些久远了。虽然这个落脚点对于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也算是很过得去，可章旭明想到以后思霖和自己约会完只能自己回到这么个贫民窟，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李思霖看着章旭明，她知道他对这个小公寓不满意，但这已经是在自己支付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还是学姐比较有执行力，一个上午就收拾成这样，我就坐享其成啦。”她不接他的话，这算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空间，她觉得轻松自由极了，总算有了个回到家关上房门可以只和自己相处的地方。章旭明的家固然很好，可终究不是她的。

  　　“她人呢，你和她约好了晚饭的对吧？”章旭明之前也听李思霖说过这个“学姐”，像是个雷厉风行处事泼辣的主。是为了方便时不时在这进进出出，章旭明觉得有必要巴结巴结这个“学姐”，为了更有效的公关她，他甚至叫上郭俊辉一起。不看僧面看佛面，同公司的领导在，她总该给几分面子的。

  　　“嗯，约好了直接饭店见。”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章旭明起身，习惯性的伸出右手来拉住李思霖的左手，领着她往外走。这样无意识的小动作，让李思霖总觉得很安心，有时他们走在路上他接了个电话，会自顾自的往前边走边说，可即便如此，他右手依然会往后伸，等待她握住。像是在路上走时，大人偶尔放开孩子的手，孩子的手却依然悬在半空等待大人，就是这样笃定的安全感。他开车等红绿灯的空档也会握住她的手不放开，像是个依赖她的孩子。她有些逐渐依赖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可困扰着她的是，在他每次深情看着她双眼说我喜欢你时，她只能用一个吻来结束这个对话，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出同样的四个字。

  　　他们到了约定的广东饭店，郭俊辉已经进包间坐下，他们进去时他正在跟服务员点餐，见他们进来就赶紧和服务员说：“就这样啦，他们不用看菜单了，按这个尽快上菜就行。”说完才注意到章旭明和李思霖牵着的手，有如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章旭明：“我说你小子怎么会那么好人呢，还师徒关系，我就知道。”章旭明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而李思霖本不知道章旭明还叫了郭俊辉来，这忽然间的角色变化，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郭俊辉看到她这一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更受不了了：“你们这哪里是来感谢我的知遇之恩，完全就是来虐我这单身狗来的！我这难得一个周末，干点什么不好？跟这搅和什么？”

  　　“你怎么又单身了？上次那个呢？”章旭明打趣他。

  　　“上次哪个啊？哪个上次啊？对了，不是说还有个人要来吗？男的女的？”郭俊辉转移话题。

  　　“她应该马上到了，是我室友，女孩。”李思霖故意不提秦欢的名字。

  　　“哟，女孩？漂不漂亮？单不单身？”郭俊辉一下来了兴致，露出了贼贼的笑。

  　　还没等李思霖回答，门外服务员敲门两声后把门打开，走进一个女孩，亚麻色长卷扎成一个公主头，一身鹅黄波点及膝真丝连衣裙，翠翠地和李思霖打招呼。

  　　李思霖一时竟没立即看出眼前看上去就像个稚嫩的职场新人般的女孩就是秦欢，黑框眼镜摘掉换成棕色美瞳，甚至还化了点淡妆。这才一个下午不见，怎么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直到秦欢开口叫她名字时才回过神，赶紧转头向郭俊辉和章旭明介绍：“这是我室友秦欢，这个是章旭明，我男朋友，这位是郭俊辉，你应该在公司也听过他的。”介绍章旭明是她男友时，她想尽量显得自然些，不过秦欢似乎对此并不太以为意，甚至都没看章旭明一眼，只是点点头在空位坐下，微笑的看着郭俊辉。李思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郭俊辉，一分钟前还谈笑风生的他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秦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似的。

  　　秦欢笑眯眯的对着郭俊辉说：“俊辉哥，好久不见，真是巧啊。”

  云廷（二十六）

  　　“你怎么在这？”郭俊辉刚问出口，觉得不对，赶紧转向李思霖：“你的室友是她？”

  　　李思霖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点心虚，她只得点点头。

  　　“好，很好，非常好。”像是受到莫大的打击，郭俊辉一改平时的能言善辩，喃喃自语般边说边低头喝汤。

  　　李思霖困惑的看着章旭明，而他也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对她撇撇嘴耸耸肩。郭俊辉这副模样他也很少见到，看来秦欢这姑娘来头不小，能把这小子吓成这样。章旭明故意不搭腔，饶有兴致地静观其变。

  　　“俊辉哥，我上周在天成律所入职了，诉讼部，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秦欢满脸期待的看着郭俊辉。

  　　正喝着汤的郭俊辉似乎被这消息吓得不轻，一口汤呛到嗓子里，咳得喘不过气来，整张脸都憋红了。秦欢见状赶紧走到他身边，无视他的连连摆手，依然关切的帮他拍背顺气。好不容易等他缓过来，秦欢才如释重负般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进了我们律所？你爸能同意？”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我都这么大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秦欢一脸坚毅，仿佛什么也无法阻挡她的决定。这个女孩感染力十足，在她开心嬉皮笑脸时，仿佛整个屋子都是欢快的，而当她一严肃起来，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威慑力。

  　　一时间整个包间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埋头默默吃菜。

  　　“学姐，原来你和郭总之前认识啊？”李思霖想打破尴尬的气氛。

  　　“嗯，很早就认识了，俊辉哥以前常来我家吃饭的。我刚进来一看这桌上的菜，就知道今天的菜都是他点的了，都是他爱吃的。”秦欢一副甜蜜娇羞的样子，宠溺的看着郭俊辉。而他则头越埋越低，躲避着目光，看都不敢看她。

  　　“呀，原来是青梅竹马啊，我和这小子同学这么久，他居然也没提过，过分啦！”章旭明来劲了，总算被他找着个机会挤兑这小子，他不能放过。

  　　“青梅竹马个~屁。”郭俊辉刚想大声反驳，可感受到对面秦欢灼热的眼神，那个“屁”似乎也只能他自己听见了。“她是秦立国教授的女儿。”他故意压低声音说得含混不清，只想给章旭明听到。秦欢也的确像是没听见似的，正笑眯眯的给李思霖夹菜呢。

  　　这下章旭明一下知道为什么平时这混世魔王似的郭俊辉被这姑娘给镇得死死的了，当然不是因为她本身的可怕，而是她身后那个人。郭俊辉口中的秦立国教授在国内的证券市场属于元老级人物，当时在金融学术界也是赫赫有名，桃李满天下，后来听说调去了【创建和谐家园】做领导。这么一说，这丫头的背景可是太不一般了，别说郭俊辉，恐怕连自己都要忌惮着她三分。他看了看李思霖，心想这个傻丫头被她这精明的学姐大大的摆了一道，人家说合租房子这事儿，估计早就是算好了的。

  　　秦欢还在热络地和思霖聊着，也不时照顾着帮他们添茶水，给郭俊辉夹菜乘汤。就这样一来一往的，她谈笑间很有效率的就将他们两人的微信都加上了，并且还将在座的四人一起建了个群，群名还很文艺的叫“似是故人来”。郭俊辉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处境，加入谈话，章旭明再时不时挑个茬逗逗他，逗逗他们，李思霖时不时出来圆个场。于是，这个章旭明原本策划的讨好李思霖新室友的这个聚会也就这样表面上热热闹闹的圆满结束了。

  　　郭俊辉没开车，于是章旭明充当着这三人的司机，送完两个女孩后，郭俊辉坐在副驾，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你还看不出来，人早有准备，就是冲你来的！”

  　　“我还用你提醒！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就着了她的道，还陷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水深火热什么啊，多好一事儿，难得有个白富美瞎了眼看上你，人家情深款款的呀，我都快被感动了，你还在这矫情上了。我劝你干脆从了她，多好，明年就让你妈抱上白胖大孙子！哈哈哈哈！”章旭明看到郭俊辉满脸郁闷，忍不住又调侃起他来。

  　　“你能别逗了吗？你看这秦欢就知道有多不好惹了，她爹就更别提了。这我要对她女儿稍有怠慢，我在这行还混不混了！这个祖宗我可惹不起。”

  　　章旭明想想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两人成了，美满地生活下去，那说不定他这小子受岳父的提拔还能继续平步青云上去，否则，啧啧啧，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他转头打量了郭俊辉一番，非工作日见到他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他再回想一下秦欢今晚的表现，虽然她尽量表现得温婉可人，可依旧掩饰不住她本身的锐气，估计两人在一起是凶多吉少。他们律所大部分非诉讼业务都和上市公司有关，而这些业务都在【创建和谐家园】的监管之下，谁也不敢冒险去得罪会里的领导。他都有点替他头疼。

  　　“我不管，这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她给盯上，你必须补偿我的精神损失。”郭俊辉恶狠狠地说。

  　　“诶，人都在你公司入职了，你以为你跑得了？都是迟早的事。”

  　　“那也宜迟不宜早。少啰嗦！不然我在公司心情一不好，全公司都得天天陪我加班，你就别想和你那小女朋友约会的事儿了，大家就互相伤害吧！”郭俊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儿。

  　　“你看你，幼稚。”他笑着摇摇头，接着说：“喏，这有个名片，你打电话过去，说是我引荐的就行。他们在找新的常年法务，之后估计还有个并购项目。”

  　　郭俊辉顺着章旭明指的地方找到了名片，名片抬头写着众泰集团董事长蔡和泰。

  　　“够意思，上市公司一把手，我明天就约他，项目拿下来，也给你小女友个机会练练手。”郭俊辉一看有单大业务在和自己招手，瞬间心情就敞亮了，口哨都吹了起来。

  　　“您随意。”章旭明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自己牵线的项目，少不了李思霖的机会。

  　　李思霖和秦欢回到家后，秦欢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欢乐的气氛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傻乐。

  　　“学姐，你是真喜欢郭总么？”

  　　“郭总？俊辉哥呀！”秦欢一下没反应过来，噗嗤一笑：“我喜欢他啊，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和爸妈说，觉得他就是我的白马王子。那时他们都觉得我还是小孩，什么也不懂。但现在证明是他们不懂，我长大了，还是喜欢他。而且很幸运的是，俊辉哥也一直在等着我长大。”

  　　李思霖觉得纳闷，听章旭明和她说过郭俊辉单身的原因是他老换女朋友啊，怎么到她这变成等她长大了？女人心，真是难以揣度。

  　　“你们能这样再相遇真是太好了，看来你的确很幸运。”李思霖不想拆穿，顺着秦欢说。

  　　秦欢看着李思霖，看了好一会，才忽然眯着眼笑了起来：“对啊，可不是吗。谢谢你，思霖。”

  　　“谢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她对着学姐笑笑。

  　　睡前，在自己房间里，李思霖打开手机，看着秦欢建的“似是故人来”的群，她正在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并@郭俊辉呢。回忆起过去自己一直以为这学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再想想最近的这些事儿，才知道自己是看走眼了。她对自己默默地说：“要记住，把别人想得简单，那就是自己太简单了。”

  　　关上灯，她陷入一片漆黑，平静地度过一个无梦之夜。

  　　第二天，她俩各自骑车去律所上班。李思霖刚坐下，就接到郭俊辉助理的电话，让她去他办公室。她大感不妙，莫非想乘章旭明不在，好好跟她算算昨晚的账？

  　　她内心忐忑地敲敲门走进郭俊辉办公室，他又变成那个让人很有距离感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律师模样，正一脸严肃的看着电脑屏，像是没注意到她进门。

  　　“郭总，您找我？”李思霖只得自己先开口，在律所，她都跟大家一样，叫他郭总。

  　　“你来了啊！”郭俊辉像是从别的地方忽然回过神似的：“是这样，下午你跟我一起去争取个客户，众泰集团。他们是个上市公司，资料都是公开的，你提前做点功课，把他们大致资料整理一份，11 点前给我。”

  　　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原来还真是公事。李思霖为自己刚刚的猜疑觉得惭愧，赶紧答应了之后回座位干活。

  　　众泰集团，她在万德数据库里输入公司名称。坐标 S 市，中小板上市，主营电子元器件开发，总市值近 120 亿，流通市值 78 亿。股东结构为……李思霖在查股东构成时，看到这个公司的机构持股比例排在第六位的竟是章旭明所在的宏石基金。

  　　这……又是巧合？最近的巧合似乎有些多啊。

  云廷（二十七）

  　　这是李思霖第一次跟着去争取项目，没人提前和她说需要注意的事项，她内心有些忐忑，出发前特地去洗手间涂了个唇膏，希望至少显得精神面貌好些。出发时间一到，郭俊辉准时从他办公室出来，路过她时用手指敲了两下她的桌面，她赶紧拿上准备好的资料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

  　　“名片带了吧？”郭俊辉在即将上电梯时随口问到。

  　　“我还没印名片。”李思霖回答。

  　　“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名片都没有。”郭俊辉语气中十分不耐烦，他转身大步走回前台，前台姑娘看他走进来，马上站起来看他有什么吩咐：“你们下午把她名片印好，连个名片都没有怎么工作？”

  　　前台姑娘被他说得站在那只能一直点头，一声不敢吭。

  　　“现在你这有谁的名片？”

  　　“周立律师的刚印好。”前台姑娘忙答到。

  　　“拿几张出来给我。”

  　　接过前台递过来的名片，他转手给了李思霖：“你把这个改成自己的信息，客户问起来你就说自己名片用完了还没印好。”

  　　李思霖拿出笔来正想改，郭俊辉已经走出公司门准备进电梯：“到车上再改，和客户约好的时间不能晚，特别是我们这个行业。”李思霖赶紧又把笔和名片收进自己随身的大包里，一路小跑地进了他帮忙按住的电梯。

  　　车从 CBD 区一路往郊区开，开了一个小时之后，窗外的景色也逐渐从高楼大厦到田地再到一片片低矮的厂房。如若不是这公司地址上标注着“S 市”，李思霖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看上去荒芜一片鸟不生蛋的地方和繁华喧闹的 S 市联系起来。她坐在副驾，郭俊辉在后座看她上午整理的资料。她早习惯郭俊辉工作中的严肃态度，一路上也不尝试与他搭话。

  　　“郭总，这应该就是众泰集团了。”司机刘师傅说道：“您看我们是开进去还是？”

  　　“开进去，和门卫说天成律所和蔡总约好的。”

  　　电动门徐徐打开，刘师傅径直将车开了进园区，停在这唯一像是办公楼的门口。郭俊辉和李思霖刚下车就已经有个和善中年男子在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细格子短袖衬衣，戴着黑框眼镜还有些秃顶。一见他们下车，他便满脸笑容的迎过来握手：“郭总您好，这边请。”说着便走在前头带路。这难道就是董事长？李思霖内心泛着嘀咕，但郭俊辉没开口，她更不方便问了。

  　　他们跟着走进楼，这栋楼的简单让李思霖觉得惊讶，一共四层，像是高中的教学楼，普通的白墙瓷砖地，与她想象中过百亿市值的上市公司排场大相径庭。一楼并没有接待前台，楼里甚至连客用电梯也没有。他们被领进二楼一间小会议室，里面一块擦干净的立式白板，一张旧木头会议桌，六把木椅，桌上放了六只小矿泉水。有一个壁挂式空调，但并没打开，虽然门窗大敞着，有穿堂风不时吹过，可郭俊辉和李思霖这一身套装的，依然觉得有些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