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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李思霖走在回家的路上，书包里装着 F 大的录取通知书，沉甸甸的，压得她步伐都那么沉重。她给自己立下两个目标：1、考上 F 【创建和谐家园】律系；2、离开溪镇。现在第一个目标达到了，然后呢？她不知道回家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平心而论，溪镇也没什么不好，依山傍水民风淳朴，左邻右里知根知底。可总是阴雨蒙蒙，思霖撑着伞，路过一座每天回家必经的古石拱桥，上千年时间的打磨早已暮气沉沉。石拱最高处的扶栏下写着—“荷香桥”，或许建桥时凭栏可闻荷花的阵阵清香吧。而现在，桥下曲曲折折延伸至远方的曾经清澈见底的溪水早被上游的工厂添加了各种化学材料变得浑浊不堪，散发难以名状的腐臭，沿岸的房子早破旧不堪，靠岸的窗户紧闭，无声的拒绝工业时代的粗暴侵蚀。

  　　“你是我这十年来最优秀的学生，希望你上了 F 大能把握机会，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班主任肖强老师把通知书给她时，充满【创建和谐家园】的说，仿佛他比她更高兴。李思霖是个会让任何老师都骄傲的学生，反应极快，过目不忘，更难得的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现在孩子过度骄纵的通病。她得体且寡言，在学校早有学霸之名，高考总分在溪镇排名第一。

  　　回想到从肖老师手上接过通知书时，他眼中居然闪现着泪花，李思霖不禁有一丝感动。

  　　她又想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自发的掌声，溪镇已经多久没有出过考上 F 大的学生了，这要放在别人家得有多自豪。可惜她自己……想到这，李思霖甩甩头，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总归是要面对的，就差这一步了。她收起手中的伞，在门口抖落伞上的雨水。

  　　“思霖你回来啦。”姨妈态度热络得有些生硬，表弟半躺在沙发上闷声玩着手机游戏。 “来，先喝杯水。”看着餐桌上那杯水，思霖领会了意思，就是让她“上桌谈谈”。

  　　“听说你是咱镇上分数最高的，姨妈真替你高兴。”思霖咕咚咕咚喝干水杯的水，等着她的但是。

  　　“在学习上你从没让人操过心，但是姨妈还是觉得呀，女孩子读太多书意义也不大，安安分分找个安稳工作，嫁得好才行。”

  　　姨妈今年 40，初中毕业后就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国营纺织厂上班，自此再没挪过窝。她看起来和镇上其他中年妇女差不多，一头短发烫成小卷贴在头皮上，细胳膊细腿肚子却层层叠叠，外面罩着条花色鲜艳的雪纺连衣裙。思霖把水杯放下，平静的看着姨妈，等着她接下来的台词。

  　　“我看李迪这个孩子真是不错，你们俩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而且一直以来，他们家对咱们家都是这么照顾。”

  　　李迪是她初中同桌，高中同班，不聪明不努力不出众。但他家中经营工厂，在镇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李迪从小就喜欢思霖，上高中后每周末都有一天打着让思霖补课的名义一起学习。最初思霖很抗拒，但李迪妈妈为了让儿子好好学习，愣是给了思霖那每天游手好闲的姨夫一个闲职，于是姨妈开始做思霖的思想工作。思霖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家中好过些，每周一次给李迪的辅导也就变得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但这个人也仅仅是不让她讨厌而已，她绝不可能为了和李迪在一起而留在溪镇。思霖看着姨妈的嘴唇在开开合合，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眼睛盯着桌上的空水杯，将书包攥得紧紧的。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纸通知书，是未来世界对她发出的邀请函，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

  　　思霖努力不去回忆当时是怎么到这个家里来的，9 岁时父母因车祸去世，于是开始了她寄人篱下的生活。最初即使有时受些委屈，但她依然感激姨妈和姨夫接纳和抚养她，后来才知道姨妈和姨夫在接纳她的同时也接收了一大笔父母的意外事故保险赔偿金，而这些钱也在这些年姨夫在外的各种“合作”、“投资”赔得也差不多了。思霖都知道，但她从来不提。

  　　她看向窗外，雨停了，盛夏的风拂过木槿，一条条绿叶，一团团红花。有泥土的芬芳。思霖深吸一口气，她有了决定，她要不动声色的离开。

  　　“我看你就和李迪去同一个学校，一起学习，毕业之后就结婚，然后帮他家厂子管管帐就挺好，咱一家人也能在一起有个伴，你说呢。”姨妈眼里满是乞求，她怕姨夫的工作说没就没。

  　　思霖看着姨妈微笑，姨妈在这个微笑的鼓励下开启又一轮的口沫横飞。

  　　她需要一个计划。

  　　李思霖在浴室，用手擦拭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自认为算不上漂亮，1 米 72 的身高对于女生来说有些过高了，一把浓密的头发海藻般垂坠至腰，鹅蛋脸庞，两弯眉毛粗黑得有些过分，像个男孩，眼睛却是清亮透彻得像一汪平静的湖水，鼻尖俏皮的微微上翘，下面是两瓣棱角分明的嘴。她不耐烦打扮，平时头发绑个马尾，穿校服上课，假期则马尾衬衣牛仔裤，同一个帆布书包陪她度过了整个中学时期。

  　　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李迪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冷淡坚硬的，事实上她对每个人都是如此，既然早晚要分别，何必费心热络经营。但也许这种疏离的态度也有人欣赏，思霖也陆续收到过一些表白信，其中有两封甚至是女生写的。想到这她不由得笑起来。

  　　她收回笑脸，正色看着自己，当务之急是需要一笔钱，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回到房间，从床头小盒子里拿出高中三年的奖学金。平时她的零用极少，除去早午餐和日用几乎所剩无几。所以每次有奖的竞赛她都一定要赢，然后把奖金攒起来，多年的寄人篱下生活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只有钱是真实可靠的。

  　　才两千块，太少了。她查过，F 大一年学费 4500，住宿费 1200，再加上书本及其他杂费，入校需要缴纳的至少要 6000。加上路费，这段时间的花销，必须要准备 1 万才行。

  　　上哪凑这一万块呢？助学贷款？行不通，需要知会监护人。打工赚钱？首先在溪镇没有这么高工资的工作，其次如果在溪镇打工姨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她准备用皮筋将头发绑成马尾时，忽然顿住了。她回想到有次在课间她的皮筋崩断了，只好披散着头发，同班家里开发廊的同学马丽跑到她身边惊叹，说这么好的发质，在她家收的话至少值 1 千块。她对自己笑笑，原来我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就先带着这 3000 块吧，其余的等离开溪镇再作打算。

  　　怎样能悄悄离开不被阻拦呢？她本身没什么行李，几套衣服几本书，一本过去父母还在时的相册。她想到拿通知书那天班上同学和班主任肖老师提议的毕业旅行，目的地是 H 市，离 F 大所在的 S 市仅 50 分钟车程。

  　　李思霖暗下决心，就这样定下来吧。

  （二）

  　　晚饭后，李迪来家里，姨妈姨夫一见他简直乐开了花，还没等说什么事儿，就赶紧把思霖从房间叫出来了。李迪看思霖头发披散着还在滴着水，想着可能刚洗完澡，一下觉得自己来的时间太晚了连忙表示抱歉说明天再来。

  　　还没等思霖说话，姨妈马上说：“不晚不晚，这才几点。你们也考完试了，年轻人就该多走动，我也正想让思霖去超市给我买点东西呢。”说完不等思霖回应，就把他们往门外推，思霖慌忙折回房间拿书包。

  　　李迪礼貌的说：“阿姨我会早点送思霖回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睡得晚。”姨妈说完生怕思霖不乐意出门似的，“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思霖早已习惯姨妈一家对李迪的巴结态度，不置可否，自顾自的下楼，李迪当然知道思霖的脾气，也就默默在后面跟着走，等机会打破沉默。

  　　李迪看着风吹过时，思霖的长发会跟着摆动，他们之间的距离能让他隐约闻到洗发水的栀子清香。他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思霖的样子，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小姑娘，胳膊细得似乎稍用力就能折断，在安静的看书。他那时还是个胖小子，从小因为先天性近视戴着黑框眼镜而被女同桌嘲笑为“熊猫”，因此对女孩充满了恐惧。发现初中同桌又是女孩时，正暗暗叫苦，一言不发的坐她旁边。而就在学期的第一天，这个瘦如小难民的女孩，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可对于他来说，这个笑容灿烂到似乎照亮了整个教室，同时也照亮了他的整个中学时代。

  　　那时的思霖还不像现在这样是全校知名，她还只是他安静聪明的同桌。聪明到老师对她的领悟力与记忆力啧啧称奇，安静到全班同学都放学回家剩她独自一人在教室看书时也没人注意。他有次听老师说起思霖，那么好的孩子却从小没了父母，他才知道这个小同桌原来是跟着姨母长大，他才注意到她午餐盒里的食物总是那么少，他才理解为什么每次同桌都不吃学校在外订的课间餐。于是他开始和她做起了“交易”。

  　　“思霖你帮我做英语作业吧，我把课间餐给你吃，反正我胖我妈不让我吃这些。”

  　　“思霖这文具给你你教我做做这套题好吗。”

  　　“思霖这套书先放你这好吗？拿回家被我妈发现我都没做就麻烦了。”

  　　……

  　　李迪就这样想方设法的，用一个 12 岁少年的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默默的当着这个女孩的守护者。

  　　而进入高中后的思霖像慢慢脱茧而出的彩蝶一样耀眼，她蓄起了长发，皮肤也变得白皙，个子长高不少，在人群中总是能脱颖而出。而李迪还是那个胖小子，只是大了一圈而已。他自认为了解思霖的一切，唯独看不透她的心。

  　　不知不觉，原来思霖已经带他走到了学校的足球场，此时天已经全黑，但足球场上还有同学在社团活动，依旧灯火通明。足球场草地里有知了齐声发出巨大声响，场上有两对在比赛，看台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李思霖走到看台坐下，李迪在离她半米的地方坐下。

  　　“思霖，恭喜你考上 F 大，我知道那一直是你的梦想。”李迪看着思霖的侧脸，微微上翘的鼻头，棱角分明的嘴唇轮廓。

  　　“谢谢。”思霖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看着球场上比赛的人。

  　　“你马上也要过生日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李迪从包里拿出个白色盒子，是一台智能手机。

  　　即便是在溪镇这样的小县城，到高中还不用手机的学生也不多，李思霖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大家微信聊得不亦乐乎，组团打游戏热火朝天时，思霖似乎还活在古代，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似乎对此也不感兴趣。李迪早想送她一个，但又苦于没有由头会被拒绝。但现在毕业了，少了天天见面的理由，李迪心想无论如何要让思霖收下，这样就能和她有多一种沟通方式。

  　　可思霖没有接他递过去的白色盒子。

  　　“就当是你给我辅导这么长时间的谢礼好吗，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李迪急得脸涨得通红，红到了脖子根。他右手不停地扶眼镜，拿着盒子的左手悬在半空，往思霖的方向凑。

  　　李思霖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还是六年前的样子，紧张、生涩，她稍有不快他就不知所措的样子，时而让她觉得奇怪，有时又让她觉得好笑。但不可否认的，李迪算得上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朋友，即便胆怯如他，也是事事维护着自己的。

  　　她看着这部智能手机，想到自己的逃离计划，这手机在之后到 S 市找工作能派上用场。她轻轻接过手机，看着李迪笑了笑，：“很漂亮的手机，谢谢你李迪。”

  　　球场上传来进球后的喝彩，李迪觉得巨大的幸福感贯穿全身，说话都利索了起来，他连忙帮思霖把盒子拆了，利落的将手机拿出来，教思霖怎样用。

  　　“我已经帮你买了个电话卡放进去，也装了些你大概用得着的软件，你看，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拨这个就能随时找到我，我还帮你申请了个微信，你点进去，看这也是我，你还能和我视频聊天呢。你家没网没关系，就用流量就行，没了我帮你充。这密码到时你都可以自己改的，都很简单，你回去玩玩就会了。”李迪第一次能教思霖点东西，脸上满是得意，思霖见状低头笑了起来。

  　　李迪看到思霖笑，想到自己刚刚一定表现得婆婆妈妈碎碎念叨，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把手机放进盒子里递给思霖，看她放进书包里。

  　　“今天班上同学还说来次毕业集体旅行呢，去 H 市。”李迪想找个新话题。

  　　“你想去吗？”思霖看着李迪。

  　　“像这种集体活动我知道你不……”

  　　“我其实还挺想去的，最后的机会和大家一起了吧。”思霖打断李迪。

  　　“真、真的吗？那、那我肯定去！其实我也特别特别想去，到 H 市，咱们可以围着那个大湖骑自行车！”李迪意外极了，高兴极了，连声音也大了起来，之后干脆就站起来做出骑车的姿势。

  　　“听说那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思霖接着他的话茬。

  　　“对！那个醋鱼和醉蟹。”李迪双眼亮闪闪的，就像是美味就摆在面前似的。晚风吹起了思霖飘散的长发，有几缕从他的脸上轻轻滑过，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幸福过。

  　　“可是……”思霖低下头，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李迪忽然意识到，思霖是担心她家人不同意。忽然一股怒火烧上李迪心头，他气的是思霖在姨妈家总是受委屈，他却不能做什么。

  　　“思霖你别担心，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这个戴黑框眼镜的胖胖男孩儿眼里满是决心。

  　　李思霖看着李迪，这个和她身高差不多却大概有两个她宽的男孩，她看进他的眼里，他的心里。

  　　“我相信你。”她对他投以一笑。

  　　李迪很久以后回忆这次对话，依然觉得，是这一晚，这一笑，这一句“我相信你”，让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三）

  　　李思霖顶着一头俏皮短发出现在【创建和谐家园】点时，同学们一片哗然。首先是极少见到她这位“高冷小姐”参加班级活动，其次就是她巨大的造型改变让大家感觉很为新鲜。清秀脸庞，瘦高身材，衬衣仔裤帆布鞋，配上这短发，像极了少女漫画里的文弱男主角。

  　　“思霖，你短发真的很好看诶！”

  　　“要不要这么帅，我都快被你掰弯了。”

  　　“……”

  　　面对大家的七嘴八舌，思霖神色轻松，笑个不停。

  　　李迪看着被女同学围在中间显得鹤立鸡群的思霖，觉得骄傲极了。虽然他习惯了思霖的长发，但剪了短发的她似乎又回到六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个瘦小同桌的样子，让他感到很亲切。好久没见过她这么开心了，可能是终于迈过高考这座大山，心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吧。

  　　班主任肖强老师对思霖的出现也有些意外，但显得十分高兴，大呼小叫中张罗着大家都找位子坐下来。

  　　“同学们，这次毕业旅行是大家自发的一次活动，虽然班委做了关于车辆路线和住宿的安排，但个人安全还是得各自注意。很多同学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我们要互为照应，我一个人可管不来你们这么多人，也不想管。毕竟也都是成年人啦，要有什么闪失，我可是概不负责的啊。”同学们都找位置坐下来后，肖老师在大家嬉笑中故作严肃的来了这么段免责声明。

  　　在一派欢声笑语中，车缓缓开出溪镇。

  　　李思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在一点点往自己身后退，一些往事也清晰地浮上心头。离开这是她多年来的梦想，此刻梦想即将成真反而让她觉得不真实。连续多日的降雨将溪镇洗刷一新，这天早晨忽然放晴，在阳光白云的映衬下整个小镇显得秀丽祥和，是她很小的时候记忆中的样子。父亲在镇北的河堤边教会她骑自行车，母亲则时常与她一起在镇广场逛集市……阳光打进她每个潮湿记忆的角落，一切那么光亮耀眼，她用力闭上眼睛，内心一阵刺痛。车子很快开出镇中心，开始盘山路往外走，蜿蜒狭窄的道路两边是高耸的树林。阳光穿透叠错的树枝，细细密密的洒在她脸上，她手里依然紧紧攥住那个旧的帆布书包，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和她与父母的相册。

  　　“思霖，到 H 市你有什么想玩的呀？我们准备综合大家意见好安排呢。”前座女孩转过来问思霖。

  　　李迪热切的看着思霖，思霖似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一直想能骑车环湖一周，如果正好在日落的时候，一定特别美。”

  　　“对对对，一定很美！”李迪忙不迭点头表示同意。

  　　“嗯，好些同学都是这么想的呢，就这样愉快的决定啦。”女孩故意看着李迪，朝思霖方向送了送眉毛，看李迪赶紧低头推眼镜，才笑嘻嘻的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登记在小本上，转了回去。

  　　毕业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也都放松下来。路途中，大家互相爆料谁暗恋谁，谁曾经看谁不顺眼。甚至还有人拿肖老师打趣，把曾经肖老师在课堂中训斥同学的模样模仿的惟妙惟肖，惹得肖老师故作咆哮状，一副又要罚谁站的样子。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车窗外的风景也逐渐从田园风光切换至高楼大厦，H 市到了，这些关了三个多小时的毕业生，早迫不及待下车，拿着手机四处拍照。

  　　这算是李思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在此之前她在网上搜集了很多资料。即便看过许多 H 市的图片，美轮美奂，但当她真正在其中时，汹涌的人潮，大街小巷喧闹的气氛依然让她振奋，这是蓬勃的、自由的气息。

  　　肖老师走到思霖身边：“今天我们过来的路你以后每次寒暑假都会经过哦。”

  　　思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和一直关心她的班主任说实话：“我姨妈他们不支持我离家去上学。”

  　　肖老师听闻怒火立即被点燃，声调都升高了：“这两个老古板势利眼，这不是明摆着要牺牲你的前途吗？！别听他们的，我去同他们说！”

  　　思霖顿了一下，似乎是等老师镇定好情绪：“肖老师，你也知道和他们说是没意义的。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再受他们监管，已经有选择自己前途的自由了。”

  　　她说这段话时平静的语调让肖强情绪也缓和了下来，看着她眼里的坚定，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她会参加这次的毕业旅行，也明白她剪掉了多年的长发原因。他从教多年，常常有种无力感，明明有些天分很高的孩子，往往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放弃大好前途，初中后就弃学出去工作减轻家庭负担，而家庭环境好的却多培养出庸才。他气命运的不公，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多想能为眼前的这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做点什么。

  　　走在后面 2、3 米的李迪觉得纳闷，思霖说了什么让肖老师忽然这么气愤？

  　　再沿街走了一阵，路尽头转弯，不远处一面大湖映入眼帘，大家一阵欢呼，纷纷朝湖边走去。

  　　“这湖也太特么美了！”

  　　“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你没文化，哪能这么形容眼前这美景呢？”

  　　“你有文化，你说！”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

  　　“我去！你面前的是湖好吗你个地理盲！”

  　　“意境，我讲究的是个意境。”

  　　“…………”

  　　在同学们一路七嘴八舌插科打诨下，各自骑上了湖边的公共自行车，约定两小时后再到原地【创建和谐家园】。

  　　“思霖，我们要不要往这边逛逛？一直围着湖骑有点太没意思了。”一路过来时坐思霖邻座的女孩孙倩叫她，她旁边还有几个同学一同看着她，李迪也只好停下来等她决定。李思霖不置可否的加入了这个五人冒险小分队，离开大部队进了路边的巷子。

  　　没想到转进胡同里就别有洞天，各式各样的小店铺，吃的用的玩的大家都看花了眼，【创建和谐家园】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大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回【创建和谐家园】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