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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晕倒

  　　老夫人长叹口气，对陆青玥皱眉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就这般直呼你长兄长嫂的名字？昨日在世子和琅芸小姐跟前，也这般喊？！”

  　　陆青玥低下头，撇嘴道：“玥儿知错，祖母别生气了。”

  　　老夫人头疼的闭了闭眼，随后朝周嬷嬷伸出手：“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乏了。”说着，周嬷嬷搀扶老夫人站起身来朝里间走去。

  　　陆青玥瞧老夫人走远，立马站起身来，给林清容行了个不算规矩的礼，随后看也没看白灵沅，说了句先回了便转身离开。

  　　自林清容嫁来，这还是陆青玥头一回自愿给她行礼，虽仍旧不太恭敬，可比起对白灵沅，陆青玥对林清容的态度显然有很大的转变。

  　　在白灵沅看来，这些原本该是她应得的，嘉熙郡主的柬帖，精贵华美的头饰，马球会上的威风，原都该是她的，如果他们林家依旧在临安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从未上门来提起过这桩十余年前的婚事的话，再过两年……陆辰安回来要迎娶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她也一定能比林清容如今做得更好，和辰安哥哥更加夫妻和顺。

  　　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照着庆安伯府少夫人的样子在学规矩，府里上下，谁能说出她的半分错处来，就算是陆青玥，也只能拿身份和妄想来讥讽她罢了。

  　　如今林清容做了庆安伯府的少夫人，她不会骑马打马球，不懂花艺茶道，不会女红绣工，不通香料诗词，她明明哪一样都配不上这个位置，却能让嘉熙郡主亲自送马来教她学，能让祖母专程请人到家里来仔细教。

  　　唯一被遗弃的，只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痴心妄想罢了。

  　　这些都注定只能是梦里千回百转的不甘和错过了，她只能在无数的长夜里，反复咀嚼这份苦涩和遗憾，永远不可能在人前言说分毫。

  　　一想到这里，白灵沅便觉得嘴里全都是苦的，像是从心里涌上来的一般，连带着胃里也翻涌得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攥得她喘不上气来。

  　　刚开始，这还只是一种感觉，可这感觉越来越浓烈，白灵沅竟真的捂嘴侧身，干呕了两声。

  　　席间只剩了她们两人，林清容没有跟着陆青玥离席，实则也是有话还想对白灵沅说，骤然听见白灵沅这动静，不仅是林清容，屋里伺候的下人也都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搀扶：“四姑娘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快，扶四姑娘到外头透透气，可别是闷着了。”

  　　“请先生来瞧瞧，快去。”

  　　大堂一时乱成一团，墨香率先搀扶起白灵沅往外头走了两步，靠着柱子凭栏坐下来以后，白灵沅身子朝墨香那方瘫软了下去，墨香唤了两声，突然大声道：“快来人，快把姑娘扶回房里去，姑娘晕过去了！”

  　　林清容站在门边不知所措，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她上前也帮不了什么忙，下人们顾及着她，反而碍事。

  　　朝歌身子微微靠前护住林清容，见白灵沅被一群人簇拥着往老夫人【创建和谐家园】抬去，不安道：“好好的吃顿饭，怎么还晕过去了。”

  　　林清容叹口气：“她心里难受。”

  　　发泄不了，全憋在肚子里，可不是只能苦了自己。

  　　方才没走，眼下是走不了了，下人们章法大乱，眼前能问的主子也就只有林清容一个，便派了个能说上话的到林清容跟前来问要不要即刻通知老夫人。

  　　林清容默了会儿，问道：“府上诊脉的先生什么时候到？”

  　　下人没多想答道：“很快，先生是常住在府上的，左不过是几个院儿的距离。”

  　　林清容颔首：“那便等先生瞧过再说吧，老夫人刚歇下，贸然惊动也是害她老人家跟着担心。”

  　　得了林清容的话，他们自然也心中有了底，做起事来便不再慌乱，很快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少夫人也要跟去看看么？”朝歌问一句。

  　　林清容转脸看她：“若方才走了倒还好说，现在人既然还在这儿，自然是要去看的。”

  　　朝歌轻抿嘴唇，扶着林清容往【创建和谐家园】那边过去，她转脸看向院中的柳沉，给他使了个眼色后，柳沉的身影便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院中。

  　　白灵沅晕得突然，回屋躺下之后有些说胡话，好在声音轻又说得含糊，哪怕是凑近了也没人能听明白她在嘀咕什么。

  　　林清容没靠得太近，有下人端来绣凳，她便坐在靠外一些的地方，也省得待会儿先生过来诊脉还要挪动了。

  　　墨香守在白灵沅床边，急得眼睛都哭红了，倒的确很是忠心。

  　　好在先生确实来得快，替白灵沅把过脉之后，快步到林清容跟前回话：“少夫人宽心，四姑娘是一时血气攻心，一口气吊着没喘上来所致，待我替四姑娘施过针，把那口气儿顺出来便好了。”

  　　林清容颔首：“那便有劳先生了。”

  　　墨香跟在一旁听着，先生说施过针便没事的时候，也跟着松了口气，赶忙把人都唤到一旁，给先生腾个落脚放东西的地儿出来。

  　　几针下去，白灵沅果然猛地睁开了眼，深吸口气又长长吐出，这才又虚弱的躺回去，眼眸微敛。

  　　墨香见白灵沅醒过来，赶忙笑着擦眼泪感谢先生，又仔细问过白灵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见白灵沅神情淡漠，也懒得说话，这才安静下来，将先生领了出去。

  　　白灵沅知道林清容坐在外头，方才扭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可她这会儿只觉得疲累，躺着仍觉得胸闷，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自幼体弱，惊着少夫人了，现下无碍，少夫人也可安心回去了。”

  　　她一刻也不想留林清容在这里，林清容也知道现下是没法好好说话的，叮嘱过她好生休息后，才亲自往老夫人那里回话。

  　　听林清容说完事情经过，老夫人倒是沉默了良久，她心里还是挂念着白灵沅，可现下却不是去看她的好时候，好半晌，老夫人才抬眸看林清容，缓缓道：“你也回去歇了吧。”

  第五十九章 来日方长

  　　等回到沧澜苑时，最后的夕阳余晖也已经消散殆尽了，方才朝歌给柳沉递了眼色，林清容回来不多时，柳沉也跟随陆辰安回到了院中。

  　　进屋陆辰安便注意到林清容情绪不高，见着他连敷衍的笑也没了，只垂眸坐着。

  　　“不开心？”陆辰安抬手很轻的碰了碰林清容的额头，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不明白为何会有此举动。

  　　好在林清容的心思不在这里，陆辰安收回手后神色如常的坐下，听林清容把晚膳的事大略说了，反倒笑笑：“祖母还没请人来教习，你倒已经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林清容嗔他一眼，不过听见有人夸赞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白姑娘身体不好，你怎么不问问。”

  　　陆辰安笑意收敛两分：“你既说先生已经去看过了，我还问什么，我又不会瞧病。”

  　　林清容噎住，既没法反驳，也没法接话，干脆闭了嘴不吭声。

  　　她素来是个有脾气的，陆辰安盯了半响，倒是自己劝自己两句，态度软和下来：“你既要学着管事，祖母那方请的人是一回事，我这边也给你找了个好帮手。”

  　　林清容侧眸撇他：“你是嫌我还不够劳累的，还要再多找个人来管着我，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那日就装作脑子磕坏了，赖在这院里混吃混喝一辈子便罢了。”

  　　陆辰安看她一双眼睛似要冒火，说的话也强硬得很，声音却糯糯的，平白失了气势，生气不像生气，懊恼不像懊恼，非要说的话，听着像是娇嗔的酸话，【创建和谐家园】提到白灵沅，她倒比自己在意。

  　　“如今你想混吃混喝也不行了。”陆辰安心下愉悦，唇角的笑意便没压下去过，“你要管的事原本就不只是这府上的琐事，所以非得给你再找个师父不可。”

  　　林清容闻言睁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不只？！还有什么啊？”

  　　陆辰安浅笑：“你觉得呢？”

  　　他往林清容那边靠了靠，盯紧了她的眼睛，俊逸的脸庞离近了看，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林清容瞧着他的脸有些失神，不得不说，陆辰安的眸子生得极好，比墨还要浓，盯着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沉溺深渊的错觉，让人觉得危险，也让人过分着迷。

  　　看了很久，林清容才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的挪开视线：“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被这样盯着，她什么也没法想。

  　　“庆安伯府的爵位，我并不如何看重。”陆辰安不再逗她，稍稍坐正身子，轻声道，“你既嫁给了我，便也不仅仅是这伯府的女主人，丰郡柳家的行当，将来也要劳烦夫人同我一起分担了。”

  　　林清容抬眸飞快看他一眼，陆辰安此番喊夫人，喊得认真且温柔，没有半分戏谑做戏的样子，林清容有些楞，迟疑道：“我么？咱们不是……”

  　　后面的话林清容没说出口。

  　　她和陆辰安之间，远没有到能如此托付的程度，他是认真的也好，试探也罢，林清容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她知道丰郡柳家是陆辰安的底线，没有确切的心意和把握之前，她从没想过要去触碰这个底线。

  　　“夫妻之间，本该同心同德，这是你同我说的。”陆辰安并没有因为林清容的犹豫而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只是很平静的述说这件事，“你如今只管先学着便是，沈瑜能教你的东西，在这大宅子里是学不来的，你母家在临安也有经营，你定能学得很好，时日还长久，咱们……来日方长。”

  　　“你……你知道我家在临安的事？”林清容心跳得厉害，只觉得陆辰安这样温声同她说话，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情意在里头的。

  　　从最初相见时的冷漠神情，到相互坦诚时的了然笑意，再到现下并肩而坐的温柔话语，陆辰安待她的好，虽非一日达成，却也能准确的感受到。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心眼长得不够多，脑子转得不够快，浑身上下最出挑的一点，便是心直口快，赤子心肠，所以……还算是个可堪托付的人选。

  　　可来日方长这四个字，横读竖写，摩擦于唇齿间，都是带着两分缱绻的。

  　　陆辰安是最心思缜密的人，他不会不知道这样说来的意思，也不能怪林清容多想揣测。

  　　“有心探问，自然知道。”陆辰安答得坦荡，“我也总要晓得，是怎样的难处，让多年不曾上门的林家突然提及这门婚事吧。”

  　　说到这儿，林清容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受这样的委屈。”

  　　林家有林家的风骨，若真是贪图虚荣之辈，恐怕还不等林清容及笄，便已经上门说亲了。

  　　怪不得成婚后那几日陆辰安成天不见踪影，刚到皇城，他必然有许多的消息要探问，有无数的事情要了解，一别十数年，可不是那么好回来的。

  　　林清容说完这话，又强打起精神来对陆辰安笑笑：“沈管事成日忙着，如今还要抽空来教我，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

  　　陆辰安看着她，随后站起身来：“他没什么可忙的，大多时候都是在帮我跑腿罢了，既要教你，那些琐事自然有别的人去做。”

  　　林清容本还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到嘴边，陆辰安的手便已经朝她递了过来，将她也从椅子上牵了起来。

  　　“去哪儿？”林清容困惑得很，大晚上的，难不成又要出门？

  　　踏进院中，陆辰安的侧颜也跟着变得柔和了两分，他没回林清容的话，也不必回林清容的话，此刻沈瑜正站在院中，照旧是那般的笑意，瞧见陆辰安和林清容出来，抬手行礼问安。

  　　林清容傻眼，慌张的转脸看陆辰安，说话都磕巴：“你，你不会是要让我……今天开始学吧？！”

  　　陆辰安也看她，视线刚落在林清容脸上，林清容便一脸‘你还是不是人’的表情。

  　　陆辰安扬眉，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么？”

  第六十章 家书

  　　林清容原本想点头说是的，考虑到自己这会儿还被陆辰安攥在手心里没地方跑，权衡之下，还是讪讪一笑：“倒也不是。”

  　　她嘴上说不是，眼睛却一点儿骗不了人。

  　　陆辰安嘴角抽了抽，转脸往沈瑜那边看：“你把东西给她，今天忙了一日，她累了。”

  　　有东西给她？

  　　林清容愣了一下，看着沈瑜走上前，从袖中摸出封信件来：“少夫人。”

  　　这信封上没落名，可拿到手里的瞬间，林清容的心便跟着颤了颤，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到这是什么东西，又瞬间否认自己的想法，怕一旦有了什么奢望，再得知不是的时候会难受得连觉都睡不着。

  　　林清容握着信封抿紧嘴唇，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沈瑜站在跟前等了会儿，知道林清容自己怕是问不出话来了，又抬眸看一眼陆辰安，这才开口：“少夫人，这是家书。”

  　　家书二字从沈瑜口中一说出，林清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汹涌的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了信封纸上。

  　　她赶忙去擦，顾得上擦信便顾不上擦脸，想起沈瑜还看着，又赶忙扯着发抖的嘴角笑，想说见笑了，张嘴却成了一声哽咽。

  　　沈瑜也没想到林清容的眼泪来得这样突然，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敛。

  　　好在沈瑜反应很快，同陆辰安对视一眼后即刻便躬身退下了。

  　　林清容握着这封信很久才缓过劲来，周围没人，陆辰安和月色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等这一波强烈的情绪过去，林清容才一边擦掉脸上的泪痕一边垂眸小声道：“对不起，让你跟我一块儿在这儿站着吹风。”

  　　听林清容声音平稳下来，一直没动的陆辰安这才稍稍侧身看他，紧紧摁住手指的关节发白，这会儿才不动声色的松开，指尖微有些发麻。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没帮林清容擦眼泪。

  　　哭过之后，她明显情绪比刚才好一些。

  　　“哭出来会舒服些，我陪着你。”陆辰安说得很小声，说完之后他甚至怀疑林清容都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无所谓，这话听不听都不要紧，他原本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临安那边的事，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从祖母口中知道更多。

  　　成婚既已成定局，他也不是自怨自艾且毫无根据就要把怨气怒火发泄在一个姑娘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