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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呜呜的哭了起来，司命与帝君对视一眼，帝君放下手里的棋子，转而看向小白脸，小白脸却是见我哭便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来，细声慢气的哄道：“好好，我的错，你先别哭，那赤野将军的儿子荇飞被你打的那般惨烈，换做谁也是要误会是你的错处。”
“惨烈？多惨烈？”司命挑着里面的话茬饶有趣味的问道。
“一眼看去认不出的惨烈，明明挺精神的小伙子，竟被我们铃铛按在地上打成了一个乌眼青。”
司命哈哈大笑，道：“我们铃铛竟这般能耐，果然是紫渊宫出去的人，一点也不掉价。”
小白脸回头瞄了他一眼，司命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他转而又要与我说什么，我将门咚的一声关紧，他的声音被夹在门缝里。
“你自己在外，身旁又没有我们帮衬，少一事总比多一事的要好。夫子说明日你去向荇飞道个歉，这件事便就了了。”
我背对着门大喊：“那是你的中庸之道，说到底就是畏首畏尾，你当凡人的时候就那般好说话，吃了亏，当了神仙怎么还不记苦呢？”
门外久久没有传来说话声，我跑到床上去钻进被窝里哭了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人在我的床沿坐了下来。
我从被子里探出点脑袋来看了看，是帝君，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他走路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你别劝我，我明日是不会去向荇飞道歉的。”我吸了吸鼻子说道。
帝君侧身瞧着我，伸手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道：“没打算劝你，就是来看看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他将我的手从被窝中拿出来，手背上一道不算深的血痕，已经干涸，那是与荇飞打斗过程中被他腰间的一枚银饰给划伤的。
“你竟看见了？灵妈都没看见。”我惊讶道，而此时的他正垂眸给我上药，有些疼，但我忍住了没喊，毕竟架都打了，我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伤就哭爹喊娘。
“他嘴碎了些，却没那般细致。”
说的也是，他若是细致的人，那日也不会差点将我给闷死了。
“好了，暂时不要碰水。”帝君收拾好药瓶，起身要走。
“喂，你这就走了？”我喊住他，“你竟真的不是来安慰我的？”
帝君回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我，道：“你若是需要我的安慰，那我就安慰你两句，不过，于我看来，这件事还得两看。首先我还是蛮欣赏你的真性情，不畏权势这点，你向来做的就很到位。但是，我需要提醒你的一点是，在我身边，你怎样我都可以惯着你，但外面不同，不求你做的滴水不漏，起码如御灵所说要保护好自己。有的时候强势自己可不见得一定要锋芒外露，况且还是这种被人抓住把柄的锋芒外露，这可有点不太聪明。姑娘，遇事动动脑子，别冲动，对付一个人，若是没有完全的自信将他打倒让他心服口服那就别轻举妄动。”
我哑然半天，扁扁嘴，幽怨道：“你这是安慰我吗？”
帝君勾勾嘴角：“你这般坚强的姑娘应当也不需要什么安慰，女侠。”
我无力的瘫软在床上：“你就尽管嘲笑我吧，灵妈呢？”
“他呀，比你脆弱，被你的话【创建和谐家园】到了，回了客房就再没出来。”
“啊？”我猛地坐起来，“他生气了？”
“生气谈不上，伤心吧。”
“我靠，还不如生气呢。”我匆忙下地穿鞋，一边穿鞋一边懊恼，恨不得将自己这张嘴给封起来，竟是什么都敢说，明明知道他的伤口在哪，偏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一路小跑到客院，他的房门果然紧闭，我站在门口踟躇半天，几欲想敲门都作罢，最后坐在石阶上，对着星空吐露心声：“灵妈，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也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也确实该生我的气，倘若旁人揭我伤疤我估计也要被气死......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明明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吃亏，我却还那般待你，是我不知好歹了......刚刚帝君说我不够聪明，虽说我有点不服气，但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我就该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比如他去蹲厕的时候往茅房里倒一盆凉水，亦或者在黑明交接之时冷不丁给他脑袋上套个麻袋胖揍他一顿，总好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抓个现行，着实是大意了。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就见御灵站在门里，满脸欣慰的看着我，脸上还留有些许乌贼丸的后遗症，但已经较第一日要好很多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起身走过去，委屈的抱住他，他深叹一口气拍拍我的后背：“其实今日之事，我也有错处，竟都没问清楚事情原委就妄下定论，那混小子可有伤了你？”
我委屈屈的伸出手，他看了那道有些红肿的伤疤顿时大惊失色：“那臭小子，活该被打成乌眼青，都红肿了，疼吗？”
我扁扁嘴：“疼，但是帝君给我上药了。”
“这就好，这就好，明日我就去寻你们夫子，如此偏袒如何能够服众。”
我一听他要去学府，心下一抽抽，我这好不容易在学府里打下的威名可不能让他去给我搅浑了。于是立马收起这幅撒娇的鬼样子，摆摆手：“不用，真的不用，夫子也是不知实情，明日我自己去与夫子说，你就别操心了。”
“......也好，实在不行，就祭出帝君的名号，反正不用白不用，帝君也不会同我们计较，”说到这他显得有些傲娇，感慨道，“话说当日我也是目光深远让你搭上帝君这条金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化了形还能有个扶持。”
说着话，他领我进屋，我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他铺开的纸张以及一本《华严经》。
“灵妈，你也抄经书？”
他踱步到案前，笑道：“帮你抄的，一百份，我看你抄到明年都未必抄得完，我还让司命领了三十份，大家帮你分一分，省的你又被夫子嫌弃了。”
“帮我抄的？”我惊讶的上前翻看，竟是在模仿我的笔迹，一个个歪瓜裂枣般让人不忍直视，我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我的字有这么难看吗？”
小白脸点头：“有，你自己不觉察，我仿的都有些辣眼睛，原想让帝君也帮忙抄几份的，可是你这字我实在是没脸拿出手，铃铛，答应我，做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同时，咱们悄【创建和谐家园】的将字练好，成吗？”
他的话说的诚诚恳恳，我听的却苦水倒流，想我以前是狐狸的时候也没这么多的规矩，现今怎的平白多出这么多的麻烦，好烦....
我咧咧嘴角，点头：“成。”
第十二章 打蛇就当打七寸
帝君说对付一个人，若是没有完全的自信将他打倒让他心服口服那就别轻举妄动。
此时看着荇飞这幅装弱讨乖的模样，我便对这句话有了很深刻的理解，有道是打蛇打七寸，打不死就有被反咬的风险。现今，我就被蛇反咬了，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下被反咬了。
学府中按灵性属能分四个学班，以四大神兽为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平日上的课不同，却都会一起在惠心殿上早课，今日早课，我被单独拎了出来，孤零零的站在大殿的最中间，与荇飞对峙。
“夫子，昨日我也是想息事宁人便没有多言，其实铃铛经常扰乱旁人学习，我看不惯她这般散漫才说了两句，谁知竟激起了她那暴躁的性子。其实要说打架，我可未必就要输给她一个女孩子，不过是让着她罢了。”
荇飞站在夫子边上，顶着一只乌眼青，面上恭恭敬敬，我却知这家伙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听他如此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反驳道：“我经常扰乱旁人学习？你倒是说说我扰乱谁学习了？”
话音落，从人堆里走出一个小胖子，此人与我同在白虎班，平日里总会跟在荇飞【创建和谐家园】后面，他性格懦弱，就算是出来指证我都说的有些结结巴巴：“铃....铃铛扰我学习了，她的大尾巴还把我的书本扫到地下过。”
他说完，紧接着又有人站出来，无一例外都是荇飞一档之徒。可见是要将我扰乱他人的罪名给坐实了。
我冷哼道：“荇飞，你倒是可以再不要脸点，在这的人谁不知他们都是跟你混的，有本事，你让所有人都指证我扰乱课堂啊。”
“夫子，你看，她又出言不逊。”荇飞揪着我的错处立刻向夫子告状。活像下界时山下那个小心眼的李婶，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因为几个鸡蛋跑到穷书生家大骂的情形。
我刚要开口回呛，夫子一声怒喝吓得我赶紧闭上嘴巴：“都别吵了，简直是不成体统，”他转而对赤野将军道，“老夫管教不严，让将军见笑了。”
坐于上座的赤野将军魁梧壮硕，于瘦削的夫子旁边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他蓄着两撇八字胡，嘴巴动胡子也跟着动。昨晚听小白脸说起赤野将军是如何一战成名的故事，对他颇有好感，然而，今日他看我的眼神却是瞬间抹杀了这份好感。
他眼光犀利，斜着眼角将我看着，不屑的扫过我身后的大尾巴，如同在看什么臭虫蟑螂般让人心生厌恶。
“夫子，我儿虽是男儿皮糙肉厚挨顿打也无甚所谓，但堂堂天宫学府若是学气不正，那可攸关仙脉社稷啊。”
夫子忖着他的话，应和道：“赤野将军说的极是，昨日老夫与御灵仙君也已经聊过了，他保证好好教养这不懂事的丫头，以后定不会再出现类似事件。”
“他保证，他若是能保证，一早便好好教养了，还等今日，依我看，妖便是妖，即便升仙，自是骨子里也带着些妖气，学府中的孩子可都是天宫日后的栋梁，若是被这小妖带坏了，夫子，你说你是担得起呢？还是担不起呢？”
“这.....”夫子为难的捋了捋胡子。
赤野将军将身子向一旁侧了侧，语气略有缓和：“今日我来此其实也不全全是为了犬儿，这狐狸是怎么升上天宫的，在场谁都清楚，自古以来若非修炼得道，必将是有所功绩才会得天眷顾，而她呢？无功无德，连天帝都说她是踩了狗屎运，甚至连进阶之礼都省了，现今，夫子将之收入学府，可知学府是启蒙之地，于这些心智尚不完全的孩子来说危害太大。昨日我与其他仙者共同商议此事，大家都有同感，断不能让妖霍乱了学府之风，夫子你可要谨慎定度啊。”
放你娘的屁，是我死乞白赖要升仙的吗？天选知道吗，天选！
我怒道：“我不是妖，你这老头怎能这般胡说八道。再说，妖怎么了？仙还分好坏，难道妖就没好的吗？起码我为妖时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莫不是你还质疑了天选不成？”
“瞧瞧，夫子，这妖狐牙尖嘴利，连我都敢顶撞，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昨日她能打荇飞，明日就能打旁人，后日指不定连夫子都不放在眼中，倒是让这些孩子们说说，他们愿意同这样一个妖狐一起学习吗？”
赤野将军一下子将话锋转向围坐在大殿四周的学子身上，就见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狐狸耳朵尖，我听到他们议论：我娘亲让我离她远点，听我娘亲的果然没错......我爹也说了，她升的不明不白，前些时日御灵仙君的家炸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在作妖......我娘说狐妖长得都好看，最会魅惑人.....
“你们胡说，”我指着那尖瘦脸的小个子羞恼道，“你说说我魅惑谁了？魅惑你了吗？”
那小个子冷哼一声：“谁知你想魅惑谁，或是已经魅惑了谁，前日我还瞧见青龙班的叶洛偷偷帮你抄经书，你若没有魅惑他，他一个自己都不见写过几个字的人会帮你誊抄经书？”
叶洛？谁？似乎是有人偷偷帮她抄了几份经书，却并未留姓名啊。
“我不知他有帮我抄过经书，你让他出来，我当面问他。”
“呵，”小个子鼻子哼哼一声，“明知他这两日不在，你找谁对峙。总之，”他站起身，向座上一揖，“将军所言，思明觉得甚是在理，这妖狐留在学府中确实不够妥帖。”
“你......”我蓦的顿住话语，因为我深深感受到了来自每一张稚嫩面孔上投递来的漠然目光。狐妖身份在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我的所有辩解都已然成了狡辩。这种被孤立的感觉我曾经在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那就是穷书生，他明明那般善良的一个人，却被全村人当成一种不祥。我一直感觉，他面上的微笑其实是一种伪装，伪装心里的孤独。
我揪着衣裙，低头看着地面，纵然眼睛酸涩，但心里还是非常豪横的宽慰自己：别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以前在下界总被说人妖殊途，没成想到了天上，竟还有个妖仙殊途......
假如我就这样回紫渊宫，帝君会笑话我吗？我竟还有这闲心考虑这个，想到帝君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何时氛围变了，座下学子个个躬身起立，上座的赤野将军看着我的身后突然神情一变，连忙起身走下高阶，他旁边的夫子亦是如此，两人急急向我走来，我心下一紧，正要向后退，身后却不小心撞到了人，我猛一回头，待看清来人，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珠子又重新翻涌上来，倔强的蓄在眼眶子里打转。
“帝君驾到，小仙未及时恭迎，还望君上恕罪。”
“帝君在上，受末将一拜。”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帝君挑挑扇柄，目光看着我，却是对着他们说话：“无需客套，我不过临时起意来看看我宫中的小辈罢了。”
“小辈？不知......”
夫子的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我估计是因为被我吓到了。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就算是刚刚赤野将军那般羞辱我，我都能很硬气的回怼回去，可不知为何，帝君一出现，我就有些溃不成军，满腹的委屈全然如倒豆一般，我扑进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铃铛，不得无礼。”夫子在喊我，他越是喊我，我就抱得越紧，帝君轻拍着我的后背笑道：“不打紧，她的无理也是我给惯得。”
他的话说的淡然，但听在旁人耳中可不淡然，瞬时殿中哗然之声盖住了夫子磕磕巴巴的嗫喏声，没想到一直以来口若悬河的夫子竟也有词穷的时候。
我本不想打着帝君的旗号在外招摇，毕竟于我而言，他是仇人，即便现今我们和平共处，但总有一日我是要向他寻仇的。所以，我不想欠他太多，也不想总是自我宽慰着是他欠我的，毕竟物债易还，情债难圆。可是，心中如此想，眼泪却就是止不住，他的前襟遭了殃，我连带着鼻涕一起蹭了个遍。
他挑起我的下巴，从袖口掏出手帕为我擦脸，眼中仿若柔和着一整片星空。
“帝君，这只妖狐怎会是紫渊宫的小辈？”赤野将军惊诧道。
“妖狐？”帝君面上的笑容渐然消失，看向赤野将军的目光陡然变冷，我还从来没见过帝君生气，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袖。
“帝君恕罪，末将失言，只是确实没听过紫渊宫中有过小字辈。”赤野将军赶紧俯首作揖。
“如此说倒是我的错处了，待我回去就吩咐下去，以后我紫渊宫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定先向赤野将军做个报备。”
赤野将军一听赶紧抱拳：“末将不敢，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帝君误解了。”我瞅着他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帝君冷冷的看着他，夫子一旁不敢言语，瞧着也是百感交集。
我拽拽帝君的衣袖，他看向我，目光稍有缓和。他对夫子道：“早课时间应当已经过了吧。”
夫子立时会意，疏散人群，大家看了半个热闹没看够，走的有些意兴阑珊。
待大殿清空，帝君这才缓缓道：“方才你们所说我都听到了，赤野，妖族与仙界万年来和平共处，你方才的那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挑起祸端，这祸及两族的罪责你可是担得起？”
赤野将军一愣，大概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听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末将该死，帝君责罚。”
“赤野，你确实该受责罚了，魔族日益猖獗，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你不心系苍生，反而在这些孩童小事上下无用功，着实有损战神威名，还可堪重任？”
“帝君息怒，今日得帝君一言，如醍醐灌顶，末将这就去天帝那领罚。”
帝君拂拂袖，赤野将军再做一揖，遂起身离开了大殿。
赤野将军走后，夫子向前一步俯首恭敬道：“帝君，小仙也要向帝君领罚，这件事是小仙没有处理好，怠慢了小仙主。”
帝君抬抬手没有让他说下去：“景范，学府中没有什么小仙主，即便是你们认为的妖，只要踏入此地便是要一视同仁，当年我成立学府，初衷也并非只是为了想让仙族得一方便，三界冥川四海八荒有学之人均可入学，我记得当年我与你说过此事，你却早已忘了个彻底。”
“小仙失职。”
笔灵仙君闻讯赶来，见到如此情景还有些犯懵，见夫子认错，便也跟着认了个错。
“小仙也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