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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城中裴怀翊特意打听过了，与陆家平日里交好的达官显贵们早早的与陆家划清了界限，而传闻在陆家卧薪尝胆十五年的霍将军霍重山，更是亲手将陆凉音送进了宫中受尽折磨。
正因如此，裴怀翊才会断定没有人会在意死在宫中大火里的陆凉音究竟是真是假，毕竟对那些人来说陆凉音早就该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裴怀翊如此掉以轻心的缘由，他认定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想起陆凉音。
可当霍重山的剑横在他面前时，裴怀翊才发现自己对于带走陆凉音这件事过于乐观了。
第十七章
霍重山的剑未曾出鞘，但裴怀翊带来的人已经纷纷倒地。
这是裴怀翊第一次见霍重山，久经沙场的人身上都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杀气，但裴怀翊并不怕，他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霍重山，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马车里的陆凉音听到外头的声响后迅速揪起了一颗心。
霍重山不想与裴怀翊有过多纠缠，他不愿伤了对方，于是直接冲马车里的陆凉音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陆凉音，跟我回去。”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凉音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霍重山还是在她入宫前。
“裴大哥，外面发生何事了？”
并不理会霍重山，陆凉音打算装作不认识对方。
见状，裴怀翊命人将马车团团护住，轻声同陆凉音说道：“无事，有条拦路狗。”
尽管陆凉音的声音很小，可真正落入霍重山耳朵里时，霍重山竟眼底一热，险些失态。
他就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陆凉音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仿佛是强撑着，霍重山又着急起来。
“陆凉音，跟我回去。”
与先前一字一句不同，这回他语速极快，连声调都拔高不少。
裴怀翊也不甘示弱，他挡住了霍重山看向马车的视线，忍不住出口嘲讽道：“都说后梁的霍小将军英勇无敌，可……”
可偏偏要以最卑劣的手段复仇！
裴怀翊的话戛然而止，他猛然间想起身后的陆凉音来，他不想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无论身心。
于是紧接着裴怀翊话锋一转，盯着霍重山说道：“霍将军莫不是弄错了？车上是裴某的未婚妻，可不是什么陆凉音。”
听裴怀翊称陆凉音为未婚妻，霍重山又恼又怒，噌一声，兵器出了鞘，寒光凛凛的剑就这么直直地对准了裴怀翊。
陆凉音还活着的消息霍重山并不愿让旁的人知道，他不愿与裴怀翊交手，毕竟如果没有裴怀翊，这世上也不会再有陆凉音了。
眼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霍重山眉间拢起一道浅浅的川字，他不想伤了裴怀翊。
忽而，霍重山想起来临走前他特意带上的那点枣酥，刚才一着急他都差点忘了。
有了这东西，霍重山将恼怒的神情敛尽，又恢复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只见他将裹着油纸的枣酥打开了来，旋即一股清甜的枣香扑鼻而来。
“陆凉音，你若要走，我绝不拦你，只是你当真要舍下你祖母，自己远走高飞吗？”
话落，霍重山将手里的枣酥扔给了裴怀翊，低声同他说道：“我和你赌，她不会跟你走。”
说这话的霍重山脸上分明没有旁的神情，可裴怀翊从他淡淡的口吻里听到了一丝得意。
裴怀翊勉强一笑，咬牙切齿道：“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霍将军都真是卑鄙【创建和谐家园】呢。”
霍重山的话一出口，裴怀翊显然已经料到了这场对弈的结局。
果然，马车里的陆凉音迟迟不再说话。
裴怀翊明白，他的小意姑娘不会跟他走了，但他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回。
于是他靠近车窗，柔声同陆凉音问道：“小意，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不跟他走？”
裴怀翊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尽管他明白希望渺茫。
马车外温柔的男声与其说是在问陆凉音，其实更像在求她。
谁会忍心伤害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呢？
但陆凉音早就身不由己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一走了之，霍重山又会如何对付她的祖母？
罢了，反正她双腿已废，再如何折辱于她，不过是舍一条苟且偷生的命。
既如此，她又何苦再将裴怀翊牵扯其中。
第十八章
想到此处，陆凉音极其平静地开口说道：“霍重山，你放他们平安离开，否则，我就死在这，让你救不了你的灵儿。”
说完，陆凉音再也忍不住喉口的痛楚，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马车里传出来。
霍重山一听，面上立即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知道，陆凉音现在的状态一定很不好。
想也没想，他一口应下来，急切地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绝不为难他们。”
裴怀翊知道陆家祖母对陆凉音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没有办法强迫对方跟自己离开了。
临行前，裴怀翊解下身上的披风放进马车里。
陆凉音看着递进来的披风，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收下。
察觉到陆凉音的动作，裴怀翊顺势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会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说完，裴怀翊闭上眼将陆凉音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额头，神情肃穆。
这是独属于西越的起誓之礼，它代表起誓之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完成誓言。
飘雪的月夜寒气袭人，陆凉音感觉到裴怀翊额头似火一样的热烈，她瞬时后悔了。
如果她最初遇见的爱是他，那该多好啊。
这样的男子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将精力浪费在她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于是陆凉音将怀中收下的披风重又递了出去，她撩开马车的门帘，看着不远万里前来救她的年轻人。
她原想说些绝情的话让裴怀翊断了念头，但她终究不愿伤害这人。
于是她柔声说道：“此一别，山水迢迢，裴大哥，你多珍重。”
看了眼陆凉音手上的披风，裴怀翊并不去接，他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他知道，他今天带不走她了。
不再说话，裴怀翊转而利落的翻身上马，离去前最后看了眼陆凉音，眼神坚毅笃定。
随后裴怀翊扬鞭远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同样是男人，裴怀翊自然能够看得出霍重山眼里对陆凉音的情意，他断定陆凉音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是知道后梁都城里关于陆凉音与霍小将军的传言的。
传闻中，陆丞相家的千金小姐曾为了霍小将军千里闯边关。
他裴怀翊要得到的人，自然是身心都要交付于他的。
所以他愿意等一等，等陆凉音彻底斩断与霍重山的缘。
他赌他们二人终会离散。
雪还在下，大有要将一切倾盖之意。
霍重山赶着马车缓缓行在僻静的小道上，他没敢开口同陆凉音说一句话。
直到天蒙蒙亮，到了地方。
霍重山站在马车外犹犹豫豫好几次，终是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
“到了。”
颠簸了这一夜，陆凉音只觉浑身酸痛难耐，一双腿更是钻心的疼。
她试着挪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连将身子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而下一秒，随着门帘“哗啦——”一声响，心急的霍重山直接掀开门帘探头往里瞧来了。
只一眼，霍重山便整个人怔住神，连着心都疼起来。
与往日鲜活俏丽的模样不同，眼前的陆凉音形容枯槁，双颊凹陷，脸色苍白，只一双眼还微微留着些光，却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霍重山见过将死之人，他觉得眼前的陆凉音竟与那些人很是相似。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再次失去陆凉音，霍重山瞬时慌了。
第十九章
他想也没想，当即伸手想要将陆凉音从马车里抱出来。
见状，陆凉音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看出对方似乎很害怕自己，霍重山竟心尖一酸，差点失了态。
这不是他想要的。
强压下心中的难过，他同陆凉音温声解释道：“外头地滑，我抱你进去。”
闻言，陆凉音低头瞧了眼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她只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雪似乎小了些，霍重山细心地用自己的披风将陆凉音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留出一双眼睛，随后才将怀中人稳稳地抱起往院中的卧房走去。
丝毫不觉得霍重山的怀抱能让自己感到一丝安全，相反，陆凉音一颗心一直紧紧的绷着。
因为她不明白霍重山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而下一秒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不愿去看霍重山的脸，陆凉音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座院落。
这里似乎没什么人，周围极其安静，整个院落俭朴中又透着丝丝精致。
“吱呀——”
忽地，随着卧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陆凉音也回过神来。
她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似乎早被人提前布置过，上好的绫罗软榻，瑶台妆匣，取暖的火炉，还有她最喜欢的淡淡的茉莉花香，凡女儿家的东西皆一应俱全。
“奔波了一夜，你先好好休息一会。”
霍重山说罢便将陆凉音轻柔地往床上放去，可不管他多小心，陆凉音的腿在触到褥子的刹那还是不可避免的钻心般地疼起来。
陆凉音一时没忍住，发出了极轻地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