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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呢？”
直直地盯着霍重山，陆凉音仍旧不愿相信疼爱自己如命一般的老爹就这么没了。
别开自己的视线，霍重山从怀里取出来一方布帕递了过去。
“你爹临死前给你留了这个，他让我转告你，要你好好活着。”
陆凉音只看一眼便认出了那字迹。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颤抖着手接过布帕，散开一看，上头用血写着“为父一生就做了一件错事，如今终于心安了，阿音，我的好女儿，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读完，陆凉音一颗心忽而变得越来越空，就像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她感觉自己的血肉全没了，只剩下一副皮囊在支撑着她。
在她记忆里，她的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谁人不知，后梁国的陆丞相，在其位，对国家尽心竭力，秉政劳民，不该……不该是那话本上的奸臣…
缓了许久，陆凉音强忍着发抖的声音轻声问道：“其他人呢？他们……他们都死了吗？我祖母呢？祖母年纪那样大了，不知…不知皇上和霍将军可有放过她？”
听到霍将军三个字从陆凉音口中说出来，霍重山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难受的紧。
“她还活着。至于其他人，皆成罪奴。只要你不死，他们便不会有事。”
话音落下，霍重山再不停留，转身想要逃离这里。
对的，就是逃。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该高兴，该扬眉吐气才对，可现在，他一点都感受不到欢喜。
“霍重山！”
突然，陆凉音喊了他一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陆凉音一张脸苍白的厉害，神情落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如果我没有玲珑血，如果我不能救苏灵儿，你会杀了我吗？”
是了，丞相府的千金小姐陆凉音，拥有这世上千年难遇可令人起死回生的玲珑血。
说来奇怪，丞相府锒铛入狱的这一夜，宫中不知为何闯入了刺客，听闻宠妃苏灵儿不顾性命替新帝挡下了那涂着剧毒的暗器，宫中御医皆对那毒束手无策。
陆凉音这话问的突然，霍重山反应过来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旋即端着手里的玉碗出了门。
出了门，他又往回瞧了一眼，小声道：“不会。”
可惜，陆凉音听不见。
当然，霍重山也不会让她听见，更不会让她知道。
因为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对陆凉音总是心慈手软的自己。
皇宫。
霍重山这一碗“解药”送来的十分及时。
原本命不久矣的苏灵儿不到两个时辰就清醒过来。
与新帝一番温言软语后，苏灵儿同新帝说道：“皇上，臣妾可否看看那暗器长什么模样？”
不多时，暗器被送到了苏灵儿面前。
只见那盘子里赫然摆着个被削成椭圆形的轻薄木片，上面还沾着她的血。
木片为暗器，如此一来，要查找凶手，自然是难如登天。
可对苏灵儿来说，她几乎是一眼就想起了有关这东西的过往。
年幼时，她曾见过霍重山用木片当暗器来狩猎。
时间虽久远，但她绝不会记错！
她可以肯定，那东西是霍重山的！
可霍重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五章 他要救她？
刺杀当今天子这是多重的罪？
若被人查出来知道了，他霍重天难道不想活了吗？
思及此，苏灵儿的神色变了又变，她小心翼翼地将木片放了回去。
新帝见她脸色有异，问道：“爱妃认得这东西？”
苏灵儿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娇柔模样，轻声说道：“臣妾并不认得，只是觉得这东西实在让人害怕，它可差点就要了臣妾的命。”
新帝是真心疼惜苏灵儿，听她这么说，自然更加心疼，忙不迭将人揽入怀中安抚一番。
“对了，皇上，方才迷蒙间臣妾好似听到霍将军说什么无解之毒，还有什么解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苏灵儿从昨夜中了暗器就一直昏迷到现在，所以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闻言，新帝解释道：“刺伤爱妃的暗器上有毒，宫中御医无人可解，当时情况紧急，霍将军提出可用陆丞相之女……”
听新帝说完，苏灵儿掩在锦被下的一双手死死地攥住了身下的缎褥。
霍重山告诉新帝，陆凉音的玲珑血可解百毒，只需要每隔七日用其五钱活血令苏灵儿饮下，以一月为期，便可解她身上的毒。
呵，真是好一个可解百毒的玲珑血！
苏灵儿暗自咬紧了牙根。
她是个聪明的，经新帝将事情前后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明白了。
不是后梁的皇宫闯入了敌国的刺客，而是后梁的霍将军要救那姓陆的千金小姐！
只要新帝中了无人可解的毒，拥有玲珑血的陆凉音自然就不用死！
呵，真是好算计！
她犹记得当初霍重山在她耳边发过的誓言。
他说过，有朝一日定会让陆家血债血偿！让跋扈刁蛮、骄纵无理的陆凉音跪在他们面前认错！
可如今算什么？他为了救她，竟然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重山哥哥！你把我苏灵儿当什么？你可别忘了，她陆家与我苏家也有血海深仇！你想要她活着，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在心中暗下决定，苏灵儿恼恨的闭上了眼。
翌日。
将军府。
“皇上有令，让将军送罪奴陆凉音即刻入宫。”
宫里来的太监说话声音又尖又细，话音落下，霍重山的浓眉跟打了结一样拧在一起。
新帝的想法他捉摸不透，他也不愿将陆凉音送入宫中。
他虽未曾在那皇宫里生活，但他知道，那是吃人的地方，更何况一个罪奴。
此行，陆凉音只怕凶多吉少。
可皇命，他如何违抗……
天气愈发的冷了，大有风雪之兆。
出门前，霍重山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在了陆凉音身上。
可陆凉音并不领他的情，她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他，然后跪在他面前。
霍重山看不到陆凉音的表情，可他只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得心中一片惶惶然，心乱如麻。
“霍将军，我爹已死，陆家也家破人亡，你终于大仇得报了……”
说到这陆凉音顿了顿，她眼里氤氲了一片雾气，烫得她双眼生疼，可她就那么撑着，哪怕死，她也不愿再让霍重山看见自己的眼泪。
“当初我年纪小不懂事，对您和苏小姐多有得罪之处，将军您大人有大量。祖母她年事已高，记性不大好，我这一走，还望霍将军能帮忙照拂祖母一二，凉音感激不尽。”
说完，陆凉音躬身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第六章 对不起，扰乱了你们的人生
霍重山见不得陆凉音这副模样，那些话落在他的耳朵里更是全都变成了对他的讽刺。
他将手中的狐裘向上奋力一扔，抓着陆凉音的肩急退几步将人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陆凉音！我对陆家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你何必说的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
霍重山的力气很大，陆凉音觉得自己的肩都要碎在这人手中了。
“你背着我把灵儿送进皇宫，让她成了皇上的女人！你如此自私恶毒凭什么做出一副被欺负的凄惨模样？我告诉你，你有今时今日，皆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说到最后，霍重山赤红着脸，一副恨不能将陆凉音碎尸万段的表情。
见他如此，陆凉音心下一片凄然，也不愿再做解释。
她只低着头，十分平静的说道：“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是枉然，可我爹已经死了，若你还不解气，待一月之期后，苏小姐的毒彻底解除，你杀了我吧……可陆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放过他们？就当我求你了。”
说完，陆凉音将头埋得更低，珍珠似的眼泪从她眼眶中直直地落下去砸在地上。
她原先并不知晓她家欠着霍苏两家这么多条人命。
出了事后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她老爹，依着当年霍苏两家的家况，霍重山和苏灵儿都该比今日更好才对。
他们一个是轻裘白马的少年郎，一个是人比花娇的俏小姐，当真是话本里的金玉良缘，般配的很。
当然，今日之局面，陆凉音觉得，除了她老爹，还有一部分是要归咎于她的。
如果不是她喜欢霍重山，霍重山也不用被她爹逼着以身涉险去边疆杀敌，如此，苏灵儿也不会在听到霍重山的死讯后铤而走险为自己寻个靠山。
在暂短的责怪霍重山后，陆凉音想了一宿，便觉得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因她陆家而起。
终究，是她陆家对不起他们。
夫子常说，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
大概这就是她陆家和霍苏两家的因果吧。
“霍重山，对不起呀。”
陆凉音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霍重山说，可最后离去前，她只轻轻地同他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扰乱了你的人生。
宫中。
陆凉音在见到苏灵儿后才知道原来要见她的不是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