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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失眠多虑，索性踏着月色在花园闲逛。
忽地瞥见两个身影，我定睛细瞧，不由得心头微颤。
“喜欢吗？”
林娇云局促不安地扯着衣角，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男子的表情。
许盛之一反往日高冷，他嘴角上扬，抑制不住地愉悦：“嗯，孤很喜欢。”
原来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
他收下她亲手绣的荷包，扔掉我送给他的香囊。
林娇云突然伸手环住许盛之的腰间，踮起脚，快速吻上他的唇。
而这个与我有婚约的男子，并没有推开她。
我不知他们背地里私会过多少次，只知道心在瓦解破碎，又在缓慢愈合。
我突然发现，我不喜欢他了。
许盛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惊，猛地推开怀中美人儿，他眉头紧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待我素来冷漠，我早已习惯。
我平静道：“殿下不必多言，臣女明白。”
许盛之愣了愣，忽地笑了：“如此甚好，孤也不必跟你多费口舌。”
余光瞥见林娇云耐人寻味的眼神。
我很难形容，她像是势在必得的嘲弄，又像是杀身成仁的悲悯。
第二日清晨，太子便退了婚。
对父亲而言，成为太子妃是我唯一的利用价值，如今已是废棋，他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厌恶，更加笃定我是他官途上的克星。
所以在得知许盛之与林娇云的事情后，他毫不犹豫地认林娇云为义女。
我回忆那场噩梦，莫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
林娇云会一步一步，抢走我的所有。
5
东宫的聘礼如流水一般送进陆府。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太子对陆家二小姐的心意。
我冷眼旁观，忽地想到一个问题——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会喜欢太子呢？
好像从记事开始就注定如此。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突破土壤的种子，疯狂且迅速地生长，真相却似水中月，镜中花，明明就在眼前，偏又看不清楚。
“姐姐。”
一声清脆打断我的思路。
林娇云穿得雍容华贵，袅袅走来，她掩唇轻笑，可笑意未抵眼底，看上去薄凉又嘲讽。
我嫌恶地皱眉。
“别误会，妹妹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林娇云靠过来，刺鼻的脂粉味熏得我头疼，她贴近ʟʐ我耳畔，低声娇笑道：“从你这抢来的东西，真是好极了。”
瞬间，愤怒、不甘、委屈、屈辱汇聚交织，变成从未有过的强大的恨意。
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转瞬即逝，又无比清晰。
——杀了她。
弟弟被她抢走了，未婚夫被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荣华富贵全都没有了！
我不曾伤天害理，也不曾仗势欺人，更是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
不过短短半年，我从名盛京城的富贵花，沦落成无人问津的枯柳枝。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等我回过神，匕首已经捅进了林娇云的身体。
温热的血顺着刀柄从我指尖缓缓流淌，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这把匕首是从哪来的。
惊叫声此起彼伏，下人们乱作一团。
林娇云面色苍白，额头渗满细汗，可她却笑得明媚乖张，像个疯子。
倏然，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
“炮灰逆袭系统提醒您，女主陆子萱已黑化，恭喜宿主增长100个积分点。后台正在替宿主疗伤，不必担心，请问积分点是否要兑换？”
“团宠法宝好像快过期了，能不能享有终生使用权？”
这声音是林娇云的，可她倒在地上，朱唇紧闭，并未张口。
“叮！团宠法宝的终生使用权已生效，请宿主查收。”
6
我躺在昏暗的柴房里，浑浑噩噩。
背部满是浸了盐水皮鞭抽打的伤口，血肉模糊，【创建和谐家园】难忍，我整个人却如坠深渊，彻骨冰凉。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原来，我只是一个话本子中的人物。
是故事里的女主，与身为男主的太子先婚后爱，幸福美满一生。
半梦半醒间，林娇云来看过我几次。
她经常跟那个所谓的系统调侃我，说天上明月也不过如此，光芒轻易就能被云纱遮挡。
这段时间，我从她们的对话中也了解到，林娇云不属于这里，她靠着系统跟团宠法宝，成功攻略男主，取代了我的位置。
而我的人生也被篡改，因妒生恨，多次谋害林娇云又多次失败，最终众叛亲离，无依无靠，枯瘦身躯悬挂高墙之上，一箭穿心而死。
朝我射箭的人，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陆子宸。
他是父亲第一任妻子所生，大我十几岁。
我对他的印象甚是模糊，陆子宸常年驻扎北漠很少回京，即便见到了，他浑身散发的戾气也让我心生畏惧，总是躲得远远的。
太子当初肯娶我，也是觊觎他手里的兵权。
在林娇云的故事里，陆子宸是她的舔狗男二，为了她与太子争风吃醋，最终还是把爱意埋藏在心底，做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喉咙干渴发痒，我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鹅黄绸面凤鞋，我微微仰头，看到林娇云眼眸弯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她高贵凛然，不染尘埃，而我满身血污，肮脏不堪。
“女主也没什么了不起，失了主角光环，什么都不算。”
林娇云眼神轻蔑，又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喜欢看着作者笔下的幸运儿变成可怜虫，芸芸众生，凭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是红花，有些人注定是绿叶？”
她眼底暗色翻涌，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高门贵女我见多了，身份一落千丈，坠入万丈深渊，不甘屈于奴籍脚下，却又无可奈何。”
林娇云的鞋底踩在我脸上，逐渐用力，她笑意更甚：“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看着我荣华富贵，平步青云，而你却妒得发狂，枯老沧桑。”
“所以陆子萱，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7
讽刺的是，仇人留我性命，亲人要我去死。
父亲无比陌生，毫不掩饰眼底的憎恶。
“早知你处处跟我作对，就应该把你掐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双目猩红，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直到林娇云闯了进来，对他说道：“义父，女儿婚期将至，现在杀她染上鲜血，岂不是太晦气？”
这话说到了父亲的心坎里，他缓缓松了手，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我虚弱到晕厥，迷迷糊糊中似被人抬到床榻上，苦涩汤药入口，吊着一条命。
又是无比漫长的梦，支离破碎，光怪陆离。
原来在最初的故事里，父亲因【创建和谐家园】受贿而我又不肯出手相救，他也要置我于死地，只是被男主拦下，贬为庶民。
我身子沉重不堪，意识却无比清醒。
父亲处心积虑了半辈子才当上殿阁大学士，而兄长又是护国大将军。
这样的背景只能与皇室联姻。
否则无论与哪家结亲，对陛下都是一种威胁。
我被太子厌弃，又糊里糊涂地刺伤林娇云，若陆家不能为陛下所用，要么父亲请辞还乡，要么兄长交出兵权。
可放眼整个玥朝，能替陆子宸担此重任的人少之又少。
对比来看，还是年迈的父亲请辞的概率更大。
也难怪他要杀了我。
其实父亲很清楚，饶是他当初仕途不顺，还是此刻太子退婚，我都是无辜的。
即便我真想杀了林娇云，也是事出有因。
但他不愿承认。
毕竟逃避责任总比面对错误要容易得多。
他饱读圣贤书，却有颗豺狼心。
孤立无援的我到现在才明白，“清者自清”是最苍白无力的辩解。
本性之下，人们不是因为罪污而指责他人，而是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会显得他们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