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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池看见芍药盯着这罐粗茶,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话。
最后戚无明亲自走下马车,双手接过了,嘴里道了一声:“多谢。”摊主这才回去了。
下午在路上的时候,戚无明却忽然把阿池叫进了马车。
阿池有些忐忑:“公子,是书排错了吗?”
戚无明这时候依然在看书,也没看阿池,只说:“不,恰恰相反,是对的。所以我才奇怪,你既然不识字,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池便将她的法子说了。
戚无明只嗤笑了一声:“你这小聪明倒还真挺多的。”
阿池便小心地看着戚无明,想看他还有什么吩咐。结果戚无明直接来了一句:“行了,滚吧。还指望我留你吗?”
阿池便又钻出了马车,继续跟着芍药学字。
到了日暮时分,他们并没有急着去城镇投宿,而是直接将马车停在了旷野中。芍药生了一堆火,阿池觉得他们今日是要露宿在这里的。
这时阿池看见戚无明拿出一张地图,端详片刻后,手指了一个地方,对芍药说道:“你先去这里探探。”顿了下,说道,“这个城主是老头子的人,要是做得不过分就就算了,过分的话就稍微敲打敲打。”
芍药看了眼天色,犹豫道:“只怕我没法在三更天之前赶回来。”
“不妨事。”戚无明瞥了眼阿池,“让她守夜就行。她总要做点事情。”
芍药虽不放心,但见戚无明坚持,也只得悄悄将阿池拉到一边,反复叮嘱守夜时一定要仔细:“尤其是三更天到四更天的时候,你一定要进马车小心地服侍。”
阿池连连点头。
可没想到芍药刚纵身离去,戚无明便凑过来,微笑着说了一句:“我好梦中杀人。”
阿池愣了一下。
戚无明又笑着说:“你自己看着办。”
第二十九章 病骨(二)
戚无明说完就进了马车,没再理阿池。偶尔夜风掀起车帘的一角,阿池能隐约看见戚无明似乎在里面打坐调息。阿池琢磨着,这应该就是仙人的“修炼”吧。
因着芍药的嘱咐,阿池就守在马车外头,一刻也不敢懈怠。
旷野里寒风呼啸,阿池忍不住将手拢进袖子里。但芍药给她买的衣服很厚实,领口还镶了毛边,阿池自觉这比她缩在桥洞里的时候舒服多了。
阿池主要是抬头盯着月亮,月亮升得越高,她心里头越是紧张。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她听见马车里竟然传出来一声被压得极低的【创建和谐家园】。
想着芍药的嘱咐,她本想立刻进马车看看,可她又猛然想起戚无明那句“我好梦中杀人”。
怎么办?
进?不进?
犹豫了一下,阿池敲了敲车窗,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公子?”
里头的戚无明没有应声。
她想起自己之前推断出来的戚无明身体不好,那戚无明现在是不是发病了?她是不是应该进去照顾他?
可戚无明那句“梦中杀人”是什么意思?如果她进去,戚无明会不会真的杀了她?而且戚无明很明显不喜欢她,他真的会想看见她吗?“自己看着办”,她该怎么看着办?
不,不对,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阿池迅速理清了最关键的问题——她是该听芍药的吩咐,还是该听戚无明的话?
有答案了。
不能进。绝对不能进。
阿池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咬着唇,听着里头不时传出来的低低的【创建和谐家园】,紧张地站在马车外头。
一直到月亮开始往下落,马车里才终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阿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戚无明下了马车。就着月色,她看见戚无明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戚无明先是没有理她,但过了一会,转身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说了一句:“给我滚过来。”
阿池隐约察觉到戚无明的心情似乎非常地坏,她不敢耽搁,连忙过去。
但是戚无明显然不满意:“我让你怎么过来的?”
阿池也没什么包袱,她还真就在地上滚了一下。
就是有点可惜这身衣裳,好贵呢。她心想。
戚无明低头看着阿池,尽管阿池真的“滚”了,但看着她那双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坏了。尽管他很清楚地知道阿池没有进去的理由,但他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进去?”
阿池小心地觑了眼戚无明的神色,想了想,答道:“小人以前被父亲打的时候,尽管身上疼痛,但……最不希望的是被人看见。”
戚无明垂眼看着她,心情并没有变好:“你是在拿你自己和我比较吗?”
阿池忙道:“小人不敢!”
“所以你是在揣测我的心思?”
阿池跪下了:“小人不敢!小人错了!”
戚无明这时候笑了一下:“你在马车外应该听见动静了吧?听见这样的动静你都不进来,这就是你说的忠心耿耿?”
阿池忙磕头:“小人是愿意为公子肝脑涂地的。”
“好,我成全你。我给你个肝脑涂地的机会。”戚无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阿池愣了一下。
却见戚无明蹲下身,平视着阿池,手里无尘扇冰凉的扇骨却是抵在了阿池的心口。
戚无明笑道:“我也不瞒你。我有心疾。这颗心折磨我多年了。我早就想把它换掉了。我觉得你的心就很不错,挖出来给我,如何?”
垂眼盯着无尘扇,阿池先是有些慌乱,甚至控制不住想颤抖,但她强忍住了。她甚至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不对,不对,戚无明可是戚家公子,要一颗心多简单啊。戚无明的心疾如果随随便便换心就能解决,那就算排着队也轮不上她。
那就赌一把吧。她想。
想着,阿池抬眼直视着戚无明,甚至笑了一下:“能为公子治病,是阿池的荣幸。请公子取心吧。”
戚无明盯着阿池的眼睛,从那份他依然厌恶的虚假的笑意他当然能看出阿池这话并非真心。
看来她是猜出来他要她的心也没用。
小聪明真的太多了。他心想。
阿池能感觉到无尘扇抵住她心口的地方在一点一点用力,但她跪得笔直,不闪也不避,甚至直视着戚无明。倏而胸前的无尘扇被撤了回去,下一瞬扇骨拍在了她的脸上。阿池愣了一下,无尘扇倒是拍得不痛,但是扇骨很冰凉。
“现在你这颗心一钱不值,先存在你这里。等它将来值钱了,我再来取。”
说完,戚无明便进了马车。
阿池本来还想在马车外守着,戚无明却忽然用扇子撩开车帘,来了一句:“行了,不用你守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这时戚无明上下打量了一眼阿池,又说:“以后你就负责守夜。你总算还有点用处。”
戚无明进马车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阿池琢磨着他那句“该干什么干什么”应该就是指她可以休息了,毕竟现在就是该休息的时候。
但阿池却没立刻歇下,而是捡了根枯枝,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芍药今天教给她不少字,她怕自己忘记了,所以还得多练习几遍。
她以为她的动静很轻,但枯枝在地面上划过的声音其实还是被戚无明听见了。戚无明的心情依然不算太好,他再一次用扇子挑开车帘,本来想让她安静,但当看见阿池蹲着身子,一边往手心里哈气,一边在认真写字的时候,戚无明却明显地怔了一下。
过了一会,戚无明下了马车。阿池练字练得专注,一直到戚无明走到跟前才察觉。她忙起身:“公子……”
“行了,闭嘴。”戚无明的态度并不客气。
阿池不敢再讲话。戚无明也不管她,只垂眼看了看地上的字。这些都是《三字经》里头的字句,阿池写的并没有什么错误,唯一的问题就是……
“太难看了。”戚无明说。
这倒是打击不到阿池。她只说了一句:“公子说得是。”
这时戚无明回身看她,不仅回身看她,还打量她:“你好像一点都不沮丧?”
阿池说:“因为公子说得对啊。”
见戚无明还是看着她,阿池又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我不识字所以学认字。先学会认字,然后学会写字,字写得好看是下一步的事情。阿池为什么要觉得沮丧?”
这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戚无明的预料。其实阿池说的是对的,但就是因为对才让戚无明感到意外。他已经知道阿池野心勃勃了,她甚至想成为和易清涟一样的仙人,但野心勃勃就容易好高骛远,尤其是像阿池这样的年纪,恐怕正是最自大的时候,这么脚踏实地却是少见。
这时戚无明又垂眼看了看地上的字,问道:“芍药就教了你这些?”
阿池点头。
戚无明又问:“你还会写什么?”
阿池答道:“名字。”
“写。”
阿池便蹲下来将梅逾峰教给她的名字写了出来。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写名字的时候,梅逾峰曾教导她的“要立得住,要有骨气,要有正心”难免又在她心里过了一遍。连带着过了一遍的还有学会写名字的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波澜。
不过阿池摇了摇头,很快将这些都抛在了脑后。她没有忘记这些,但也不想记住。
“名字写得倒还可以。”戚无明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但他看着字形字骨,又说了一句,“这不像是女孩写的字。”
阿池顿时有些紧张,她有些害怕戚无明问是谁教她写名字的,然而戚无明似乎只是单纯地评价,并无深究之意。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阿池便感觉自己的头被砸了一下。定睛一看,是摊主白天送给戚无明的那一陶罐的茶叶,戚无明直接扔给她了。
眼看这罐茶叶要摔在地上,阿池忙抱住了。
“既然不睡觉,就去做事。”戚无明的语气依然不好,“去,给我烹茶。”
阿池心道你大晚上喝茶也不怕睡不着觉。但转念又想,也许仙人不需要睡觉呢?
……所以就折腾她吗?
无论怎样,奈何戚无明是主子,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池也不懂什么茶艺茶道。她打来泉水,放在铜壶里头烧开,接着往茶壶里抓了一把茶叶——茶叶确实粗,有不少还是碎的——再拿沸水一冲,就是一壶茶了。
上茶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戚无明,她依然不愿意戚无明挑到她的错处。但她心里也很明白,这样的茶拿来侍奉戚无明这样的贵人,戚无明是不可能满意的。
但戚无明唯独没有在这最可以挑剔的地方发表什么意见。
戚无明静静地饮了一杯茶,月色下他的神情没有分毫改变,阿池也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发现阿池暗中观察他的目光,戚无明又拿了个杯子,将茶满上,示意阿池接过去:“你也喝。”
阿池自然是听话地大口喝了。
戚无明又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阿池想了想:“味道……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