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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梅逾峰怕死得不值得。
当初给了他勇气的是《告天下同道书》:
“谁无父母?谁无兄弟?谁无夫妇?谁无体肤?谁无血肉?谁无尸骨?神通如何,盛名如何,仙凡何异?!
实乃借仙凡之名,行鱼肉之实!”
当时他想:就算是仙人,也有体肤,也有血肉,也有尸骨。
如今看来,《告天下同道书》是正确的。
就算是仙,也是能被杀死的!
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崔巍见自己手背竟被划破,想到自己竟被小小的凡人伤到,也是怒了,眼见梅逾峰再度持着匕首朝他刺来,手上立时剑影缭乱,出手愈发狠辣,招招要梅逾峰性命。
梅逾峰左支右绌,闪避得狼狈不堪。又眼见一道剑锋当头劈下,梅逾峰忙用匕首招架。刃锋相撞,火星四射。
梅逾峰的匕首是法器,崔巍的剑更是随身法器。
梅逾峰不通修行,没有灵力,崔巍灵力被压制,无法用出灵力,眼下只是两个法器之间的较量。
可那匕首只坚持了片刻,刀身上竟布满了裂纹!
是啊,梅逾峰的父母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虽然留下了法器,但也只是很普通的法器,又怎么能比得过崔巍随身的灵剑呢?
梅逾峰心下大骇,有心后撤,崔巍却趁势用力一劈——
匕首竟然碎了!
崔巍大笑着朝梅逾峰挥剑,梅逾峰连连后退。一直到梅逾峰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之时,崔巍又是一剑刺出,梅逾峰被洞穿了腹部!
另一边,殷毕罗看着被符咒捆起来的手臂,暗自运用灵力,却发现灵力运转滞涩,看来是被这张符压制住了。
她便冲阿池笑道:“我来拿这张帕子是相信你,你就这么对我?”
阿池却说:“你不是相信我,你是想看看我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因为我是凡人,你这位仙人觉得我做不出什么事,所以你放心大胆地走过来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哎呀,说穿了就没有意思了嘛。”殷毕罗倒是笑意吟吟,“顺便纠正你一点,他们正道自诩仙人,可是看不上我这种魔修的,尤其还是散修——不过对你们凡人来说倒是差别不大,叫声仙人也没什么问题。”
阿池抿了抿唇,沉默。
毒药似乎发作得愈发厉害了,肠胃仿佛被人用针扎着,但她努力忍着疼,面上神色没有半分改变。
“看来我暂时是走不了了。”殷毕罗的神态倒是悠然自得,“那就请你说说你是如何看穿我的吧。我还真的是很好奇。”
阿池也有心拖住她,理了理思绪,便说:“其实你的破绽很多。”
“哦?”殷毕罗将鬓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绕,饶有兴趣地问道,“破绽在哪里?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很不错呢——起码骗骗凡人应该是足够了。”
“首先是你给我们送的饭。”
“好心的小侍女罗罗给你们送饭,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你能送来饭,而且饭是热的。”阿池说,“你给我们送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厨房早就歇火了。我还特意去厨房看过,歇火之后厨房里头什么都没有。你每次都说饭是从厨房拿的,这不是很奇怪吗?这说明你根本不是从厨房拿的——起码不是从下人的厨房拿的。”
殷毕罗反驳道:“也许我是在歇火之前从厨房拿的呢?只是一时走不开,到了很晚才能给你们送过去。”
“现在天气这么冷,为什么到我们手上的时候,食物不仅是热的,甚至还有些烫?这难道不是很违背常理吗?”
殷毕罗摇头笑道:“我好心用灵力给你们把食物温了温,你这小娃娃不感激也就罢了,原来吃东西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些东西。”
阿池抿了抿唇,默了一瞬,却反驳了:“你不是好心。你应该是知道了我是戚公子塞进来的,你是在接近我、试探我。这也正是你伪装成罗罗的原因。”
就像她曾经想接近梅逾峰、试探梅逾峰一样。
也正因此,她一开始才想借着梅逾峰行刺一事将殷毕罗引来。
因为殷毕罗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她虽然也识破了殷毕罗的身份,但同时也意味着殷毕罗不会轻易相信她。
故而类似于以婢女的身份递个假消息,将殷毕罗引去碧霄院的方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所以得让殷毕罗自己被引来。
在殷毕罗和崔巍是同盟的情况下,若崔巍被行刺,殷毕罗起码会去确认崔巍的安危。假如殷毕罗消息收到得不及时,阿池也会想办法弄出些骚乱将她引来。
不过眼下,如殷毕罗所说,事情已经发生改变。面对生出去意的殷毕罗,阿池也只有想尽办法拖住她。
不过这时候殷毕罗倒是说:“小娃娃,你说的不对,古来论迹不论心。我多番照拂你是事实,所以算来我是有恩于你的。”
阿池默了片刻,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梅花和香囊也是破绽。”
“梅花如何?香囊又如何?”
“你之前说是梅雪院的梅花开出了墙头,你才将花枝折下来的。可是第一,梅雪院的梅花从未开出过墙头;第二,那些梅花我跳着都够不到,你是怎么折下来的?”
“至于香囊,”阿池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见过有人熏香来遮掩身上的气味,所以你的香囊也可能是同样的用途——比如遮掩血腥味。戚公子说你的魔功需要血气供养,你的身上应该有很重的血腥味吧。”
“有道理是有道理。”殷毕罗歪了歪头,又笑道,“那也可能就是我喜欢这香气啊。”
“所以香囊本身是最大的破绽。”阿池说,“大概你没有注意到,香囊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沾了一点血渍。”
殷毕罗忽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有点后悔我小瞧你了。来,继续,我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破绽?”
“有。”
阿池垂下眼,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枯井那些死人也是破绽。”
“那些死人又怎么了?”
“先是曾欺负我的三个人,然后是蔡婆子,然后是如意……我不知道杀她们是因为当时他们对你不敬——动手的三人不用说,蔡婆子和如意也是冷眼旁观,还是因为这依然是你接近我的计划之一——她们多少都与我有联系——但她们接连着死去,怎么会偏偏就这么巧呢?”
“二者皆有吧。”殷毕罗说,“不过我也确实看不惯她们。她们的嘴脸很讨厌,不是吗?”
阿池沉默着,不答话。
殷毕罗又问:“那我可还有什么破绽吗?”
“有。”阿池这次偏开眼,不去看殷毕罗,她看着远方即将沉下去的、像血一样红的夕阳,闭了闭眼,说,“我生病的时候,你给我喂的那碗药。这是你最致命的破绽。”
“那碗药又怎么了?”
“你在里头加了玉露春,所以我才好得这般快。”
殷毕罗倒有些意外了:“你能尝得出玉露春?”
“……曾经喝过。”
在大牢里,托戚无明那句“过几日,我亲自审”的福,阿池喝过一杯玉露春。
“精彩精彩!”殷毕罗笑道,“真可惜你是个凡人啊。你若有修为,我倒真想与你好好战上一场。”
殷毕罗又问:“所以我给你们送饭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怀疑上了?”
“不。”阿池摇头,“是从一开始。”
“一开始?从罗罗挺身而出的时候?”
“是。”阿池盯着殷毕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殷毕罗不由得哈哈大笑。
阿池闭了闭眼,此刻殷毕罗在大笑,她却在忍受着剧痛。现在她只觉得有人在用刀剖她的肚腹。
等殷毕罗笑完,她深吸几口气,忍着疼痛从怀里拿出了殷毕罗送她的那个香囊。
她说:“这个……还是还给你吧。上面沾到的血渍我已经洗干净了。”
殷毕罗没接,只是笑问:“又有符咒?”
阿池摇头:“没有。”
想了想,殷毕罗将香囊接了过来。她把香囊放到鼻下,里头的幽香气息一如既往地让人愉悦。
好吧。殷毕罗想,不知道这小娃娃把上面的血渍清洗干净的时候,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是觉得愧对她呢,还是想还恩呢,抑或者是料到了这个时刻,是刻意在讨好她呢?
不过没关系,她不在乎。
论迹不论心嘛。
“小娃娃,你该感谢这个香囊,它救了你一命。”殷毕罗笑道。
阿池愣了一下。
殷毕罗想,虽然灵力被压制了,但是杀人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的。她本来是打算把破绽问清楚就杀了阿池的。
“但我还是那句话,论迹不论心。我于你有恩,你欠我的东西,我还是自己讨回来吧。”殷毕罗笑着摘下了髻上的那朵白花,“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叫法器。”
“无量花,出——!”
随着这一声,阿池只见花影一闪,接着手臂便是一凉,自己也被一阵冲力给撞到了地上。
可倒地的只有阿池,殷毕罗还好端端地站着。因着殷毕罗刚才那一下,竟将阿池的整条手臂生生斩断!
那张将她们纠缠在一起的符咒随着阿池的手臂被斩断,竟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自半空缓缓飘落。殷毕罗一把抓住,略一用力,整张符咒便化成了粉末!
殷毕罗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阿池,依旧笑吟吟的:“若是快些找个大夫,你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哦。”
第十七章 玉露春(十三)
崔巍将洞穿了梅逾峰的长剑抽了出来,在这一过程中,还刻意转动剑柄,让锋利的剑刃翻绞着梅逾峰的五脏六腑。
剧痛之下,梅逾峰吐出大口鲜血,甚至没办法站住,跌倒在地上。
而绝仙阵的反噬也开始在他身上体现了,梅逾峰满头的乌发渐渐变得雪白,四肢也开始虚弱,因为他在衰老。
忍受着剧痛,忍受着衰老带来的虚弱,梅逾峰硬是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然而下一瞬就被崔巍踹倒在地上!
崔巍看着他,想到此人大大拂了自己的脸面,心下更是大恨,怎么肯放过他,当下又是一剑洞穿了他!
梅逾峰终于忍受不住,痛呼了出来。
这惨叫声似乎取悦了崔巍,他大笑了一声,又刺了一剑!接着又是一剑!
这三剑没有一处伤在梅逾峰的要害,只是往人的痛楚之处戳,只是为了折磨他。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在这样大的痛楚中,梅逾峰还是没有放弃。趁着崔巍专注折磨他的时候,他伸出手,悄悄地在地上拾起了匕首的一块碎片。
身体上的痛楚让他忍不住紧紧攥拳,攥得太过用力,匕首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自指缝间汩汩流下。
梅逾峰想,他要等待时机。
等待将崔巍一击必杀的时机。
他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
这时戚无明看了眼崔巍,又看了眼梅逾峰,心想:愚蠢啊。
崔巍一剑又一剑地折磨着梅逾峰,剧痛下梅逾峰几乎要失去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