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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付费独家】大唐胡女浮沉录狸奴薛嵩-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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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记事珠:出自《开元天宝遗事》,燕国公是张说。

        6 牛仙客经营武备;崔希逸跟吐蕃大将乞力徐约定,各自撤去边防,让边民调养生息;安思顺本来差点被高仙芝取代,但是他暗示胡人们割耳剺面,留下自己,文中时间的前一年才调到朔方。

        7 自劝,就是自勉。

        8 “财赋”那句话是摘自杨炎后来做了宰相之后的观点。括户,可以简单理解为人口普查。宇文融括得八十万户,为国家增添了许多税收。

        9 长安到凉州南北两道:参照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

      (29)天宝十二载五月二十七日

        狸奴感觉,自己像是十五年没见过天空,而不是十五天。

        契苾搀扶着她走出牢门,张忠志默默跟在后面。牢房里空气闷热,浊气积存肺里多日,此时她乍然走到室外,呼吸之间竟有些不适应。

        御史台狱放了她,却没跟她说清楚缘由。她忍着断臂疼痛,小心活动着肿胀的双腿,问道:“与我一同下狱的那些人呢?出来了么?”

        张忠志步子微微一滞,没有回答。前几日安庆宗被哥舒翰手下人殴辱,在皇帝面前占了上风,而且事态至此严重失控,朝臣议论纷纷,皇帝才暗地里命令放了狱中的河北诸人。

        但这些人表面上的身份各异,或是口马行的店主,或是平康坊的【创建和谐家园】,只有狸奴是安禄山副将的女儿,与安庆宗有明面上的关系。因此他那日可以公然请求皇帝不要让御史台苛待她,却无法为其他人说话。杨国忠又执意要借此事拔除安禄山在京中的门客,除了狸奴之外,剩下的那些人大都受了重刑,性命垂危,无人救治,加上天气又热,伤口腐烂,竟是死得只剩两个了。

        狸奴见张忠志不答,也沉默下来。契苾虽有很多话想问狸奴,却知道她此刻精神憔悴,便没说甚么。三人很快出了皇城,张忠志预备了马车,亲自赶车。契苾扶着狸奴上车时,不小心牵动了肋下伤处,低低【创建和谐家园】了一声。

        狸奴皱眉道:“契苾姊姊,你怎么了?”契苾忍痛摇头,笑道:“你身上好臭,熏着我了。”狸奴入狱这些日来,虽然有契苾送来的干净衣裙,却只能擦擦头脸,无法沐浴,因此她一直很是不安,听得此话,惊恐道:“我知道。”顿时向马车的角落里缩了缩。

        契苾颇觉好笑。她先前遣了两个侍女到狸奴家,待她们到家时,侍女已经烧好了热水,伺候狸奴沐浴,契苾则去内室寻找澡豆。

        时人好以蚌壳制成器具使用,澡豆便是盛在一个蚌盒里,盒下压了一张纸。契苾看时,见那纸上分明有两种字迹:前者秀挺雅致,学的是虞世南的笔意,却又比虞多了三分不羁,而后者则略显歪斜,时不时还涂黑了重写,骤然看去,宛如几行老鸦。

        前者写的是:“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乃是《诗》中的《硕人》。

        第二种笔迹抄的也是这首《硕人》,却划去了其中“领如蝤蛴”那句,并批点道:“太胖。”而写到“施罛濊濊,鱣鲔发发”两句时,“濊濊”和“鱣鲔”也是几经涂抹,还是没有写对。写的人似乎最终放弃了,又在旁边批道:“太难。”

        契苾默默微笑了一会,将纸放回原位。她走出来时,狸奴坐在浴斛[⁠1]里,早已睡着了。侍女用皂荚、蜀椒等制成的沐头汤⁠[2]为她洗了头,洗过的栗色长发泛着光泽,发尾微弯,垂落在雪白的肩膀和纤细的锁骨上,有种隐约的娇媚。平时总是骨碌碌乱转的湛蓝双眼此时阖着,和头发同色的睫毛上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水珠,不时轻轻颤动,却又显出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乖巧。

        契苾望着她的双睫,心想:“世人常说,睫毛就在眼前,人却只能看到远处,而看不见它。她的睫毛这样纤长,难道也看不见吗?”她难得有放纵自己心思的时候,一时想得入神,喃喃道:“可是睫毛终究能够日日待在眼前,或许终有一日,眼睛忽然看见了它。总比……总比不在眼前的人……”

        这时狸奴打了个呵欠,悠悠醒转,伸着鼻子四处嗅了嗅,笑道:“如今我可不臭了。”契苾忍笑道:“是了,你拭干头发,再去睡罢。虽然天热,也不要将湿的头发挽起来,以免头风、眩闷。”

        狸奴瞪大眼睛,笑道:“我不管,我还想睡。”契苾哼了一声,道:“湿头睡觉,不止头风,还会面黑、头秃、齿痛、耳聋……”⁠[3]

        狸奴天生肤色如雪,天天在外骑马射箭,日晒风吹,都没变黑半点,因此听到“面黑”,还只管笑嘻嘻的,契苾说到“头秃”时,她才变了脸色,再听到“齿痛”、“耳聋”,吓得连忙举手道:“我不睡了,不睡了。”

        一个侍女笑道:“我们三娘子只有在何六娘面前,才会这般多话,殷殷叮嘱。”狸奴点头:“我知道姊姊待我好。可是我待在家里,便想睡觉。不如……”思索数息,道:“不如先去亲仁坊,向安家郎君致谢。”契苾微微攥紧了袖子,问道:“你去见他?”

        狸奴目光在她的手指上一掠而过,笑道:“贵人事多,不知能否见到。不过他请托吉中丞,才使得御史台对我留情。我父亲固然是安将军的副将,但安家郎君本不必出面的,可见他为人和善。”契苾静默片刻,道:“边将之子住在京城,心境只怕与古时的质子相去不远,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狸奴到了安家,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到了安庆宗。他脸色仍旧如平常一般,有些发白,却不像是重伤未愈的样子。狸奴刚要说几句感激之语,安庆宗就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笑道:“累你遭此灾殃,着实对不住。手臂还痛么?”当即指派了几个侍女给她。

        何千年是安禄山的部将,狸奴自然也以安禄山的儿子为主公。因此她虽的确受了安家的连累,却并不敢有甚么怨怼,当下连连推辞,笑道:“我气力大,从小做得杂务,不懂得呼奴唤婢。”

        安庆宗道:“你的手臂断了,难道还能做事么?”

        狸奴眨了眨眼,又道:“我家甚小,容不下许多人。”

        安庆宗笑道:“这有何难?”便唤人取来两张契书,解释说:“你住的崇化坊里多是些贫困民人,未免纷乱污秽,我便在怀远坊另择了一处宅院。还有一处,仍在崇化坊,稍大一些。你若是喜欢靠近祆祠,便可移居这一处。”

        狸奴难以拒却,便取了第二张契书,又收了两个侍女。安庆宗又赐了她一只青色的凹凸菱格花琉璃瓶,并两个琉璃盏,叫她用来盛酒。

        狸奴又乱乱地谢了几句,问起这次的事情。安庆宗嘉许她指认哥舒翰,别的却不肯多说,只道:“河西的人殴伤了我,情势本来于我们有利。只是我毕竟没有料到,那个杨书记竟然劝动了圣人,使圣人决意平息此事,不再追究。”

        这些天来,狸奴困在牢中,除了吃饭睡觉,便只是思虑不休。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都想得透了。这时听到安庆宗此话,心中不由一寒,暗道:“他劝得圣人息事宁人,我因此得以早日脱离牢狱。若是按安家大郎话中的意思,继续与他们为敌,那么,纵然真能构陷哥舒将军,我只怕仍会陷在牢中,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她虽然心思有所长进,却还是不擅掩藏情绪,连忙转开话头,问道:“郎君的伤情如何?”

        安庆宗道:“那日有个娘子为我挡了几下,我伤得不重,事后才知她是契苾家的三娘子。我请郡主带了重礼,替我登门道谢,那位娘子却闭门不见,只说她家出自河西,阻拦那些武人犯错,本是她分内之事。”

        他口中的“郡主”便是宗女荣义郡主,是两年前由皇帝做主嫁给他的。狸奴嘴唇翕动,犹豫片刻,到底没有说话,只听他又道:“听说你在鸿胪寺和契苾娘子交好,不妨去看看她。”

        狸奴应承下来,还想说甚么,安庆宗已经说起了别的事情。直到她带着琉璃壶盏和两个侍女离开安家,都没有再次提起契苾的机会。

        回到崇化坊,侍女们不待她吩咐,便动手整理家中的衣衫、器具,搬去不远处的新家。狸奴双手无法用力,便只看着她们做事。

        这时一条小小的黄色身影从门口蹿了进来,嘴里不断“呜呜”叫着。狸奴跳起身,惊喜道:“你来了!你还认得我么?我要搬到新家了,你快随我来认路。”

        那只黄猫正是半月未见的地黄粥。它似是知道狸奴无法伸手来抱,便不乱跑,任由狸奴蹲在面前打量自己。狸奴端详它几眼,皱眉道:“你瘦了!——咦?这是甚么?”

        地黄粥的颈中,不知何时被人挂上了一片金箔。金箔大约两寸见方,刻成了一棵树的模样,树枝叶片无不细致,便如真正的大树缩小了一般。最奇的是,其中一根树枝上,卧着两只小鸟。两鸟口喙相对,情态亲密深挚,仿佛眼中只有彼此,而天地间再无别物。

        狸奴怔了怔,伸出双手握住金箔,默然许久。而地黄粥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情,只乖乖坐着不动,直到见她眼中流下泪水,才不自在地挪开了【创建和谐家园】。狸奴一只手去抚摸它的头,口中低声道:“你走了。”

        最后的这个金树和两鸟,是来自深圳望野博物馆的一个唐代藏品,我照了图册的照片,给大家看看。

        《大唐之美》:文物出版社 2017 年版,33 页。

        注释:

        1 浴斛:澡盆。

        2 沐头汤:摘自孙思邈《千金要方》,这个方子一共十味药,我觉得狸奴用不到这么奢侈……

        3 说不要湿着头发睡觉、挽发髻,否则会有各种症状,也是摘自《千金要方》。

      (30)天宝十三载正月十一日 申时至酉时

        正月中旬的骊山毕竟还冷,冰雪尚未消融,只有山坳向阳处开了几枝紫梅,随风送来清浅的香气,转瞬就闻不见了。

        狸奴拉了拉身上的貂裘,口边呵出淡淡的白气,脸和耳朵尖都冻得微微发红,像个因贪玩而被冻得傻了的小孩子。

        她在幽州长大,关中的冰雪,对她算不得甚么。但这个冬天,她还是穿上了薛四送的貂裘。

        他说,往后总有冷的时候。他没有说错。

        山下的长安城规整如棋局,一百零八坊分割得清清楚楚。整个城市浸在温柔的金色夕阳里,棱角在光晕中微微模糊,倒显出一种别样的沉静,不大像是平日里那个充满机心和欲望、喧嚣和讧乱的,作为“帝都”而存在的庞然大物。

        然而她的目光逐渐越过了城市,投向了更渺远的西北——京畿的冷,是一种与河北截然不同的冷。那么,河西呢?

        她没去过,她想像不出。

        “再过一个时辰,我们便要去见将军了,下山罢。”身后有人柔声提醒。

        狸奴点点头,转身慢慢向山下走去,张忠志紧随其后。今日他亦穿了一件黑色貂裘,于矫健英武之外,更添几分豪贵。他递过一个小手炉,道:“你有旧伤在身,不宜受寒。”

        狸奴笑了笑,道:“多谢为辅兄,我手臂的伤早已好了,只是你们不许我开弓射箭罢了。”

        张忠志将手炉塞进她手里,责备道:“你骑射多年,如何不知骨头折断须得好生将养,不可急于一时?”

        狸奴吐了吐舌头,小声还嘴道:“在边疆作战的将士们才不会将养这么久,我都快要拉不开弓了。”

        她自去年入狱后,性子内敛了不少,少有这般娇憨的神情。张忠志递手炉时指尖触到她柔软的手掌,又见她眉间娇态,心中不由一荡,脱口道:“你想射甚么,兔子?飞禽?我去白鹿原上给你射来。”

        狸奴边走边踢着山路上的土块,摇头道:“收别人射的猎物有甚么趣味?要是和你比试谁射的多,反而更加有趣。”

        张忠志笑道:“赌赛须得下注才好。若是你胜了我,你想要甚么?”

        在狸奴眼中,骑射本身就已是极快乐的事了,因此她竟没想过该要甚么。她怔了一会,笑道:“你就给我买壶酒罢,安家郎君去年赏我一只琉璃壶,与葡萄酒最是相宜。若是为辅兄你胜了我,你想要甚么?”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多少钱财,你是知道的。”

        张忠志见她仰头望着他,蓝盈盈的大眼睛里充满紧张的神气,偏偏眼角微微上挑,既纯稚,又狡狯。他只觉喉中焦渴,一伸手,猛然将她拉入了怀里。

        狸奴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挣扎道:“你,你做甚么?”

        半年来,张忠志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小心照料她,意在潜移默化,使她忘却杨炎。他谨慎万分,就像设下陷阱的猎客,自以为不动声色将猎物慢慢引入罗网,而狸奴也的确没有再提起那个名字。

        十八岁少女妩媚的脸庞犹如莹润多汁的白桃,看似不合冬天的时令,却恰到好处地成熟在他的面前,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他将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嗅着她鬓边的幽香,低声道:“我喜欢你。”

        狸奴身子一僵,用力推他:“我,我也喜欢为辅兄,像,像喜欢兄长一样。”

        张忠志却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你喜欢我便尽够了,至于是像喜欢兄长一样,还是像喜欢情郎一样,又有甚么分别?”

        狸奴急道:“不是的,不是的!”

        张忠志凝望她皎白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心头更是【创建和谐家园】难耐,笑道:“上元节要不要和我一同赏灯?”

        上元节连续三日没有宵禁,满城灯光灿烂,人们可以彻夜游玩,正是苏味道诗中所谓“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其间时有陌生男女偶然相识,暗通款曲的事情,因此他这邀约自是大有深意。

        狸奴天生力大,向来只有她对别人用蛮力,没有人能制服她。她第一次在男子面前遭遇如此窘境,羞红了脸,却又挣脱不得,只好含混道:“容我想想。”

        张忠志也担心误了时辰,听她似是答允了,就放开了她,二人匆匆下山。

        皇帝几乎每个冬天都要来华清宫,文武官员大多随行,因此朝廷在骊山下另建了许多官署,加上官员们的住处,逐渐形成了一座城,城名“昭应”。

        昭应城虽是离宫所在,却和长安一样,有城北贵重而城南鄙贱的风气。安家的宅邸亦在城北,是皇帝亲自命令有司建造的[⁠1],两人走了不久便到了。

        一同见安禄山的人有六七个,除了张忠志和狸奴,还有奚族射生子弟能振英、同罗武士突斤等,都是和安家关系较近的外族武人子弟,没有李起之类的门客。

        安禄山一身锦袍,盘坐在堂上,姿态很是随意,安庆宗坐在他下首。狸奴发觉安将军更加肥胖了,宛如肉山也似,眼神却依旧明亮,笑容亦观之可亲,一如昔日。但不知为何,她总觉他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突斤性情粗疏,最先笑道:“听闻将军受圣人传召,即刻快马入京。可如今一见,将军连日奔波后,精神仍是健旺非常,真是令我好生佩服。”

        安禄山喝了口酪浆,笑道:“杨国忠日日向圣人说,我既有反心,定然害怕离开幽州军中,不肯【创建和谐家园】入朝,以免失去兵权。那我除了立刻面圣,还能如何?”

        众人多少都知道安禄山此次入朝的原因,闻言并不意外。能振英皱眉道:“我那日隐约听说,太子不知为何,与杨国忠合力,向圣人进言,说……说将军必反。”

        突斤哼道:“今日你说河北要反,明日他说河北要反,还不如当真反了罢。”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在场诸人个个习武,耳力绝佳,都听得真切。这话无疑挑破了始终萦绕在河北众人心上的一层迷雾,几人一时各怀心思,都没说话。安禄山笑道:“罢了罢了,突斤你在长安几年,怎地反而更加莽直了?你那年为契丹人所伤,每遇雨雪天气,背上痛痒,如今可好些了?长安地气湿润,想来比北地更教人难捱。”

        突斤不想安禄山身为三镇节度使,统十几万精兵,却能记得他的旧伤,目光登时亮了许多,肤色微黑的脸上泛起兴奋的浅红,大声道:“蒙将军记挂,突斤早就不痛了,随时都能上阵,杀一百个契丹人!将军若要看,突斤即刻舞刀给将军看!”

        安禄山摆手,笑道:“瞧你的样子,我就放心了。你休要心急,我来时带了一把好刀与你,早晚有你展露身手的机会。振英,我来之前遣人去你家问过,十一郎的心疾已然好转许多,正盼着你回去哩。我又叫人延请了医家,将你母亲的头风也治一治。”

        能振英为人风流率性,所在意的唯有幼弟老母,当下又惊又喜,感激道:“将军大恩,振英绝不敢忘!”

        安禄山的目光又转向狸奴,和蔼道:“何六娘,十几年前我还见过你哩,那时你才四五岁,生得就较别家女孩儿高挑,只管握一把小弓,弦上搭着树枝,四处乱跑,射地里的沙鼠。[2]如今弓马固然没有丢下,人材也像是何国的茉莉一样出众了。”

        狸奴搓了搓手,傻笑道:“不敢当将军的夸赞。将军待我们好,记得我们的事。”

        安禄山道:“我那段氏娘子曾叫人探看你阿母。她好得很,只叫你穿暖些,勿要以长安温暖,大意受寒。”

        狸奴张着嘴,点了点头,安禄山见状笑问:“你还有甚么挂心的事?”

        狸奴绞着手指,慢吞吞道:“我……我积了些钱,买了两斤阿月浑子,想……想请将军的从人带与我阿娘。”

        安禄山大笑,便即应允。他一个个问过诸人的情况,轮到张忠志时,叹道:“为辅,你父母均已不在,养父张锁高亦已身故,难得你长成如此勇武之士。我虽欲照拂你亲人,却不可得。长安居不易,你且说你想要甚么,我皆赏你。”

        张忠志静了片刻,低头思索。突斤不耐烦了,叫道:“难道世间除了宝刀、名马,还有甚么值得讨要?”

        众人同时笑了起来。突斤睁着一双虎目,很是不解,问道:“你们为甚么笑?”能振英解下佩刀,以刀鞘敲着地面,击节唱道:“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这说的就是突斤你了。”[⁠3]

        他唱的是一首北朝民歌,形容一个北方的尚武少年买得好刀,爱惜之至,每日摩挲数次,比抚摸十五年华的少女还多。这首民歌在北地流传甚广,突斤虽是同罗人,却也听过,哼道:“每一把刀的锋刃薄厚不同,马儿虽分良驽,也各有各的脾性。而女子无论美丑,到了夜里,岂不都是一个模样的么?”

        连安禄山在内,众人除了狸奴,都没忍住,哈哈大笑。突斤这话在男人之间说来原属正常,但既有女子在场,就未免显得粗鄙,况且这女子又是他们父辈同僚的女儿,而非营妓之流。偏狸奴并不懂这话的意思,微微蹙眉,正要张口发问,安庆宗连忙咳了几声,笑道:“为辅你究竟想要甚么赏赐?”

        张忠志望着安禄山,沉声道:“将军既怜我少孤,能否为我做媒?”

        安禄山一愕,拍着大腿笑道:“你确是该当娶亲了。我这就收你为养子,再为你议亲!”

        他养有八千同罗、契丹“曳落河”[⁠4],均是他的假子,但这些假子只是空有名头而已。但若是张忠志这种本就与他亲近的子弟,却又不同。只此一语,张忠志的身份便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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